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孔雀與屍體
姑娘離開不久,便有兩名持槍武裝沖了進來。
陳槐安只來得及把那本《太平廣記》塞到懷裡,雙手就被綁在了身後,然後套上頭套拖了出去。
陳槐安感覺自己被丟在了一輛卡車上,身體碰到了好幾雙腿和腳,還聽到了女孩子的驚呼聲。
很顯然,即將成為奴隸的人,不止他一個。
山中路況很差,貨車一路上都顛簸個不停,陳槐安幾次想坐起來都失敗了,索性作罷,安靜的躺在那裡。
不一會兒,他的頭套就被淚水浸濕。
他不是在害怕,也不是在為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悲傷,而是終於壓抑不住江玉妍的故事所帶來的衝擊。
他骨子裡是一個驕傲的人,哪怕痛不欲生,也絕不在敵人面前示弱。
他已經一無所有,唯余尊嚴,死也要帶進墳墓里的尊嚴!
所以,他用強硬來回應江玉妍,但此時此刻,他已經不需要偽裝。
與江南柯很可能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這是他始料未及又無法接受的。
他不願相信,可南柯,槐安和瑤芳這三個名字就像三根釘子一樣深深揳進他的心裡。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江玉妍,但他知道,《太平廣記》里一定有一則故事叫《南柯太守傳》,而這則故事中,也一定能找到那三個名字。
是命運的玩笑?還是自己記憶中的人生都是他人一手安排?
車廂不停的晃動中,陳槐安特別想跪在母親的墓碑前嚎啕大哭,然後發現就像那個故事一樣,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不知過了多久,顛簸終於停止,外面響起一陣呼喝聲,緊接著貨廂一震,有人跳了上來,然後陳槐安就挨了一腳。
他直接被摔到了地上,摔得七葷八素,不等他反應過來,頭套突然被掀掉,刺目的陽光讓他雙眼一痛,又有淚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不多時,他和其他人被驅趕著站成一排,這才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這裡明顯是山林中被清理出的一塊空地,建有一排排簡易營房和木製小屋。附近停了幾輛軍綠色的卡車和吉普,其中一輛上面甚至還架設有一挺重機槍。
遠處一些武裝人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正對新來的奴隸們指點說笑,近處幾人荷槍實彈,表情卻很輕鬆,顯然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反抗,甚至還有點期待。
身邊的同伴要麼面如死灰,要麼在小聲啜泣,只有陳槐安四處張望。
忽然,他餘光發現什麼東西在半空晃蕩,扭頭瞧過去,頓時全身一緊,瞳孔急縮。
只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枝幹上吊了五個人!
確切的說,應該是五具屍體,因為其中三具已經成了骨架,只有破爛的衣物還掛在上面。
第四具乾癟了一大半,第五具很新鮮,乍一看像個胖子,仔細一瞅就會發現,它是鼓了起來,密密麻麻的蒼蠅附在上面,好像隨時都會爆開。
陳槐安彷彿聞到了濃重的屍臭,心中對即將到來的命運終於有了一個直觀清晰的認知。
文明世界已經遠去,這裡是徹頭徹尾的野蠻之地。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可能每一天都需要用命去拼。
這時,一名軍裝敞著懷,露出大片肌肉和胸毛的光頭走了過來。
見附近的士兵都立正敬禮,陳槐安知道,這位應該就是這兒的最高長官了。
光頭相貌很普通,不帥不醜,屬於丟到人群里就認不出的那種,但他的雙眼目光卻極為犀利,只是淡淡掃過來一眼,便讓陳槐安下意識寒毛直豎,感覺好像被一頭猛虎給盯上了似的。
光頭從左到右,挨個看過來,不時伸手拍拍一人的胸口,露出滿意的神色,彷彿在挑牲口。
走到陳槐安身前時,光頭停住腳步,看著他纏滿繃帶的雙手皺了皺眉,然後伸臂就摸向了他的腹部。
陳槐安低頭,才發現懷裡的《太平廣記》不知何時露出了一角。
光頭把書拿出來翻看了兩眼,嘴角微揚:「還是文言文!你是高材生?上過大學嗎?」
他說的是普通話,儘管口音帶著濃重華夏西南方言味道,陳槐安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緬北曾經是華夏領土,如今也生活著大批華裔,華語在這裡是流通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