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審問

「不要相信任何人。」

這是梅知遙第三次聽到腦海中的話語，這一次，她終於徹底確定，這聲音不是自己幻聽。

可惜，這些言語響起的原因與規律，她現在無暇細細探究，因為，她發現自己身不由己，全身無法動彈。

墨未洇笑吟吟看著梅知遙，問道：「……千陵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嗎？」

「……不是。」

遲鈍的聲音從自己口中發出，梅知遙沒法控制自己的嘴巴，只是被動地回答墨未洇的問提。

著道了，這是女主墨未洇獨有的控心術，能控制別人做出簡單的動作，或者回答一些簡單的問題。缺點是有一定的條件限制，只能控制沒有防備的人，而且只對修為比自己低的人起作用。

「嗯？不是你做的，那會是誰呢？」

墨未洇把玩著手上的水杯，拋出第二個問題：「梅知遙，你是何人？」

梅知遙倏然一驚：難不成這麼快就要掉馬甲？

在這一瞬間，她的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裂開，隨後，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

梅知遙感覺自己的身體沒有那麼僵硬了，雖然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但聲音響起來，她聽到自己的回答卻是：「梅……知遙。」

「你是魔族嗎？」

「……不是。」

「咦？那你是妖族或者鬼族嗎？」

「……不是。」

「也不是嗎？好吧，還真是人族。你進入紫海宗，有什麼目的？」

「……」

「換個問題，你是否打算對紫海宗不利？」

「……不是。」

「你是否對千陵意圖不軌？」

「……不是。」

「你是否對我意圖不軌？」

「……不是。」

墨未洇撓撓頭：「嗯？難道是我誤會了？還是我審問的方式不對。」

當然是誤會了。梅知遙欲哭無淚，自己剛穿書過來，目前就只想好好活著，離男女主這對CP遠遠的。她的興趣是推理解謎，對於作妖搞事、或者在別人的情感中插一腳這種事情，她一丁點都不感興趣。墨未洇都用控心術這麼審問了，咋還不信呢？而且，為啥有對她意圖不軌這個問題？姐，我不是蕾絲*好嘛。

墨未洇不死心又問了一遍：「你是否打算對紫海宗某個人不利？」

「……不打算。」

「真是無趣，本來還打算跟你好好玩玩的，沒想到你這麼乖，這就不好玩了。」

玩？是要玩什麼？為什麼聽起來有一丟丟危險的感覺？梅知遙很方*，她可一點也不想跟墨未洇「玩」。自己是喜歡玩遊戲，可不喜歡被別人當遊戲玩。

墨未洇解了控心術，梅知遙得了自由，一下子蹦了起來，想遠離墨未洇，不過，她停住頓了一下，然後又坐下了。

墨未洇饒有興趣看著梅知遙的動作。

「你怎麼了？」

「腿麻了。」

梅知遙這會兒反倒是放鬆了下來。被墨未洇用控心術審問了一番，也許不算壞事，至少讓墨未洇確認了自己沒有不好的心思，往後她就不會為難自己，梅知遙也就不用再提心弔膽了。

還好，方才體內有什麼東西起了作用，幫助自己應對了墨未洇的審問。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對自己幫助又到哪種程度？這又是一件可以探究的事情。只是，此時線索不足，形勢也不允許，梅知遙也只能先將其按下，暫時不去研究這個問題。

當務之急，便是要如何徹底打消墨未洇的懷疑。畢竟，自己還打算抱墨未洇的大腿，好順利離開迷宮。

經過剛剛的審問，梅知遙相信，墨未洇已經疑心大減。不過，自己的心中自然還是警惕提防著墨未洇的。這人不按照劇本來，突然出現，又突然懷疑自己的身份，還突然對自己進行審問，真是莫名其妙。如果這是在遊戲中，梅知遙都要懷疑，是不是遊戲出現了bug，又或者，是不小心觸發了隱藏劇情。

而且，墨未洇的性格，似乎跟原作有一丟丟不同。這點也讓梅知遙暗中提防。原作中，墨未洇是個聰明活潑又調皮的宗門大小姐。梅知遙原本以為，墨未洇的性子會是比較單純天真的那種。現在看來，她並不是那麼純真無知的人。即便曾經看過原作，梅知遙也覺得，墨未洇的性格，自己難以捉摸。

自己並非原主的這件事情，自然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她之後行事，只怕要謹慎小心些。至少，要瞞過墨未洇，是要費一點心思的。

比較慶幸的一點就是，從墨未洇目前的表現來看，她做事應該是比較光明正大的那種，心中有所懷疑，墨未洇便直接審問自己，不作任何掩飾，也不去考慮，如果懷疑錯誤，是否會引起自己的不快。不過，墨未洇身為紫海宗的大小姐，也不需要顧慮太多就是了。

現下，經過剛剛的那一番審問，梅知遙自然要露出一點不滿的神色，她略帶委屈地道：「未洇師姐，剛剛那是什麼，為何我不能自由說話和動作？」

「控心術，有趣吧？」

梅知遙心中有些抓狂：有趣個鬼？墨未洇沒有歉意就算了，還有點小得意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顧忌墨未洇是個掛逼，梅知遙真的很想揍她一拳。

不過，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墨未洇雖然很可惡，卻不是她一個女配能得罪的，所以，梅知遙只能憋屈地繼續問道：「師姐，你剛剛為何懷疑我不是人族？」

「因為，你很漂亮可愛呀。」

「啊……」

這算是什麼理由？

「……這和師姐懷疑我，有什麼關係嗎？」

「這麼漂亮可愛的妹妹，見過一次我絕對不會忘。可是，梅知遙，咱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吧。我常年在外修行，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回宗內了。我也沒有穿宗內統一的服飾，你是怎麼一眼就認出我的？」

墨未洇笑吟吟地反問道。

原來是這點讓墨未洇起了疑心。梅知遙心中無奈，自己雖看過原作，但她終究不是原主，許多細節，她自然是不清楚。像墨未洇有多久沒有返回宗門之中，原主之前認不認得墨未洇，這類的事情，自己無從得知，會露出破綻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這個破綻，最多只能讓墨未洇懷疑自己的消息來源，並不足以讓她對自己的身份起疑。所以，這並不是讓墨未洇懷疑自己是魔族的真正破綻。可以推斷，墨未洇言不盡實，並沒有將告知自己真正的破綻。

梅知遙的大腦運轉了起來，她一邊分析著情報，一邊思索著怎樣回答墨未洇的問題：自己消息的來源，最合理的便是來自宗內。而紫海宗裡面，有誰比較合適來背這個鍋呢？有了，梅知遙記得，原作小說裡面，原身的師尊是一個叫折影仙君的角色。此人對原身頗為愛護，而且，在宗內身份頗高。因為他，原主前幾次作妖搞事，都安然無事。就將鍋先甩到他身上好了，之後需要的話再作補救。

梅知遙做下決定，便道：「我聽師尊講過未洇師姐的桃花標識。」

「哦，你的師尊是宗內哪位仙君？」

「折影林主。」

「那古板臉不是從不收弟子嗎？」

「我猜……他是看在我漂亮可愛的份上，才收我為徒的。」

墨未洇捏捏梅知遙的臉。

「這般厚顏，也是跟你師尊學的？不過，沒想到，折影林主居然會跟你講我的事情，你們師徒倆關係還不錯嘛。」

梅知遙支開墨未洇的手，把自己的臉蛋從她的魔爪中拯救出來。剛剛才對自己進行了一番審問，現在她就表現得如此親近。梅知遙是真搞不懂墨未洇，對於她現在動手動腳的舉止，梅知遙只想說：別扒拉我。

「師尊說，遇到有桃花標記的師姐，要跑得遠遠的，千萬別招惹。」

「哈哈，古板臉什麼時候學會說笑了。那你為何不聽他的話，趕緊逃跑。」

「我是想跑的，這不是腿麻了嘛。」

梅知遙看著墨未洇貌似無害的笑臉，心中卻瞭然，只要這個掛逼女主不放過自己，她是怎麼都逃不掉的。梅知遙心念一動，決定嘗試探問一下自己真正的破綻。

「其實，師姐一開始就知道我是折影仙君的弟子了，又何必這般明知故問？」

「哦，怎麼說？你可不能平白無故冤枉我。」

「師姐說自己有好些年沒有回宗內了，卻又知曉我是兩年前進的師門，由此可見，師姐雖然在外修行，對宗門之事卻並非毫不知情。」

「哎呀，竟然被你發現了，那我就只能坦白了，是，宗門內到處都有我的耳目，所以你千萬不要做壞事，我會知道的。」

梅知遙也不指望墨未洇能老老實實回答自己的問題，她只是點點頭，又問道：「師姐為何會懷疑千陵師兄身上的毒是我下的？」

「梅知遙，你這麼聰明，不妨猜猜。」

梅知遙沉思了一會，道：「我斗膽猜測，千陵師兄所中之毒與獸爪上的毒不是同一種，而且，師姐已經跟幻獸打鬥過，制服了它，並知曉了獸爪的毒性，甚至，已經取得獸爪上的毒物。」

墨未洇興緻勃勃問道：「哦，你猜測的根據是什麼呢？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偷偷跟蹤我了。」

梅知遙搖搖頭，道：「我可沒那本事，不過是根據幾點線索稍作推測。第一，師姐來到這裡之前不久，我隱約聽到了幻獸的怒吼；第二，方才我提出去找其他同門，師姐卻拒絕了，而且一點也不著急，可見幻獸的威脅已被解決，同門的其他人只是暫時失陷在迷宮中，並無生命危險：第三，現在坐的靠近師姐，可以聞到師姐身上的血腥味，還有……」

她伸出手，摸了下墨未洇的左耳下側。

「……這裡，有剛剛凝固的血跡。既然推測師姐已經遇到過幻獸，若是師兄身上的毒跟幻獸的毒是同一種，想必師姐也不會作出這樣的懷疑了。」

另外，梅知遙還有一個根據沒說，那是場外信息。原作中墨未洇武器正是她脖子上的紗巾——逐煙綾，她每次用完逐煙都會取下來恢復紗綾的靈氣。

墨未洇剛進石洞房間時脖子上沒有逐煙綾，顯然是剛打過一場。

墨未洇順著梅知遙的手勢摸摸自己的左耳。

「這血跡以及血腥味，我也可以說，是剛剛扶千陵時沾上的。不過嘛，跟你承認倒也無妨，我方才確實跟幻獸打過了。只是，你為何推測我已取得了獸爪上的毒？我也可能，就只是把幻獸揍了一頓而已。」

梅知遙心中默默吐槽，他們一隊人馬都被搞得落荒而逃，女主一人就輕易將幻獸制服，掛逼了不起咯。

「這個是胡亂猜測的，師姐既然會醫術，就很有可能對幻獸的毒感興趣，所以，也就可能會取來研究。」

「真是漂亮的猜測。說來，明明是我在審問，怎麼反倒是被你套出不少信息。梅知遙，我對你很感興趣。回頭我得問問古板臉，看他能不能割愛，把你讓給我。」

「別，姐，我就只是想打消您的懷疑、探問一下自己的破綻，順便抱抱大腿、看能否順利離開迷宮而已，您可千萬別起多餘的興緻哈。」梅知遙心中吐槽著，閉嘴不再多言，默默思索著如何轉移話題，並從墨未洇身上探問情報。

那廂墨未洇取出一個布包，將布包打開，遞給梅知遙看，裡面是一隻帶血的趾甲。

「這是我方才在幻獸身上拔下來的，這獸爪上的毒不致命，但是，會讓傷口難以癒合，血流不止。」

梅知遙不動聲色向後縮了縮，讓自己離那趾甲遠些。就算這毒不致命，但讓人流血不止的特性，也蠻棘手的。

梅知遙想起墨千陵滿身血污的樣子，她終於知道，為何墨千陵會搞成那副模樣了。看來，墨千陵是確確實實中過幻獸的毒的。但根據墨未洇的診斷，他現在所中的毒又不是獸毒，那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這又是一個有趣的謎題。

梅知遙心中有所猜測，墨千陵現在身上的狀況，或許，真是原主搞的鬼。但是，原主幹的事，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就咬死了不承認，這件事情，墨未洇已經用控心術審問過自己了，暫時應該不會再對自己怎樣。

那廂墨未洇將趾甲重新包好收起來。

「我想不通的是，千陵身上的毒為何不是獸毒，而是另外一種，而是還是我不曾見過的毒藥。這段時間裡面，有機會對千陵動手的，就只有你。他身上的毒，不是你下的，那又會是誰？梅知遙，你這般聰明，可否為我解惑。」

解惑是不可能解惑的，永遠都不可能的。難道要告訴墨未洇，按照自己的推測，是之前的「自己」乾的破事嗎？

所以，梅知遙只是搖搖頭，道：「我看見師兄時，他便是那副模樣了，我實在不知曉是怎麼一回事。」

「誒，猜一猜嘛。」

墨未洇一臉期待，梅知遙卻不打算奉陪了。本來她還打算在墨未洇身上探問線索的，但現在這個問題，討論下去，對自己太不利了，還是儘快結束和墨未洇的獨處吧。

「未洇師姐，你對我的懷疑也應該解除了。迷宮之中未必只有幻獸一種威脅，我們還是儘快找到其他人，離開這裡吧。師姐，你覺得如何？」

「你就這麼不想陪我聊天嗎？真教我傷心，好吧，那師妹猜一個，我們就去找其他人，怎麼樣？」

梅知遙沒有辦法，只好回道：「那我猜，許是師兄體質特殊，那毒到師兄身上發生了變化。」

墨未洇不甚滿意這個猜測，還想繼續糾纏。此時，遠處傳來一聲獸吼，墨未洇面色一變。

「怎麼回事，我明明把幻獸困住了。」

墨未洇拉起梅知遙，掏出小銅鏡，往上一拋，漣漪盪開，一瞬間，梅知遙只覺得眼前景色驟然變化，眨眼間，兩人就從石洞房間瞬移到迷宮另一處地方。

這裡地上有一堆石頭，看著像是擺成陣圖的模樣，周遭有獸爪的痕迹以及凌亂的劍痕。

而方才的獸吼之聲，現在聽起來，只在鄰近，並夾雜著慘叫聲和打鬥的聲音。

墨未洇取出紗燈，拉著梅知遙，沿著獸爪劍痕漫延的方向一路跑過去。

她們轉角處與一人迎面撞上，那人「哎呀」一聲叫出來，連退了好幾步，摔坐在地上，雙手遮臉。

「鬼……是鬼嗎？別、別抓我啊……」

墨未洇沒好氣道：「是，是，我們是鬼。」

「咦？這個聲音，是未洇師姐。」

那人把臉從手掌後面探了出來，露出清秀的眉目，是個長相稚嫩的小仙友，這長相，倒是有點像遊戲里的正太。

那正太臉的小仙友見了墨未洇和梅知遙，反而連滾帶爬又往後退了幾步，顫抖地道：「師姐、師妹，我以後會好好給你們上香的，你們不要抓我，不是我害死你們的……」

墨未洇掠步上前，捏了捏那小仙友的臉頰。

「明陽昍*，偏生要抓你，怎樣？」

「啊，不……咦？有溫度，不是鬼。」

「是鬼，有溫度的鬼。」

「未洇師姐騙我。」

見她倆不是鬼，明陽昍也不抖了，從地上爬起來道：「我們遇到幻獸了，其他人就在前頭。」

三人向前奔走，卻已聽不到方才的打鬥聲。

到了前頭一個分叉口，只見地面與牆壁一片狼藉，儘是劍痕獸爪，地上散落著殘劍破布和一些細碎的小灰石。

分叉口分出另外兩條通道，梅知遙她們稍微查看了這兩條通道，沒有再發現獸爪劍痕，無法判斷他們往哪條通道而去。

三人回到分叉口。墨未洇摸出一塊半透明的石頭，石頭裡面約有二十幾個名字。墨未洇問明陽昍：「方才跟你一起的同門有誰？」

明陽昍有些驚訝，道：「這感應石不是在千陵師兄那裡，怎麼會在師姐手中？」

紫海宗弟子外出之時，會事先在一顆感應石裡頭保存自己的氣息，在石頭裡留下名字，再由領隊的人攜帶感應石。

若是眾人不慎失散，這顆石頭可以感應各人的生命狀態與位置方向。如果有人身亡，他的名字會由墨黑色轉化為赤紅色。

方才墨未洇送走墨千陵時，從他身上扒拉出感應石。石頭裡面的名字有大半是墨黑色的，小半是赤紅色的。

梅知遙看到自己的名字以及墨千陵和明陽昍的也在裡頭，他們名字的顏色自然是墨色的。

明陽昍指著石頭裡頭兩個赤紅色的名字，哽咽道：「他們……他們方才還和我在一起……怎麼就死了……」

墨未洇盯那兩個名字看了一會，淡淡道：「學藝不精，死了也怨不得旁人。咦？等一下。」

墨未洇稍微遮擋了一下紗燈的亮光，將感應石置於背光處，只見石頭裡面那兩個赤紅色的名字微微發出紅光，一閃一閃的，感應石的這個現象表示……

「他們的屍身，就在這裡。」

三人有些驚愕，她們原以為那兩人是被幻獸殺掉拖走了。

可是，感應石卻顯示他們就在此地。三人看了看周圍，地面一覽無餘，哪有什麼屍身。

兩個紫海宗弟子的屍體，憑空消失了。

※※※※※※※※※※※※※※※※※※※※

*明陽昍：讀音MingYangXuan；

*蕾絲：形容女同性戀者；

*很方：網路用語，方在網路語言里就是慌，嚇了一跳，愣了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