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綁出嫁
梅若彤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刺眼的一片紅。手腳都被捆死了,雙臂還被反剪著綁在轎子的后橫杠上。
嘴巴被一團布塞著,梅若彤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不過就是在實驗室里連續工作一整天太累了,她就和衣在長椅上睡了一會兒,怎麼就會被人綁起來了,還穿著一身奇怪的大紅嫁衣,如同影視劇中看到的一樣。
緊接而來的是刺骨的寒意,梅若彤打了個寒顫,這才注意到了轎子外面的嘈雜聲。
「父親,妹妹是梅家嫡長女,你們讓她這樣嫁到侯府去和一個死人成親,我們梅家以後還怎麼在江陵立足?母親她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外祖母也定然不會袖手旁觀。」
年輕男子的哭求聲喚醒了梅昭雪,記憶如潮水般奔涌而來。
真正的梅若彤今年才十五歲,她剛出生不久,親生母親林雲涵就病逝了。
林家本是京城富商,當年看上梅遠志少年進士的身份,才把嫡出的女兒嫁給了他,還不遺餘力地幫扶梅家。
可惜,梅遠志不僅懦弱無能,還是個愚孝到家的性子,髮妻林氏懷著身孕,他卻聽從母親柳老太太的安排納了青梅竹馬的表妹李玉珊為貴妾。
林雲涵性格溫婉,雖然難過,但是並沒有反對丈夫納妾。
李玉珊進門不到七個月就生下了二姑娘梅若晴,很快,有關李玉珊和梅遠志早有私情、在嫁進梅家之前就已經珠胎暗結的消息就被傳得紛紛揚揚,不僅許多人對梅家側目而視,梅遠志的仕途也因這件醜聞戛然而止。
林雲涵這個時候剛剛生下女兒梅若彤不足白天,本就因丈夫過分寵愛妾室而鬱結於心,又被流言蜚語侵擾,很快一病不起。
林雲涵病逝的時候,梅若彤不滿周歲,哥哥梅臻陽才剛剛三歲。
想到這裡,梅若彤大概就知道轎子外那個為她哭求的年輕人是誰了。
「老爺,您聽聽,大少爺這是在威脅妾身嗎?您仕途波折,妾身費盡周折才為大姑娘求來了這門親事,是為大姑娘好,也是為了能讓老爺再度起複,可是大少爺卻……」
「娘,你別理這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這些年若不是你費盡心力打理家中的產業,他們能日日錦衣玉食?我們走,讓他們自己作死去。」
女子的聲音嬌縱蠻橫,即便隔著轎簾,梅若彤也能想象到梅若晴此時橫眉怒目的樣子。
「把這個不孝的東西給我關到柴房裡去,誰也不許給他送吃送喝。」
梅遠志話音剛落,梅若彤便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想必是梅臻陽被下人拖走了,他哀求梅遠志的聲音也越來越弱。
梅若彤心裡的慌亂此刻已經煙消雲散,她平靜地閉上眼睛,開始靜靜地為自己的前路謀划。
梅家早就掌控在李氏的手裡,原來的梅若彤心思簡單性子暴躁,連她身邊伺候的下人也都是柳氏的心腹,不然她也不至於被蒙蔽到婚事都訂好了才得到消息。
所以這次押送自己進京的人,肯定也都是李玉珊的心腹,但只要能脫離李氏的視線,自己脫身的可能性就會大一些。
想到這裡,梅若彤對離開江陵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轎簾被一隻素白纖細的手掀起,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微微側身看著梅若彤說:
「大姑娘,我知道你從來不把我當母親看,但是我和老爺真的都是為了你好,等你做了靖勇侯府的宗婦,你就會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玉珊髮髻上的金簪在風雪中異常刺眼,這是林雲涵的陪嫁首飾,沒了林家的支持,梅家這些年早就被敗成了一個空架子,李玉珊母女不僅偷著把林雲涵的陪嫁物品送進當鋪換銀子,還開始肆無忌憚的穿戴使用林雲涵的物品。
李玉珊的聲音懇切和藹,一邊說還一邊拿帕子沾了沾根本沒有一滴淚的眼角,像極了一個真正的慈母。
沒有李玉珊猜測的怒目而視和拚命掙扎,梅若彤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平靜卻又分外凌冽。
李玉珊嚇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像見到鬼一樣地瞪著梅若彤。梅若彤從來都以跟她作對為樂,這次被她算計嫁去靖勇侯府配冥婚,梅若彤竟然幾次企圖逃跑,若不是她一直派人看著,早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轎子被抬起來,梅若彤在轎簾落下之前飛快地掃了一眼外面,果然看到李玉珊的奶娘黃婆子正一臉肅穆地站在轎門旁邊,在她身後站著的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杏眼桃腮的那個美人兒是黃氏的乾女兒紅菱,另一個膚色白凈、相貌清秀的女孩子是柳老太太的貼身丫鬟碧溪。
三個女婢皆是出遠門的打扮,和梅若彤方才的猜測一樣,李玉珊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人來押送梅若彤。
一手挽著梅遠志,另一隻手挽著李玉珊,梅若晴得意地瞟了一眼轎子里被捆綁著的梅若彤,這個姐姐一直都是她的眼中釘,不僅僅是因為梅若彤驚人的美貌,還有梅若彤那從不把她們母女放在眼裡的傲然態度。
梅若晴很清楚母親費力籌謀把長姐嫁入靖勇侯府的原因,不僅是為了替被革職的父親重新謀求出路,更是為了攀上靖勇侯府後好替她說一門好親事。
所以,即便梅若晴非常不樂意長姐嫁去靖勇侯府享福,最終還是在李玉珊的勸說下忍了下來。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就算最後一定要嫁去靖勇侯府配冥婚,梅若彤也要儘力給自己爭取一些有利的東西,首要的就是儘快讓外祖母高氏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
想起原身這些年數次往京城外祖家送信都沒有得到過回應,梅若彤心裡自然也很忐忑,可是現實告訴她,林家大約是她唯一的希望了,無論如何也要儘力拼一把。
飛雪飄了幾天,江面上卻並沒有結冰,只是來往的船隻少了許多。
梅遠志和柳媚兒就算再不要臉面,但也要遮遮世人的眼,所以他們還是給梅若彤準備了一些嫁妝,雖然只是虛得不能再虛的二十多抬嫁妝,可在這數九寒天的日子裡,一行人也只能走水路北上。
轎子直接抬上了船,被蒙著臉的梅若彤只能聽到下人和船夫向黃婆子行禮問安的聲音。
幾個粗壯的婆子推搡著梅若彤進了一間窗戶都被釘死的房間,然後七手八腳地把她捆在了屋子中央的高椅上。
蒙臉的黑布被取下,黃婆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梅若彤,聲音冷淡地說:
「大姑娘,老爺早就派人把您和靖勇侯世子的婚書送往洛邑去了,此事已經是板上釘釘。老奴希望您能體諒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難處,不要再給奴婢們找麻煩。」
梅若彤絲毫沒有被黃氏的無禮激怒,反倒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站在黃婆子身後的紅菱和碧溪驚訝地對望了一眼,大姑娘一向脾氣火爆,就算這些年一直被夫人和二小姐打壓,卻從來不肯有絲毫退讓,怎麼現在竟然能容忍一個下人說這樣難聽的話?
黃婆子眼中掠過一絲冷笑,她滿意地看了一眼梅若彤,然後用手指了指她嘴裡塞著的布團。
紅菱忙快步上前扯出了梅若彤嘴裡的布團,然後又站回了黃婆子身後。
梅若彤稍微動了幾下已經僵硬的嘴唇和下巴,直視著黃婆子淡淡地說:
「這一趟去洛邑,至少也需要月余的時間,嬤嬤若是真的要一直把我這樣捆綁著,恐怕你送進靖勇侯府的就只能是一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