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承諾
梅知遙心想:墨千陵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她抬頭卻見墨千陵只是一臉無辜。
「師妹,我著實不清楚自己何處做的不妥,還望師妹明言,若是為了婚約之事,一切都依著你的心意便是了。」墨千陵平靜地說著話,眉目溫柔,一副溫和遷就的模樣。
梅知遙心中卻有暗火「騰」地燒了起來,照理說,他順從自己的心意,梅知遙應該高興才是,但是,她就是莫名覺得窩火,她很清楚,眼前這人的溫和從來都只表象,他一貫是強勢的,可現今他卻作出這般事事順從的姿態,自己作弄他,他欣然接受,自己想要解除婚約,他也完全不反對。
梅知遙莫名覺得惱火,但是墨千陵這樣良好的態度,她又無從指責,只得撇開臉不去看他,又不滿低聲嘀咕道:「既然對婚約無意,之前又何必應承下來。」
「師妹說什麼?」
「沒什麼,師兄的做法並無不妥……」梅知遙悶聲回答著,只是撇開頭去看窗外的景色。
正好小幻獸爬上了窗檯,又鑽到梅知遙的手裡舔了舔她的掌心。
梅知遙被轉移了注意力,摸了摸手上的小獸,便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很是莫名其妙,無緣無故有什麼好惱火的呢?
她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又轉頭對墨千陵道:「瞧,我只顧著說自己的了,倒忘了問師兄,你對這個婚約是什麼想法?」
「誠如師妹所言,建立在契約之上的婚約確實有不妥之處的,只是,能藉此跟師妹確定下關係,我也不能說我不欣喜,我私心自然是想維持婚約的。師妹要解除婚約,我也不能阻止,但是……「墨千陵頓了一下,正色道:「……只要婚約尚未解除,我都會將你視為我的未婚妻,為你負責到底。」
他言語懇切,眉目間隱含情意。
梅知遙不忍懷疑那情意的真假,只是心虛地垂下眼眸,剛平靜下去的心緒驟然又亂了,她實在不知墨千陵對自己的情意從何而起,只是提醒自己不沉淪。
須臾,梅知遙輕哼了一聲,抬眸嗔道:「誰管你會不會負責,我既然覺得婚約不妥,就一定會解除,別以為你這麼說了,我就會改變主意。」
「是……」墨千陵淺淺笑著,忽而眉頭一皺,面上浮現出几絲痛楚,「……師妹,你的茶果然有毒,可否賜我一劑解藥。」
「怎麼……」梅知遙一愣,又見墨千陵眼中笑意如常,她便反應了過來,笑道:「……這可就難辦了,我這裡毒藥多,解藥少,得看師兄要的是什麼解藥了。」
「我希望師妹以後不要再躲著我了,若是對我有所懷疑,只管明言便是。我一貫受宗主教誨,先大義而後私情,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為了幻獸之事出賣同門。當然,師妹跟我看待問題的角度各有不同,有時難免會產生誤會。只是,無論師妹對我有什麼懷疑,我都希望,你不要躲著我,有疑問只管當面質問指責我就是了,我都會坦然接受,如此可好?」墨千陵依舊是誠懇之至的語氣和態度。
梅知遙不覺被其打動,她想了想,決定不再自己糾結,便應承道:「也好,只是,師兄,我其實不完全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躲著你的,怎麼說呢,嗯……我做過一個夢,夢裡我被你殺了……」她用一個委婉的方法描述原作小說中發生的事情,「……那是一個極其真實的夢,師兄,你明白嗎?」
「你認為那是預知夢?」墨千陵眉頭微皺。
「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夢彷彿是真的一般,你就那樣拿劍捅進我的胸口,連痛覺都那麼清晰……有時,我都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區別,我實在是害怕……」
梅知遙說著,又想起之前常做的壓抑的夢境,有些不安地摸著手中的小幻獸。
墨千陵握著梅知遙的手安撫道:「不怕了,現在不在夢中,是我不好,在夢裡嚇到你了。」
「可不是嘛,原不是我要躲你的,都怪你嚇到我了。」
「是我不好,不過,夢境都是反的,你不必擔心……師妹,你可還記得,夢中我為何要殺你?」
梅知遙自然不可能跟他說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便只回道:「是師兄要殺我,我如何知道理由……哦,對了,夢裡,師兄跟未洇師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妨礙了你們的姻緣,想來是因為這個。」
「師妹,難道是因為這個夢,你才對我們的婚約有意見?你認為我應該跟未洇一起嗎?」墨千陵緊盯著梅知遙。
「你跟誰一起,也不是我一個夢能決定的,你跟師姐是否有姻緣,我才不操心呢。」
梅知遙說的是實話,她根本就決定不了劇情的走向,這個世界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們不是劇情的奴隸,人物的命數跟原作不盡相同,人與人之間的姻緣也未必就是註定的。如果墨千陵跟墨未洇最終沒有走到一起,也怪不得自己,如果姻緣這麼輕易就被影響,那隻能說,這種虛無的東西,原本就不存在。
「至於婚約的事情,我剛剛已經說明白了,與我的夢無關,我不過是怕痛,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師兄手裡而已。」
「師妹,不用擔心,我承諾,無論今後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對你刀劍相向。」
這承諾還算動聽,只是,諾言這種東西,從來都如夢幻泡影般不能當真,梅知遙自然不會輕信,不過,她心中還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那師兄可要記住今日的承諾了,若是違背了諾言,便……罰你天天喝我的的毒茶,直至肝腸斷絕。」
墨千陵笑道:「好可怕的懲罰方式,簡直比直接殺了我還難受,有誓言如此,我怎敢違背承諾,師妹可放心了?」
「只要師兄信守諾言,我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對了……」提起姻緣,梅知遙突然想起墨千陵送給自己的「定情信物」,她抽出左手,拉起袖子,「……師兄,我聽宗主說,這條相思鏈是你母親的遺物,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我是不是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的,我父母留給我許多東西,這不過是其中一件罷了,師妹不用有心理負擔。當然,如果你不想收下也無妨,原是我看師妹不喜歡情根索的樣子,才將相思鏈贈與你,難道是我誤會了,師妹其實喜歡情根索原本的樣子?可惜了,那師妹便將相思鏈還給我吧。」
墨千陵伸手作勢要解開手鏈,梅知遙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誒,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討回的道理?」她可不想看到情根索醜陋的樣子,既然相思鏈沒有想象中那麼貴重,梅知遙自然是捨不得還回去的。
「看來,手鏈還是很合師妹的心意的。」
墨千陵微微一笑,又看到梅知遙手腕的佛珠,他有些詫異。
「這佛珠……是從哪得到的?我記得未洇也有一條。」
「這是蕪先生給我的,未洇師姐也有嗎?我似乎從未見她戴過。」
「她不喜歡佩戴飾物,通常放在懷裡。」
梅知遙若有所思,難怪之前自己跟墨未洇一起的時候,晚上睡覺就會安穩一些,莫非是因為她身上有佛珠的緣故?這倒是對應起來了。
梅知遙有所猜測,只是墨未洇不在宗內,她也無法印證自己的猜測。
墨千陵離開后,梅知遙又去了餘霞的住所。
餘霞的住在包瀚館中,梅知遙之前去過一次,餘霞跟她聊了一會,見她沒什麼事,便下了逐客令,又跟梅知遙說沒事不用到他這兒竄門,他跟小姑娘嘮嗑費勁得很,梅知遙不來打擾他,他更樂得自在。
所以,在那之後,梅知遙就沒再來過,這次上門,餘霞卻不在居所,偌大的館院里只有丘生一人。之前餘霞隨白衍派眾人來紫海宗的時候,把他也帶上了。
丘生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被燒傷的皮膚卻不是那麼容易能就恢復的。他全身上下的繃帶已經都拆了,手上、臉上裸露出來的皮膚有不少疤痕,看上去甚是可怖。
丘生正拿著一根樹枝,在院子里的草地上來回比劃,看上去似乎是在練習劍術。
他見梅知遙來了,也不打招呼,只是哼了一聲,繼續自顧自地比劃著他的樹枝。
梅知遙也不在意,她笑著招了招手,「小丘生,館院里只有你在嗎?餘霞前輩呢,你可知道他去哪裡了?」
「不知道。」丘生悶聲回答著,他依然沒停下手上的動作。
「那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嗎?」
「不知道。」
梅知遙並不急著找餘霞,便找了個石階坐了下來,一邊看丘生比劃,一邊等餘霞回來。
「小丘生,你比劃什麼呢?」
「練劍。」丘生惜字如金。
「了不得,好生厲害的劍法,小丘生,你這是要當大劍客呀。」
聽她這麼一說,丘生的動作頓了下,隨後,他便上前兩步,拿樹枝指著梅知遙,又拿眼珠子瞪著她,不滿道:「你這是在嘲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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