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蠱事2
自離開百花樓以來,花家的馬車便一路向南,不斷靠近江南桃花堡。
行至麓山山下時,有伙匪徒持刀搶劫。
常言道,亂世出英雄,窮山出惡匪,如今分明太平盛世,竟也有剪徑匪窛,令人啞然。
陸小鳳從馬車裡探出腦袋,看著前面攔路搶劫的土匪,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土匪頭子看著眼前這隻肥羊,眼裡滿是貪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陸小鳳:「……」
坐在馬車側窗旁的莫雪鏡聽了這番話,微微蹙了蹙眉,拈起一枚白子下在了天元:「不知死活。」
花滿樓聽了莫雪鏡的話,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抹溫柔淺笑。
他從棋盒中抹了枚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輕聲道:「若非生計所迫,又何必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莫雪鏡不置可否,只是又落了一枚白子,道:「七童,你輸了。」
花滿樓搖了搖頭,嘴角含著笑意:「雪鏡雖出生苗疆,可這棋下的真好。」
如此棋藝,就算是六扇門的金大捕頭也比不上罷。
莫雪鏡垂了垂眼,淡聲道:「尚可。」
陸小鳳回頭看了眼,正好瞧見莫雪鏡在收斂棋子
他先看了眼花滿樓,又看了眼莫雪鏡,嘴角一勾,眉眼含笑。
七童這顆老鐵樹也有開花的時候啊。
忽然,陸小鳳眼尖的瞧見莫雪鏡手腕上那條銀環蛇下游到棋盤上,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連忙下了馬車,和同行的花家家奴一同應付那伙匪盜。
極少人知道,陸小鳳最害怕那種濕膩黏滑的冷血動物,尤其是冷血滑膩的細蛇,他光是瞧見都起雞皮疙瘩。
最後一枚白子放回了棋盒之中,莫雪鏡將兩隻棋盒一換,朝花滿樓道:「執黑先走,七童請。」
花滿樓莞爾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打鬥聲時不時從馬車外頭傳進來,和著落子聲錚錚,黑白二色棋子很快陷入膠著。
莫雪鏡將一枚白子落在了天元,屠了花滿樓一條龍:「你說要是土匪對陸小鳳用美人計,陸小鳳會不會上當?」
花滿樓聞言一笑:「這倒極有可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打鬥聲漸漸地消失了。
須臾
馬車內的落子聲也消了下來,一時間靜得過分。
一隻指骨修長的手從馬車前窗里伸了出來,輕輕挑開了帘子,一襲素色的俊美公子從馬車裡下來。
花滿樓看著眼前聲勢浩大的土匪,目光在地上躺著的花家家奴停了停,眼裡滿是擔憂。
緊隨其後的莫雪鏡同樣瞧見了地上躺著的花家家奴。
莫雪鏡的目光移向對面的匪盜,眼裡滿是冷漠。
她朝前走了幾步,與花滿樓並肩而立。
莫雪鏡:「他們沒死,只是昏過去了而已。」
花滿樓聞言鬆了一口氣。
日光和煦,微風拂面,莫雪鏡和花滿樓站在一起,一個冷若冰霜一個溫潤如玉,分明是南轅北轍,卻意外的令人移不開眼。
那土匪頭子看著莫雪鏡,渾濁的眼睛里滿是痴迷:「來人!將這小美人搶回山寨做我的壓寨夫人!」
說著土匪們便將將兩人圍了起來。
莫雪鏡伸手撫著手腕上纏著的銀環蛇,看著被土匪劫掠在馬背上的陸小鳳,眸光閃了閃,似乎是猜到了什麼,微微勾了嘴角。
美人計不見美人,可赫赫有名的花叢浪子陸小鳳卻束手就擒,可真是有意思。
花滿樓看著馬背上一動不動的陸小鳳,眼裡滿是擔憂。
不多一會兒
聽著地上躺著的土匪的哀嚎聲,莫雪鏡和花滿樓扶著虛弱無力的陸小鳳上了馬車。
花滿樓為陸小鳳把了把脈,看著陸小鳳蒼白的臉鬆了一口氣:「只是普通的軟筋散,藥效過了就沒事了。」
莫雪鏡撓了撓銀環蛇的下巴,淡淡的看了一眼陸小鳳:「以你的功夫,除非美人計否則不可能輕易被人抓住,可剛剛那些土匪分明五大三粗,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中計的。」
說到後來,莫雪鏡的語氣帶上了懷疑。
陸小鳳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他看著莫雪鏡那雙滿是冷漠的眼睛,竟覺得心裡所有秘密無所遁形。
陸小鳳閉上了眼,語氣滿是不在意:「一時大意罷了。」
花滿樓與莫雪鏡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眼裡都是同樣的狐疑。
莫雪鏡眸光暗了暗,手腕上的銀環蛇毫無預兆的朝陸小鳳靠了過去。
一片寂靜中,陸小鳳覺得有什麼濕滑的東西蹭到他的手上。
莫雪鏡看著一臉厭惡的陸小鳳,伸手靠近銀環蛇,將它從陸小鳳的手裡救了下來。
她毫不懷疑陸小鳳會殺了這條銀環蛇,可她的蛇旁人又怎麼能殺。
天空暗了下來,馬車在一間破廟外停了下來。
花滿樓扶著雪鏡下了馬車,兩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些計較。
這個陸小鳳絕對不是陸小鳳。
莫雪鏡勾了勾嘴角,眼裡滿是戲謔。
看來這美人計還是有美人的
明亮的篝火在這間小小的破廟熊熊燃燒,廟外忽然下起了雨,潮濕的水汽漸漸侵蝕進來。
莫雪鏡和花滿樓坐在一起,兩人的衣袖搭在一起,在篝火的照亮下都是一般顏色。
陸小鳳一邊撥弄著篝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有些微妙。
「哎呀!師兄這裡有間破廟!」
廟外忽然響起了年輕女子的聲音,隨即兩個年輕男女進了廟裡。
年輕的少女看著這廟裡的幾人,猶豫了一下,朝著看起來最為和善的花滿樓走了過去。
只是剛走幾步,少女就愣在了原地。
她仔細的看了看這廟裡的三人,目光落在了陸小鳳極具特徵的四條眉毛上。
是了,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那麼這廟裡都是些什麼人,也就不難猜測了。
花滿樓似乎感覺到少女的尷尬,他輕輕的笑了笑:「姑娘若不嫌棄,可一同烤火。」
少女還在胡思亂想,站在她身邊的男子便牽著她在火堆旁坐了下來。
莫雪鏡還在自顧自的逗蛇,而一向活潑的陸小鳳又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沉默不語,這對突然到來的師兄妹便試著朝花滿樓搭話。
然而不過一會兒,莫雪鏡忽然起身走出了破廟。
這對師兄妹注意到,在莫雪鏡走出廟外時,陸小鳳神色有些緊張,但花滿樓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發現這個異常的師兄妹,心中頓時生了警惕。
不一會兒,莫雪鏡便又進了廟裡,她手腕上依舊纏著那條銀環蛇,可花滿樓卻注意到她的原本一片雪白的裙擺上多了一隻紅蝶。
漆黑的夜晚突然綻開一朵青色的煙火,突然到來的師兄妹對視一眼,起身朝花滿樓抱了一拳,猛地竄進了雨里。
陸小鳳看著前去關門的花滿樓,眼神有些複雜,但那一絲複雜很快就消失了,一直暗自觀察陸小鳳的莫雪鏡卻注意到了這絲複雜。
篝火漸漸熄滅,破廟裡充滿著青色的細煙,靠在篝火旁的幾人躺在地上似乎昏了過去。
陸小鳳睜開眼睛,從臉上撕下一張□□,露出一張俏麗的面容。
天空猛地炸開一朵火花,樹林里漸漸響起了馬蹄聲。
來人正是今日遇到的土匪。
土匪頭子走進廟裡,便看見他們家的大小姐正看著一個白衣姑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個土匪伸手去搬雪鏡的時候,李青衣突然出聲道:「這個人別動。」
那土匪雖然不明白,但還是聽他家大小姐的話退到了一旁。
李青衣看著莫雪鏡那張臉,眸光明明滅滅如同風中燭火,有妒忌有羨慕也有忌憚……
瘋馬寨大小姐李青衣要娶壓寨相公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
被關在地牢里的花滿樓聽著外面守衛的話,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花滿樓的印象里,陸小鳳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了。
也不知道陸小鳳和李青衣說了些什麼,成親當天雪鏡和花滿樓竟然作為陸小鳳的娘家人出席了婚宴。
娘家人花滿樓:「……」
娘家人莫雪鏡:「???」
看著一身喜服的李青衣,莫雪鏡和花滿樓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莫雪鏡坐在花滿樓身旁,一邊逗著她的蛇,一邊漫不經心道:「不然把陸小鳳留在這兒?」
花滿樓笑了笑,語氣揶揄:「這不好罷。」
莫雪鏡看了眼李青衣,語氣戲謔:「看著李青衣對陸小鳳的樣子,我覺得沒什麼不好。」
花滿樓同樣看了看李青衣:「好像也是。」
然後他們就把陸小鳳留在了瘋馬寨。
離開瘋馬寨不過一天,從瘋馬寨逃出來的陸小鳳就追上了他們。
陸小鳳看著在馬車裡下棋的兩人,一臉不敢相信:「你們就真的把我留在那裡?!」
莫雪鏡吃著點心看了他一眼,語氣戲謔:「根據江湖傳言,把你留在哪裡並沒有什麼不好。」
陸小鳳有些奇怪:「什麼江湖傳言?」
莫雪鏡淡淡的看了陸小鳳一眼:「每到一個地方,陸小鳳總會有一個紅顏知己,如果還沒有紅顏知己,那絕對是因為陸小鳳還沒有攤上事兒。」
陸小鳳:「……」
花滿樓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方才我還在和莫姑娘打賭,賭小鳳你什麼時候能追上來,沒想到這麼快。」
陸小鳳:「……」
陸小鳳不想說話,他想一個人靜靜。
莫雪鏡和花滿樓見狀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