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篇2
就在此時,一位士兵急匆匆衝進來,拜倒在王的面前,聲音顫抖,眼神中帶著驚恐。
「有賤民闖入。」
王臉色一變,就見那士兵被一人踹飛,臉朝地趴在地上,就在王的腳邊。
沈約瞥見一旁被人按著的少年,氣瞬間不打一處來,指著王座上的男人叫喧道:「你自己滾下來,還是我拉你下來。」
說著他反手擰斷了一人胳膊,富麗堂皇的王殿只剩下他的慘叫聲,說時遲那時快,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從后冒出,將沈約團團圍住。
面前的人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奶娃娃,國王毫不在意。
沈約也絲毫不慌,徒手捏碎了圈著少年的鐵環,少年爬起,以鐵環為武器,與沈約背靠背打了起來。
無能的王,無能的將軍,無能的士兵,以及無能的鐐銬。
他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士兵,赤手空拳在激光槍間穿來穿去,沒有人能打到他,他身體靈活小巧很快就將人打倒。
他隨手撿起一把激光槍,在手中把玩著,不知按到了哪裡,槍朝著國王呲地一下射進了國王身旁的牆壁。
國王躲在王椅后,露出兩隻驚恐的眼睛。
「你、你要做什麼?」
沈約勾唇一笑,「你猜?」
正說著,幾位身著華麗之人從門口踏步而來,身後跟著一隊又一隊的蟲兵,見了沈約連忙招呼一聲。
沈約手中空無一物,靜靜地立在那裡,不過四五歲的模樣,卻叫那些人不敢上前,膽戰心驚。他們圍在他周圍,拿著槍的手都在抖動,冷汗直流,卻又不得不服從命令,只是遲遲不敢上前,只與他僵持著。
有一將軍從門外來,兇猛粗獷,國王見他來心下一喜,那將軍見到沈約手持一把長鞭朝沈約甩去,長鞭甩在地上,啪地一聲,不敢相信若是打在人的身上,怕是要皮開肉綻。
沈約在地上翻滾兩下躲開了來,看到那將軍的面容時他忍不住咬牙切齒。
月無涯!
眼前人和前任萬仙盟盟主不能說長得像,幾乎是一模一樣。他萬萬沒想到月無涯竟然也是蟲族。只是陰差陽錯的叫沈約和另外墨枝五仙給弄殘了,這其中也包括沈彎,難道沈彎也不知道月無涯是蟲族?
來不及想象長鞭再次襲來,他後退一步,反手握住長鞭,微微一震,那威震四方的長鞭竟然比震碎了。
一段一段摔在地上,那將軍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下一秒他就被沈約一個掃腿打倒在地。
三千精兵被沈約打得一個不敢上前,貴族站在門口見情況不對就要逃跑。那白衣少年撿起了一把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沈約飛到國王面前,把他揪了出來。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沈彎的人?」
國王嚇得直搖頭,「沒有沒有……」
「真的沒有?」
沈約不信,這裡一定是蟲族,可是沈彎的身份絕對不低,國王怎麼會不認識沈彎?
「沒有沒有。」
「要不我幫你找?」國王顫抖著。
「怎麼找?」
「有喇叭。」
於是乎,整個王城都回蕩著「葉潯葉潯,你老公在王城等你回家。」,大街小巷,所有遍布著喇叭的地方都回蕩的這道聲音。
葉潯正在拿著沈約的肖像畫像人打問,聽了這聲音,手一抖,臉頰瞬間如煮熟的蝦一般紅透,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本王想改個名字,不想叫葉潯了。
葉潯趕到王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沈約停了那些該死的喇叭。
沈約正坐在王座上,國王卑微地站在一旁。
「哥哥,你說要怎麼做?」
這個族群他不了解,還是由他們自己的族人來處理。
「殺了這些蛀蟲。」少年紅著眼睛。
「這些王室的蛀蟲,有他們在,這個國家遲早要完。」
「好呀。」沈約打了個響指。
一道絲線緊綁著國王,國王極力掙扎,卻越綁越緊,那臃腫的皮膚都被勒出了紅印。
王室倒台,士兵們再也不用服侍那廢物般的國王,紛紛倒地投誠,願意擁立新王。
少年看了一眼沈約,沈約搖搖頭,「哥哥,你來吧。」
我該走了。
少年登上王位,他第一時間便處死了那些作惡之人,廢除貴族,整頓王室,開放糧食,將新鮮的糧食和水贈與民眾。
重新操練兵馬,王城不到幾日便煥然一新。
「我要走了。」
「為什麼?」少年不解道,「是不是我哪裡不好?」
他試圖挽留,他已經習慣了沈約的存在,他是真的把他當作了家人,唯一的家人。
可是對他來說自己卻不是唯一的家人,他找到了那未死的哥哥,少年望向葉潯的方向,都是那個人的出現搶走了他。
沈約拿出一根紅繩遞過去,「我不屬於這裡,但是我會永遠記得你的,你一定會成為一位好君王。」
少年還沒說些什麼,只見葉潯拿出一把捲軸,捲軸打開的一瞬間,一個水藍色的橢圓狀通道出現在面前。
「我會去找你的。」少年緊握著紅繩。
眼看著沈約要走,他紅著眼大喊道:「我想到了,你那日一直在說沈彎這個名字,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我也想叫這個名字。」
「乖寶,我叫沈彎。」
沈約猛地回頭,滿是錯愕,一瞬間他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沈彎的影子,都是喊著他「乖寶」。
「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沈彎使勁拍打著屏幕,彷彿要破牆而出,眼眶微紅,滿是不舍,沈約與他隔著屏幕遙遙相望,漸漸消失在沈彎的視野中。
火焰山的風吹得暖烘烘得,一道光芒突現,葉潯抱著沈約從裡面滾落出來。
沈約坐在地上,雙目放空,那個少年怎麼就是沈彎,所以沈彎來仙魔大陸其實是為了找他嗎?他猛然從懷中拿出那根斷裂的紅繩,是謝良從主帥那裡拿來的那根。
沒錯了,他給白衣少年的紅繩就沒有標記過記號。
哥哥。他喃喃一聲。
藥水的期限差不多到了,沈約漸漸變大,葉潯急忙將一身衣裳給他披上。
慕枝兒還沒有回來,他削的蘋果還在地上,他們走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
「我要見他。」
沈約穿好衣裳,也不要葉潯跟著便朝著無敵山踏空而去。
「我要見他。」
沈約開門見山,葉飛鴻放下筆,嗯了一聲。
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房間內沈彎掙扎著,靈力被封,渾身動不了,他冒著全身被廢的風險,硬是用了移穴之術,嘴角溢出一絲絲血跡,終於衝破了葉飛鴻封住的穴道,可體內的靈氣早被葉飛鴻用化靈丹化了個乾淨。
好在空氣中是有靈氣的,他雙眸緊閉,嘗試著積存靈氣,每存入一絲靈氣他便痛苦一分,好似全身都要被碾碎了一樣,他費力地利用這僅存的一絲靈氣從空間中拿出神血丹服下。
「哥哥……」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緊接著便是熟悉的喊聲,熟悉的人。
沈約見他渾身被綁,下意識打量了一番,可沈彎卻覺得愈發羞恥,頭扭向一旁。
「我想起來了。」沈約衝到他面前,淚珠子不要錢一樣大顆大顆掉下來。
沈彎終於轉過身來,心下有些不忍與心疼,他看向葉飛鴻,「師兄,能解開我嗎?」
葉飛鴻猶豫半刻,還是揮手散去了他身上的那些束縛,沈彎坐起身來將沈約抱入懷中,手腕還不能用,他只能抬起胳膊試圖用袖子去替他擦淚。
「別哭了,這都是命。」
命中注定要我來找你,尋你不得,卻尋得了這乾淨的山川河流。
尋了山川河流后,又尋得了你。
天知道,三百多年他看到那個孩子時又多驚喜又有多害怕,可是他又不能收手,他的族民在等著他,等著他們的王凱旋而歸。
「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成為我最大的阻力。」
我以為我可以在佔領了這裡后再把你帶回蟲族,卻沒想到你是我最大的對手。
不,早該想到的,他那麼聰明那麼厲害。
「乖,都是哥哥的錯。」
沈約搖搖頭。
卻見下一秒沈彎迅速推開了他,一股衝力將他與葉飛鴻逼至後退幾步,睜眼間沈彎站在他面前手持長劍抵在脖頸處。
葉飛鴻有一瞬的錯愕,他明明挑斷了沈彎的手筋和腳筋,他怎麼還能站起來?
「哥,你做什麼?快放下。」沈約有些焦急。
沈彎卻道:「別過來,要不然……」
衣袂翩翩,白衣若不染塵世,脖頸處一道血痕甚是扎眼。
「好好,我們後退,你別衝動。」
葉飛鴻說著腳步又退了兩步,和沈約對視一眼,沈約立馬瞭然。
沈彎笑笑,「乖寶,別打什麼鬼主意。」
沈約背在身後的手一頓,靈氣散去。
「還記得你和我講過項羽的故事嗎?原來窮途末路,方才明白他的選擇。」
沈約心裡一咯噔,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即便我的族民願意再拜我為王,我也無顏再苟活於世。自不敢與霸王想比,但吾亦是王。王,自有王的死法。」
說出最後一句話,他表情有些釋然,終於可以死去了么?不必夾在沈約與蟲族之間為難。
「哥。」
沈約手邊靈力微動想挑開他的劍,沈彎卻預算到了他的動作,搶先一步,長劍寒光,頸血衝天,身軀漸漸倒下。葉飛鴻衝上去接住了他。
沈彎嘴角含笑,「是不是挺後悔?若是當年的王室,怎麼有膽子衝出封印。」
「最後答應我三件事。」
「恨我!別恨自己!好好活著!」
不要再把別人的錯攬在自己身上,不要自責,錯的人不是你。
神血噴涌而出,沈約想救他,可全被沈彎吐了出來,沈彎強撐了最後一絲力氣抬起胳膊,轉向葉飛鴻。
「對不、起。」
不敢回應你的愛。
「下輩子……」
我想只做墨枝山的沈彎,生活在陽光下,擁有乾淨的山川河流。
那時如果再遇見你,就請讓我愛你一輩子來作為懲罰吧。
或許上天就不該生出他們這個族群,註定躲躲藏藏與所有人為敵,可那又能怎麼辦呢?
他漸漸閉上眼眸,看著痛哭流涕的沈約,葉飛鴻微微仰天閉目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紅,將眼淚逼了回去。
「送他回蟲族吧。」葉飛鴻道。
他不想留在這裡。
沈約點點頭,葉飛鴻抱起沈彎的屍首走出房外,好似是被風吹得眼睛不太舒服,一滴淚打落沈彎的臉龐,天上的黑洞又小了一圈,還在等著它的王。
葉飛鴻把屍首放在草地上,黑洞見了他的主人主動打開了門,那渾身是血的白衣仙人漸漸消失在他的面前。
竹屋外的台階上,草木青青,兩個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淚痕掛在臉上,已經哭不出來了,雙目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再也不會有人言笑晏晏輕輕喚他一聲「乖寶」,不會有人每次遊歷回來都給他帶禮物,也不會有人再在他被師兄訓斥時柔聲替他勸慰,讓自己躲在他身後躲去一頓刑罰。
大概葉飛鴻像是嚴父,恨鐵不成鋼,日常板著臉教訓幾個不成器的弟弟妹妹;
而沈彎則更像是慈母,溫柔和煦,如沐春風,他會面帶微笑地靜靜聽你講述你所經歷的趣事兒,會在你受到責罵時笑著寬慰,會寄來信件向你問好,會在你自責難安時輕輕摸著你的頭告訴你「這不是你的錯」「我也有錯,我們都有錯」來減輕你的愧疚感,會在有人欺你身旁無人時,帶著幾個人,一聲令下,「揍他們」。
我從不後悔。
天邊雪白仙鶴叼著一封信飛至沈約身旁,是阮清的信,沈約打開信封,立馬沒有一個字,只有一幅圖,六芒星陣,六個人。
腦中突然閃過在神殿遺址的牆壁上看到的那幅圖,一模一樣。
對上葉飛鴻疑惑的眼神,沈約扯了扯嘴角,苦笑一聲,「師兄啊,我好像……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