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哀泣之聲斷斷續續地傳來,王員外睥睨著這對緊緊依偎作一團的母子,冷哼一聲,抬腳便將二人踹翻在地。
緊接著,他如同捉小雞崽兒一般,將縮在母親身後的小少年給拽了出來,毫不費力地拎到半空中晃了晃。
王管家的婆娘大驚失色,顧不得捆在身後的雙手,掙扎著撲到了王員外的腳下,哭喊道:「老......老爺,青兒他還只是個孩子......您行行好,放過他吧!」
王員外微皺眉頭,嫌棄地將這礙眼的婦人踢至一邊,轉過頭繼續打量著眼前這個半大的孩子——王青。
王青雖是奴才之子,但這府里除了幾位主子,權利最大的就是他爹王管家了,故而他不僅吃穿用度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優越許多,連他爹娘察言觀色的本事也耳濡目染到了幾分。
只見他白嫩的臉頰上布滿了紅痕與灰塵,嘴角有一團烏青,上齒緊緊咬住顫抖的下唇,強迫自己將嘴邊的痛呼聲吞回肚中。
一雙杏眼睜得滾圓,淚水在通紅的眼眶中來回打轉,不僅沒有滴出來,黑眸深處更是滑過一絲不符年齡的晦暗之色。
王員外將這一切反應收入眼底。
他挑了挑眉,伸出另一隻手掐住眼前纖細的脖子,五指慢慢合攏。
沒過多久,王青的面龐就因呼吸不暢而漲得通紅,懸空的雙腳也在胡亂動彈。
王員外這才滿意的開口道:「青兒,別怪老爺我心狠,誰讓你有個背主作竊的爹呢?俗話說『父債子償』,你意下如何啊?」
王青哪裡有機會回答,口中只剩下「嗚嗚」的痛苦□□。
王管家僵直著身子斜躺在榻上,一聽這聲音怎麼可能還躺得住。
他忍著疼痛扭轉脖子向外望去,可恨那厚重的帷幔牢牢地遮擋住他的大半視線,只能勉強看到一雙熟悉的小棉鞋在空中掙扎。
眼看著王青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愛子心切的王管家不知打哪裡湧出一股子力氣,奮力地抬起小半邊身子,狠狠地向榻邊一翻。
「撕拉!!!」
「砰!!!」
隨著帷幔的撕裂聲,王管家僵直著身子滾到了地上,額頭不免撞到了床榻邊四四方方的腳蹬子,很快就見了血色。
他顧不得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連忙抬頭望去,只見王青的臉色已經開始由紅向紫,掙扎的動作也幾不可見。
王管家忙不迭地凄聲呼喊:「我說!!!我說!!!老爺,小的全都招了!!!求您放過小人的妻兒一命吧!」
王員外聽到想要的回答,冷哼一聲,隨手將王青甩到了王管家的身邊。
兩眼發黑的王青只感覺脖間一松,空氣爭先恐後的擠進五臟六腑。他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卻因遲來的劇痛而劇烈咳嗽起來,苦不堪言。
王管家看著終於喘過氣來的兒子,心頭一松,正想關心兩句:「青......」
王員外卻懶得繼續欣賞這父子情深的把戲,直接將那把鋒利的匕首插在了他們眼前。
「呵~敬酒不吃,偏偏愛吃這罰酒。說吧,賬本在何處?」
王管家絕望地合住雙眼,若不是他突然遭此變故,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原本能保全家榮華富貴的護身符又怎會變成催命符?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小兒房內有個專門用來裝小玩意兒的箱子,箱底是一夾層,賬本就藏在裡面。」
此話一出,不等窗下的楚煦打手勢,暗三就已經搶先一步向王青的屋子潛去。
房內,王員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深深地凝望了眼癱軟在地上的父子兩,質疑道:「如此重要的東西,你會輕易放在孩童的房內,供他日日把玩?」
王管家睜開眼,虛弱地自嘲道:「小人也是跟老爺您學的,最危險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畢竟......誰會去懷疑一個普通孩子的箱子呢?」
王員外低眉轉動了兩下扳指,才繼續開口:「姑且信你一次。」
說罷,他轉身走出房門,朝院外喊了兩聲,自然沒看到地上王青突然睜開又緩緩合上的雙眼。
一直守在院外的壯漢很快就小跑了進來:「老爺,有何吩咐?」
「你們去王青的屋子找找,若是見著一個裝小玩意兒的箱子就帶過來,路上莫要聲張。」
「是!」
小院再度回歸寧靜,王員外端著盞清茶坐在桌邊,眼中萬千思緒,不知在想些什麼,任由王管家一家子癱在冰涼的地板上。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不管是暗三還是王員外的手下都遲遲未歸。
楚煦皺了皺眉頭,正擔心的時候,院邊的樹上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
他尋聲望去,只見暗三輕輕晃動著手中的書冊,懸了許久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那名壯漢才行色匆匆地抱著個小木箱快步走進院中。
王員外冷聲斥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壯漢抬手抹了把額頭的熱汗,喘著粗氣解釋道:「回來的路上差點撞上吳山大人,小人想著您的囑託,特意繞了段路避開。」
王員外的神色微動,點點頭稱讚了一聲:「辦的不錯,東西擱這,繼續去院外守著,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準踏入這個院子半步。」
「是!」
壯漢迅速將懷中的小箱子放下,離開時還不忘貼心地將門合上。
王員外伸手將蓋子掀開,嫌棄地看了眼滿箱子的小玩意兒,隨手就將它們傾倒在桌面上。
幾顆打磨圓滑的琉璃珠骨碌碌地滾到了桌子下面,沿著地板的凹痕來到了王青的眼前,上頭還沾上了點他爹方才滴落的血跡。
王青咬了咬牙,捆在身後的雙手來回掙扎,麻繩逐漸出現了鬆脫的跡象。
王員外並沒有注意到這邊動靜,他在空箱子的底部摸了摸,很快就發現了藏在暗處的卡扣。
「咔嚓」一聲輕響,藏匿在底部的夾層終於緩緩地顯露於人前。
王員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但隨著空蕩蕩的夾層全部打開,這抹笑意迅速地凝固在了嘴角。
他的眼中猛地燃起一簇怒火,抓著木盒子就向王管家扔去:「東西呢?!你敢騙我?!」
王管家看著空蕩蕩的盒子,一時有些發懵,原本就混沌的腦袋,這下子徹底成了一缸漿糊。
他的額頭立刻沁出一層冷汗,結結巴巴地開口解釋:「不......不可能!!!老爺!您要相信小人!小人真的將賬本放在這箱子里了!」
王員外的耐心早已到達了極點。
他一腳踩在王管家方才裂開的傷口上,足尖碾了兩下,陰森森道:「哦?此事只有你我知曉,賬本怎麼就不翼而飛了呢?」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王青:「還是說......你家小子動了賬本?」
王管家看著王員外從地板上拔起匕首,尖銳的刀鋒在兒子身上遊走,心頭一顫:「老......老爺......青兒還小,他根本不知道小人的所作所為,他......」
「閉嘴!」
王員外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死死盯著王青:「王青,你自己說,有沒有動過箱子里的東西?」
王青垂下眼帘,沙啞著嗓子回答:「小人剛剛才知道箱子里有個夾層,更不可能拿走裡頭的東西了。」
王員外見他半死不活的模樣,一把抓起王青的領子,將他拽離地面。
閃著寒光的刀鋒從臉頰滑過,帶出一條血痕。
王員外將匕首抵在王青的咽喉處,冷聲逼問:「想清楚了,既然你們父子都沒碰過,那還有誰動過這個箱子?嗯?難不成是你娘?」
王管家的婆娘一聽這話,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更努力地將自己縮進房屋的角落。
王青低頭咬了咬牙,今日兩度受到生命威脅,一家子的性命被人隨意磋磨,年輕氣盛的他哪裡還忍得下去。
他努力掙脫已經松垮的麻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王員外揮了一拳,怒吼道:「不許再動我爹娘!」
王員外沒想到這個低賤的奴才竟敢反抗,一時有些吃驚,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不巧卻踩在了之前掉落的琉璃珠上,向後仰去。
失去平衡的二人倒作一團,待王青掙扎著爬起來時,卻發現王員外睜大了雙眼,震驚地用手指著他。
他愣愣地將視線緩緩下移,只見那把懸在他們一家頭上多時的匕首已經直直地沒入王員外的胸膛。
王管家的婆娘見到此情此景,心中的那根弦終於崩斷,恐懼地尖叫起來。
「啊!!!」
守在院外的兩個壯漢聽到這番動靜,連忙闖了進來。
「老爺!您怎麼了!?」
「快!快去找大夫來!」
兩人顧不上糾結房內混亂的場景,只記得救人要緊,立刻分工明確,一人負責將王員外搬到隔壁廂房,另一人則跑出去尋找大夫。
聽到他們呼喊大夫的聲音,窗下的楚煦眼睛一亮,悄悄地朝暗四招了招手,示意他將自己帶出院子。
暗四將他帶到偏僻的角落,確定四周無人後才放下。
跟過來的暗三詢問道:「先生,您這是打算......」
楚煦摸了摸鬍子:「梅花鑰匙那般重要,王員外定會將他隨身攜帶。此時他身負重傷,正是最為鬆懈的時刻。」
「老夫等下假裝偶遇那壯漢,必然會被拉去救治,到時便能找機會搜搜那鑰匙的下落。」
暗三和暗四互相對視了一眼,楚煦的建議確實是目前最好的選擇,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們已在王員外府耽擱了多日,再拖下去恐生變故。
暗三點點頭,向前一步,深深地鞠了個躬:「那就有勞楚先生了,我和暗四會在暗處守護,先生還請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