第151章

雲婉晴也不跟趙秀才客氣，順勢就讓他將托盤接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桌邊。

她淺笑著朝眾書生行了個見禮,端莊有禮地開口道：「各位公子日安,小女是池思瑜的妹妹。」

「實在是抱歉,兄長方才溫書時,聽到各位上門相邀的消息,一時欣喜,不慎將桌邊的硯台打翻，這會兒正在收拾殘局。待他換身乾淨的衣裳，很快就能出來與各位相會,煩請各位公子再稍等一會兒。」

雲婉晴只用了簡單的幾句話，就將池思瑜遲遲未能現身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貼心地給自家兄長安排了一個任誰也挑不出錯兒來的理由。

眾人面面相覷，即使他們明白少女的話中多少些水分,但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戳破這個謊言。

畢竟誰也沒有資格指責池思瑜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勤學苦練,更何況還是他們自己沒有提前遞帖子就上門拜訪,如今就算受到怠慢也只能默默地往肚子里吞。

冷柏棠的腦子略微一轉,很快就想明白雲婉晴話中的陷阱。

他掃視了一圈同窗們的神色，看著眾人既鬱悶又不好反駁的樣子，輕輕笑了一聲,這位雲姑娘確實像澤然口中說的那般有意思。

冷柏棠抬起手，從新端來的托盤裡捻起了一枚圓滾滾的元寶酥,眼含興味地把玩了兩圈后才咬下了第一口,混著奶香的蓮蓉餡立刻虜獲了他的喜愛。

他愉悅地眯起了雙眼,不由得想起書院還未放假時，池思瑜偶爾會在溫書的間隙，分給他們幾塊美味點心。

當時他還以為那些點心是池思瑜從點心鋪子里買回來的，曾經還起過打聽地址的念頭，現在想來，應該都是出自這位雲姑娘的巧手。

冷柏棠細細地品味了幾許，笑眯眯地開口道：「姑娘不必憂心，書院這個時辰估計是人最多的時候，咱們一路趕來風塵僕僕，正好借貴地修整片刻，待會兒見先生時也顯得精神一些。還讓思瑜賢弟莫要著急，慢慢來即可。」

其餘幾人慣會見風使舵，這時候也幫腔道：「就是就是，咱們都不著急。」

雲婉晴仍是淺笑著賠罪：「實在是耽誤公子們的時間了，還請各位再用上一些點心茶水，小女這就去後院催促兄長一番。」

趙澤然見狀趕忙道：「雲姑娘，在下跟你一起過去看看！」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冷柏棠一眼，又朝庄文興的方向微微揚了揚下巴，顯然是讓對方盯著點庄文興，別再讓這小子說出些誅心之語。

冷柏棠自然是看清楚了好友的暗示，他點點頭表示明白，讓趙澤然放心地跟過去。

雲婉晴帶著趙澤然慢悠悠地往後院走，半句話都沒提眾人突然上門拜訪一事。

倒是趙秀才他自己先忍不住了，把憋了半個早上的悶氣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

「雲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原本打算約著思瑜和柏棠，下午再去書院向先生們拜年的。可思瑜說我們兩個秀才混在他們童生和白衣中間，實在是引人注目，萬一惹出些閑言碎語反倒不美。」

「沒辦法，我和柏棠只好先行一步。不料，今早剛出門就遇到了庄文興他們幾個，還沒走幾步，這些人就鬧騰著要拉著思瑜一起去。」

「我本來也懶得理他們，沒想到他們越說越離譜，特別是那個庄文興，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說思瑜他恃才傲物，目中無人。」

雲婉晴挑了下眉頭，打趣道：「然後你一氣之下就帶著他們過來了？」

趙澤然無奈地攤開手，聳了聳肩：「哪能呢！我都是前些日子給思瑜送書的時候才來過一次，自己都不太熟這邊的路，怎麼可能帶著他們過來！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輕車熟路地就摸到你家鋪子門口，攔都攔不住。」

「我和柏棠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又擔心你們猝不及防間落人口舌，只好硬著頭皮跟了進來。幸好你沒著了他們的道兒。對了，思瑜呢？咱們都在這聊了老半天了，他怎麼連人影兒都沒見到半個。」

雲婉晴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見池思瑜的聲音從遠處插了進來：「有勞兩位兄長費心了。」

兩人轉過頭去，只見池思瑜換上了一身雪青色外袍緩緩走來，墨色的長發被整齊利落地束於發冠之中，鬢角隱隱還殘留著一些水跡。

趙澤然一樂：「喲！你小子終於肯現身了。」

他繞著池思瑜轉了兩圈，鼻子突然湊近嗅了幾下，果不其然地聞到了一縷清淡的酒香。

趙澤然朗笑一聲道：「我就說你小子再怎麼勤奮，也不至於大年初一的早上就開始溫書。怎麼著，雲姑娘做的年夜飯太過美味，一時沒把持住，喝大了？」

池思瑜沒有回答他，反而是沖著雲婉晴發間的梅花步搖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道：「一時大意，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雲婉晴無辜地眨了眨眼，黑寶石一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兩圈，貝齒輕咬唇瓣，裝作不經意地側了側腦袋，將點綴著步搖的髮髻從池思瑜的視線下挪了出去。

池思瑜看到她這心虛的小模樣，立刻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這根步搖肯定是李驥趁著自己醉酒的時候，悄摸著送給自家妹子的。

什麼叫大意失荊州！這就是啊！！！早知道如此，昨晚就不該一時衝動地拉著李驥那小子拼酒！最後把自己醉倒了不算，妹子都快賠出去了！！！

懷抱著老父親心態的池思瑜在心中一陣怒吼，可低頭一對上雲婉晴有些討好的笑容，卻又只能將滿腔的鬱悶默默地往肚子里吞。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雲婉晴光潔白嫩的額頭，無奈道：「你啊！」

雲婉晴摸著一點都不疼的額頭，傻呵呵地笑了幾聲，拽著池思瑜的袖口輕輕搖了幾下。

池思瑜看著妹妹難得嬌憨的模樣，沒忍住也輕笑了一聲。

趙澤然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兩個，完全摸不著頭腦地開口問道：「什麼敵人？你們惹著事了？我說......你們兄妹兩個打什麼啞謎呢？！」

池思瑜瞟了他一眼，長長的手臂一抬，準確地架在了趙澤然的肩膀上，摟著人便向前廳走去：「沒什麼！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免得庄文興他們又四處去編排我。」

趙澤然沒得到答案，不滿地輕哼了一聲，卻還是從懷裡掏出一枚銀質龍鳳鏤空香囊扔給了池思瑜：「給！」

池思瑜準確地將其接住，放到鼻子下輕輕.吸.了兩口，一股清雅的檀香幽幽的飄了出來，他疑惑地問：「這是......」

趙澤然解釋了兩句：「雖然你身上的酒味已經很淡了，但是有心人故意貼近你的話還是能聞到一些，這個可以幫你遮掩掉那個味道。」

他頓了頓，看著用奇怪眼光望著自己的兄妹兩，不自然地清了兩下嗓子：「你......你們這是什麼眼光？我不過是昨夜陪長輩小酌了幾杯，擔心今天身上會有味道才帶著的，平日里甚少用這玩意兒。」

雲婉晴偷偷地笑了了下：「我們兩也沒說什麼呀，趙公子放心......我不會告訴涵月的。」

趙秀才的耳尖泛起了不正常的淺紅，他胡亂揉了兩把耳朵，抬腿大步向前，頗無底氣地回道：「誰......誰在意這個了！思瑜，咱們趕緊走，再晚一點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兄妹兩人相視一笑，沒再逗弄趙秀才。

雲婉晴將他們送到了前廳的後門處，又將灑墨換衣裳的借口完整的說了一遍，這才目送池思瑜二人進去。

書生們來得快，去得也匆忙。

雲婉晴只是去雲璐和楚茴的房間里看了一眼，給還在熟睡的兩小隻拉了下被踢開的被子。再回來時，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前廳，以及一些吃光了的點心碟子和徹底涼掉的茶盞。

她慢悠悠地將前廳收拾乾淨，又和馬師傅一起將碗碟洗乾淨放進櫥櫃，到了這會兒，雲家和李家的院子里仍舊是一片安靜。

畢竟這群人幾乎都沒有什麼親朋好友需要拜訪，所以晚睡的人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縮在暖和的被窩裡不願意起床。

雲婉晴回到房間，從枕頭底下取出那條被手帕仔細包好的劍穗，獃獃地看了一會兒后，終於下定決心。

少女將劍穗緊緊地握在手中，還未走出房門，心臟就開始劇烈地跳動，熟悉的淺紅蔓延全身，額角也緊張得冒出細汗。

雲婉晴剛走到門邊，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收回了正準備推開門的雙手，匆匆轉身回到梳妝台前。

她對著的銅鏡整理了一下衣裳和頭髮，梅花步搖也被重新戴了好幾次，直到.插.在了滿意地位置后才輕輕地鬆了口氣。

雲婉晴對著鏡子里的少女比了個手勢，緊張到自己給自己加油，然後才鼓起勇氣向李家院子走去。

寒風呼呼地從院中刮過，掛著最後幾片枯葉的樹榦發出「嗖嗖」的抖動聲。

少女絲毫感覺不到寒冷，面色潮紅地穿過雲、李兩家之間的小門，彷彿做賊似的輕手輕腳地走進院子。

李家今日也十分冷清，不僅看不到李驥他們的身影，連因為雲家房間不夠，所以才借住在此的柳旭等人也不見蹤影。

正當雲婉晴猶豫著該去哪裡尋找李驥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雲姑娘......您是來找主子的？」

「啊！」

本就精神緊張的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招呼給嚇了一跳，像只炸了毛的小貓咪一樣，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緩了好一會兒，才拍拍胸脯看向聲音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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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有兩到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