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談判失敗?高弘海不要兒子了?」
「是……當場撕了協議,表明態度,不允許毒理院對徐燦陽進行任何操作。」
五根手指輪流敲擊在桌面上,高弘山翻閱著徐燦陽所有曾經參加過的體育比賽成績,各項體檢報告,只覺得惋惜。
被捆住手腳昏迷在床上的高渡,那張臉和曾經自己唯一追求的女人何其相似,高弘山放下手裡的東西,掛斷電話,拿來小托盤,用鑷子夾起一小塊棉球,沾了沾碘伏,按壓在高渡被打破的嘴角上。
棕色的汁液順著按壓的動作溢出,流過高渡的側臉,積壓在白皙的耳廓里。
髒兮兮的顏色怎麼可以污染如此潔白的臉蛋?他扔掉碘伏,換用透明的酒精擦拭傷口。
每一個弧度都和她一樣完美,唇形,唇色,那種讓人痴迷的慘白和病態,被百分之百的復刻了。
高渡被酒精蜇醒,睜開眼看見近在咫尺和父親如此相似的臉。他嚇了一跳,掙扎著躲開,但手腳被一層一層的膠圈固定住,挪動不了分毫。
用鑷子夾著的棉球像一顆巨石,隕落到眼前才停下。高渡緊緊閉上眼,等著鑽心的疼痛蔓延到整個頭骨。
「你爸不要你了,知道嗎?」
沾著酒精的棉簽落在面頰旁的傷口上,疼的他皺眉。
「怎麼不說話?」
「他早就不想要我了。」
「徐燦陽是你男朋友?」
「不是。」
「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高渡不吭聲。
「是不是!?」高弘山的臉色突然陰的要爆出雷來,「徐燦陽是不是你男朋友?不想吃苦頭就回答我的問題!」
「我說了不是!」
「不是?」高弘山冷笑,半邊臉像是癱瘓過一樣沒有肌肉運動,「好,既然你不認,我就拿點證據出來。」
高弘山拿出一個小小的培養皿,裡面放著載玻片,載玻片上是幾乎沒法被看到的一小處□□。
「你身體里殘留著另一個人的DNA信息,經過數據匹配和徐燦陽完全一致。」
「你在我昏迷的時候幹了什麼!」
「我只是料定你不會說實話,做雙手準備,確定你們兩個的關係而已。」
「我說了我們兩個沒有關係!」
「你在說謊。」
屍爆的情形,現在閉上眼還能百分之百復刻,毒理院這麼強烈的要求找到一個人,肯定不是有什麼好計劃,他們一定是要拿徐燦陽做實驗的。
他會被注射病毒,變成那些活動的屍體,這是最悲觀,也最有可能的推測。
自己這幅樣子顯然是被當成人質了,如果毒理院用自己要挾他,他一定會過來的。
怎麼辦?
現在怎麼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鋼板在不停的吸收身體的熱量,高渡覺得冷,他覺得自己在下沉,沉進沼澤,眼看就要被淹沒,再也觸碰不到陽光。
深陷泥沼的人怎麼可以拉著別人呢?他是註定要被毀滅的存在,拉著誰,不就等於拖誰下水嗎?所以他才不肯說那三個字,哪怕把遺憾帶進棺材也不能說。
否則就成了當年的歸璨,兩個人互相說了那麼多句我愛你,最後全都成了凌遲的刀子,一刀一刀挖心,挖的比誰都狠,比誰都深。
啊……是啊,還有歸璨呢。
渙散的目光集中起來,頭頂的射燈把他的眼睛照的猶如繁星,好看的唇被裂成一條淡色的弧線。
「你笑什麼?」
「高教授以為我們是什麼關係?」
「是你說的男朋友,不是戀人關係嗎?」
「什麼是戀人?」
躺在床上的人莫名其妙帶出一股痞氣,好像褪下虛偽的高貴,變成一隻在床上引人犯罪的魅魔。
「上過床的……就是戀人?」
高弘山鎖起眉頭,他沉溺在科研中這麼久,在感情上早就和世界脫軌了,更何況以前他也不是戀愛專家。
「你到底想說什麼?」
高渡偏著頭,用那雙和母親極為相似的眼睛看著高弘山。
「您知道六年前我和我爸斷絕父子關係的事,因為那時候他發現我是個同性戀。六年前死在大火里的歸璨,才是我真正的戀人。這六年我一直在尋找和他相似的人彌補內心的空虛,徐燦陽是其中之一,我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周。他知道我生活淫靡,願意掏錢買我的夜晚。他只不過是看上我這張臉,您以為我們有什麼感情基礎?」
高弘山似乎在隱忍怒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從我身體里找到的屬於別人的DNA,只不過恰巧是徐燦陽的,也許再早一周,就是什麼李燦陽張燦陽的了。我們是床伴關係,暫且以『男朋友』身份互稱,如果想拿我當誘餌去釣一個人過來,我勸您還是少做這個打算。」
「你……!」
「哦對了,沒有考慮到您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不懂什麼是床伴。我來解釋一下,就是一夜情,一個給錢,一個讓人按著操,給的越多,能玩的花樣越多……」
「夠了!」
「您不會天真的以為綁著我,他就會過來配合您的實驗吧?我們兩個不過是……」
巨大的巴掌呼嘯著扇到高渡的側臉,鮮血順著牙縫,順著唇角,連著透明的津液墜向冰冷的鋼板。
「我說夠了!你居然……」高弘山氣的發抖,他拎起高渡的領子大聲咆哮,「你居然頂著這張臉去討好男人!你媽媽是讓人多看一眼都心生愧疚的大家閨秀!怎麼能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你不怕她死不瞑目嗎!都是因為你那個不成器的爹,是你爹搶走了她才生了你!你媽當年要是選了我,也不會有你這個可恥的敗類出生了!」
高渡吞掉嘴裡的血,不怒反笑。
「你還笑!?」
「我爸搶走了她?哈哈哈哈……看見喜歡的女人連話都不敢去說,還怪我爸搶走了您心愛的女人?你不是敗類,你是孬種!」
又一巴掌扇到了高渡的臉上,半邊牙齒在牙齦里摩擦作響,高渡立刻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高弘山,嘴裡大量的鮮血染紅了門牙,啟唇說話時幾乎噴濺到他的臉上。
「你最好把徐燦陽帶過來!就告訴他——高渡在我手裡,你不過來我就撕票,你看看他會不會罵你腦子有泡!」
「混蛋!」
頭撞在鋼板床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高渡被撞的頭暈目眩,嘴裡的血幾乎逆流進氣管里。
「混蛋……混蛋!混蛋!你就是個敗類,一個骯髒的敗類!」
從小自閉的高弘山是那麼想跟那個女人白頭偕老,他決定在自己親手培育的玫瑰花盛開后就去表白,可在他的玫瑰花還是花苞的時候,女人卻收到了鑽戒。
送鑽戒的人,是他的親哥哥。
高弘海對自己最愛的女人求婚了。
看著她臉上那麼幸福的樣子,不愛說話的高弘山默默燒掉了玫瑰。
後來高弘海拒絕了毒理院的招攬,把名額騰給了弟弟。高弘山毅然決然的離開了讓自己傷心的地方,去了國際毒理院,做出成績衣錦還鄉之際,回到家卻發現她走了。
高弘海手裡牽著那個不哭不鬧的小高渡站在那,他永遠記得那天的斜陽,是如何一點一點灑滿她的墓碑的。
如果是自己,如果她選擇了自己,一切都會不一樣。每天每夜,高弘山一遍一遍的這樣告誡自己,說多了,就成了夢魘,成了心魔。這些年執念越長越野蠻,終於在看見高渡的那一瞬間爆發。
這個孩子長的和她太像,眉眼口鼻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高弘山本來可以有憐憫之心,可高渡卻告訴他,自己就是頂著這張臉在男人□□尋歡,一個兩個!一群兩群!
「我不會放你走的。」
高弘山緊咬牙關才抑制住一手掐斷高渡脖子的衝動。
「我有一萬個名頭掛給他,把北城藥物研究止步不前的罪責推到他頭上!他不配合毒理院,我就讓他變成世界的罪人!所以,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他也必須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