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過是兩人商量的這會兒功夫,王員外府的後院里早已如水滴滾油一般地炸裂開來。六神無主的下人們慌亂地在院中跑來跑去,口中也焦急地呼喊著,聽起來竟比集市上還要熱鬧幾分。
恰在此時,一陣急促的小跑聲向著楚煦三人所處的角落逼近。三人皆是一凜,隨即便默契地分散開來。
楚煦掃視了兩眼暗三和暗四隱藏的角落,確認看不出任何紕漏,這才理了理領襟,不慌不忙地從角落裡走出,剛巧與來人撞了個正著。
「哎呦!嘶......誰啊?!擋在路中央,你他娘的沒長眼睛啊?!」
楚煦心中早已有了準備,因此在來人即將撞上的前一刻,他便靈活地往牆邊一閃,泰然自若地看著那收不住腳的灰衣小廝向地上撲去。
他忽略掉耳邊的抱怨,裝作毫不知情地詢問道:「抱歉,方才沒有注意。對了,這位小哥兒,不知府上出了何事,大伙兒怎的都這般吵吵嚷嚷的?」
灰衣小廝一邊揉著摔疼的手肘,一邊嘟囔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你到底是不是咱們府里的人啊?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在這裡瞎晃!你......」
他擼起袖子扭過頭來,正準備教訓教訓這個害自己摔了一跤的人,卻在對上楚煦疑惑的眼神后瞬間啞火。
灰衣小廝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兩眼冒光地湊了過來,熱情地拽著楚煦朝王管家的院子快步走去。
「哎呀!楚神醫!您怎麼在這兒呢?小的們正到處找您呢!快快快,咱們老爺那邊出大事了,正等著您老去救命呢!」
楚煦仍掛著那副迷茫的模樣,腳下卻半刻未停,順著小廝的力道向前走去,嘴中還裝模作樣地問上兩句:「等等......發生什麼了?」
灰衣小廝心急火燎地拉著他往前走,哪裡顧得上仔細解釋。
「我的老天爺喲,您快著點吧!方才有個小雜種把咱們老爺給刺了,再晚點怕是要不好了!!」
二人說話間,他們已到了王管家的小院外頭。
平日里常跟在王員外身邊的兩名莽漢,如今只餘下弟弟左泉一人,此時正在院門外焦急地徘徊。若不是哥哥左源叮囑他一定要保護好受傷的老爺,他早就跟著出門去找郎中了。
左泉聽到異動,面色不善地瞪了過去,低吼道:「什麼人?!滾一邊去!」
灰衣小廝被嚇得一抖,但很快又如獻寶一般地將楚煦推了出來,討好道:「泉......泉哥,這位是二爺之前從外頭專門請回府的楚神醫,王管家就是他給救回來的,您放他進去給老爺看看?」
左泉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這個有些陌生的面孔,懷疑道:「楚神醫?我怎麼從來沒在府里見過?溫郎中去哪兒了?」
灰衣小廝一拍大腿:「別提了!當初王管家被抬回來的時候,命懸一線,溫紹恭那個庸醫竟然說治不了,二爺這才將楚神醫請回來的。」
「恰好這段時間,您一直跟著老爺在塞外奔波,想來是還沒見過楚郎中的神通,但您想想活下來的王管家,不妨讓他進去試試,畢竟老爺要緊!」
左泉看了看左源離去的方向,遲遲未見其歸蹤,又轉頭望了眼院子深處,王員外正生死不知地躺在裡頭。
時不待人,再拖下去誰也不敢保證後果。
他只得咬著牙狠聲威脅道:「行!姑且就信你們一回。老頭子,進去后給爺把皮崩緊實嘍!咱們老爺要是出了三長兩短,我讓你全家都來陪葬!」
不等楚煦的回答,左泉一把就將其拽進了院子,迅速甩上院門,半拎著這個還不及自己肩膀的老者去了偏房。
打開房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王員外平躺在榻上,口中發出痛苦的悶哼,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臉上血色盡褪。那把匕首直直地插.在胸膛之上,傷口周圍的一圈衣物早已染成紅色。
他聽見木門開合的聲響,腦內最後的一絲清明支持著他半睜雙眼,看到是左泉帶著人前來,稍微放心了一些。
王員外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衣襟:「葯......拿......拿出來......」
左泉趕忙放下楚煦,三步並兩步地來到榻邊,俯身聽候差遣:「老爺,您說什麼?」
王員外地口中發出「嗬嗬」的氣音,再次掙扎著指向胸口:「拿......」
這次左泉聽清楚了,他小心翼翼地掀開王員外.胸前的布料,仔細避開傷口的位置,好不容易才摸索出一個沾滿鮮.血的錦囊。
原本就不大的錦囊放在莽漢寬厚粗糙的手掌之中,顯得愈加小巧玲瓏。
左泉略有些笨拙地掏了兩下,沒能成功將裡頭的東西一下子拿出來,頓時急得滿頭大汗,只好將錦囊倒過來朝手心抖了兩下。
「叮!叮叮!叮!」
一隻木製小藥瓶和一枚鑰匙先後滑出,左泉只來得急將藥瓶攥進手心,卻不慎讓鑰匙從指縫溜走,從床沿彈到了地面上,骨碌碌地滾到了楚煦的腳邊。
楚煦定睛一看,心中頓時燃起喜悅之情,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不就是他們尋覓良久的梅花鑰匙么?
這清脆的敲擊聲不僅吸引了楚煦,躺在床上的王員外更是睜大了雙眼,腦袋也微微抬起:「鑰......匙......」
左泉雖不知這鑰匙有何用,但見自家老爺貼身存放又如此在乎的模樣,想來必定不是普通之物。
他連忙將梅花鑰匙撿了起來,在嘴邊吹了下灰後放進錦囊,再貼心地塞到枕頭下面。王員外這才泄了力氣,慘白著臉重新躺回到榻上。
左泉見自家老爺的情況越發不好,急迫地將瓶塞拔開,從中倒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藥丸,正準備塞進王員外的嘴中,不料卻被楚煦捉住了手腕。
「老頭子!你幹什麼?想死嗎?!」
楚煦扯了扯嘴角:「你知道這是什麼葯嗎,就敢給你家老爺亂吃?」
左泉掙扎的動作一頓,沒好氣道:「難不成我家老爺還會害自己不成?」
楚煦直接將藥丸拿了過來,又用指甲從藥丸表面刮下些許粉末,放入舌尖輕抿:「嗯......獨參丸......確實是保命的好東西......」
左泉一聽,當即就想把藥丸搶回來:「哼!這話用得著你來說?還神醫呢!我看也不過爾爾罷了!」
楚煦五指一收,躲過了左泉的動作,挑眉道:「小後生,老夫話都沒說完,你急什麼!此葯雖好,但按照你這般喂法,你家老爺估計就見不著明天的太陽咯!」
「臭老頭子!你什麼意思?!」
楚煦舉著藥丸在左泉眼前晃了兩下:「大補之物,雖然可以用來吊命,但分量也太過了些。你這一喂下去,待會兒給你家老爺拔匕首的時候,恐怕會引起血崩之症。」
左泉皺著眉頭:「那你說怎麼辦?」
楚煦捋了捋鬍子:「去,將這藥丸切成兩半,取其中一半化在茶水裡,分三次餵給你家老爺。」
左泉仍舊不太信任楚煦,但看著逐漸昏迷的王員外,也只能咬著牙賭上一回。
楚煦看著左泉一步三回頭的警惕之色,轉身坐到了榻邊,一邊給王員外診脈查看傷口,一邊琢磨著該如何將人給支出去。
沒一會兒,左泉就端著化開的藥水回到榻邊:「怎麼樣了?」
楚煦幫著他給王員外喝下藥水,吩咐道:「傷口雖然不深,但卻刺傷了主要經脈,眼下不可隨意拔刀,否則極易血崩。」
左泉一急,嗓門也大了起來:「那怎麼辦!你還能不能治了?」
楚煦斜了他一眼:「小點兒聲,你家老爺現在可受不得刺.激。方才我是臨時被小廝拉過來的,身上沒有帶施針的東西,快去將我的藥箱取來。」
「我這就叫小廝去取!」
楚煦搖了搖頭:「那恐怕來不及,你會武功,腳程比小廝要快上許多,快去!」
「這......」
楚煦看出了左泉的遲疑,趕忙催促道:「這什麼這......再等下去,你家老爺的血都要流幹了,到時候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左泉沉下臉來,威脅道:「行!我這就去取!你必須將我家老爺照看好嘍!萬一他出了事,你也甭想脫身!」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向院外奔去。
楚煦望著他消失的背影,悄悄地鬆了口氣,迅速從袖籠中抽出幾根銀針,一揮手便插在了王員外身上的幾處要穴。
行醫之人,怎麼可能不把吃飯的傢伙帶在身上,取藥箱不過是支開左泉的借口罷了。畢竟等王員外緩過氣來,再想接近梅花鑰匙,可就沒有今日這般容易了。
楚煦看了眼在銀針作用下徹底沒有反應的王員外,輕手輕腳地將錦囊從枕頭下抽了出來。
梅花鑰匙在手中翻轉,楚煦確認它與畫像上幾乎無異,趕忙取出隨身攜帶多日的一小塊泥模,將鑰匙的紋樣拓了上去。
房內的空氣好似凝固了起來,楚煦屏著氣將拓印好的泥模塞回胸口,又把鑰匙重新塞回枕頭底下,這才緩緩地舒了口氣。
他將王員外身上的銀針拔除,正研究著待會如何拔刀最為合適時,院子外突然又傳來一陣鬧哄哄的吵嚷。
只聽見一群雜亂的腳步聲朝著屋子衝來,緊接著木門被用力推開,王瑞那肥碩的身子將本來還算寬敞的門框塞滿,帶著恐慌的哭腔也隨之響起。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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