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西京第二人民醫院，染黃毛的小青年外號王者的頭上綁著繃帶，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閉著眼哎喲哎喲地呻吟著。

來看他們的幾個小青年同樣鼻青臉腫，全都怏怏的像打了霜的白菜。

同病房的還有個不小心摔斷了腿的老大爺，他平時最看不慣的就是啥事也不幹，就知道打架鬧事的混混仔，他罵罵咧咧地，對這群小混混進行思想品德教育。

一群小混混就更蔫了。

「王者，這單生意咱們可虧大了，那傢伙給咱們的辛苦費還不夠你的醫藥費！」

「艹！咱們不能就這放過這小子！搞死他！」

「還搞死他！咱們沒被團滅就算好了！」

「那要不，咱們去警察局報案？」一破洞褲小子突發其想地打個響指。

一小胖子一巴掌拍上他的腦袋，「你白痴啊，咱們先吃的霸王餐！」

破洞褲小子抱著腦袋，他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荊京揚走進來，掃視幾個殺馬特小青年一圈。

「是你！」小胖子站了起來。

他不就是拿錢讓他們去裝霸王演戲的傢伙嗎？

其他人連忙都站起來，王者睜開小眼，哎喲叫得更大聲了。

荊京揚扯了扯唇，「沒事吧？」

「大哥，你這什麼眼神？你看王者都半死不活的躺在這兒呢，怎麼可能沒事！極有可能腦癱！」破洞褲小子道。

嘿！剛才還說他傻，這會兒又抖機靈了。

荊京揚推推眼鏡，「這件事的確是我的疏忽，我沒想到我同伴會來。」他本來是打算一個人演這一齣戲，可是沒想到郝平會把霍北辰他們叫來。

荊京揚勾勾手，叫小胖子跟他出去，自己轉身先走了。

小胖子看看同伴，見大家都對他點頭，個個的眼神都好像將討價還價這項光榮任務交到他手上了一樣。小胖子突然油升起一股悲壯的使命感，他吞了吞口水，站起來拉了拉緊身的T恤，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

耿柔與霍北辰來到騰飛網吧樓上的住宅區，老舊的樓梯扶手凈是鐵鏽和灰塵，過道上堆著大大小小的垃圾包，空氣里充斥著霉味和酸臭味。

兩人根據王珍所所說的上了三樓，只是左右有三間屋子，耿柔不知道是哪一間，只得一間間地敲門，第一間屋子敲了半天沒人回應，倒是對面的門自發開了。

一個中分頭髮的男生走了出來，他左手提著書包，右手拿著一袋垃圾。

耿柔看他有些眼熟，記起了他是羅美蓮的男朋友。姓什麼她忘記了，但她記得他比他們大一屆。

「學長，請問羅美蓮在嗎？」

羅美蓮男朋友漫不經心扔垃圾的動作停住了，脫手的垃圾袋以小幅度拋棄在角落。

男朋友認出霍北辰和耿柔來，他連忙請兩人進屋子裡說話——過道里的氣味實在讓人沒法多待一分鐘。

羅美蓮並不在，他們租的房子是一個單人房，頂多只有二十平米，小小的房間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角落堆放著鍋碗瓢盆，還有一棵沒有吃完的白菜。

男朋友自我介紹，他叫胡仁義，是大三的經管系學生。他一邊說，一邊把連忙把床上亂七八糟的衣服捲成一團，塞進被子里。

床頭上板凳的上放著一個新嶄嶄的PSP遊戲機盒子，羅美蓮男朋友搬開它的時候笑了笑，「這是美蓮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耿柔一聽羅美蓮又用了小几千，心驚肉跳。

好像感覺有個追魂使者，在用金錢計算著羅美蓮的死亡時間。

「學長，羅美蓮去哪了？」耿柔問給他們挪凳子的男朋友。

「咦，她不是去上課了嗎？」

「我問了她舍友，她沒有去。」

胡仁義小吃一驚，「咦，那她去哪兒了？你找她有急事嗎，那我給她打個電話吧。」

耿柔沒有否認，男朋友忙掏出手機給羅美蓮打電話，還不忘拿出兩個杯子，給他們每人倒一杯水。

霍北辰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這跟小盒子一樣的住處，忽而搓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胡仁義打了電話過去，被羅美蓮掐斷了。他再打一次，還是被掛斷。

「怎麼回事……」學長男友喃喃自語。羅美蓮從來不會掛他的電話，就算她是在上課中，她也會出來接他的電話。

「打不通嗎？」

「是呀，不應該啊。」

「學長，羅美蓮昨天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耿柔問。

「奇怪的地方？」學長男友有點不明白耿柔的意思，隨後想了想，「哦，昨晚上美蓮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說跟家裡有點不愉快。所以我也就沒再問下去。」

「那今天早上呢？」

胡仁義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她走的時候我還沒醒。」

「你們倆睡一張床？」霍北辰突然感興趣了，他拿出一包煙，抽了一根給他。

胡仁義受寵若驚地接過，「是呀，我們也租不起兩房，就只能租個單間，這還是美蓮付的房租呢，我的生活費就夠我們吃喝的。」

「那你還知道她的錢從哪來的嗎？」耿柔問。

胡仁義一愣，「不是她家裡的嗎？」

耿柔搖了搖頭，「不是的。」

「那她是哪來的錢？」學長男友問。

「她……是借貸款的。」

「啊，借的錢？」學長男友臉色頓變，「那她還買這麼多不必要的東西？」單是她兩個包包，就要好幾千！

霍北辰看了耿柔一眼。

耿柔道：「這些以後再說，她借的是民間貸款，這兩天可能是還款日，我怕她還不了錢，心裡想不開，也許會尋短見！」

「這個……尋短見大概不會吧……」學長男友被嚇著了。

「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什麼都做得出來，學長，你再想想，她還會去哪？」

「這……我真不知道，哦，對了！也許是跟她的兩個學妹在一起吧，她們這兩天走得很近，美蓮還叫她們來這兒吃過飯呢！」

跟怪圈一樣，又回到了原點。

耿柔道：「沒有，我去問過了，你們這裡的地址還是王珍給的。」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美蓮平常的交際圈也沒有多廣，除了她們舍友，我就知道她這兩個學妹朋友了。」

「總而言之，你先找到她吧，麻煩你找到她后，給我打個電話。」

***

羅美蓮緊緊抓著自己的貝殼包，坐在地鐵的一處角落，目光獃滯地啃著自己的指甲。一個抱著孩子的媽媽上來，羅美蓮旁邊的一個女孩給他們讓座，孩子媽媽感激地道謝，抱著孩子趕緊想要坐下，可是看了神神叨叨的羅美蓮幾眼，又尷尬地叫讓座的女孩自己坐。

地鐵一路開到終點站停了，人全都下完了，羅美蓮如夢初醒，才發現自己早已坐過站了。

她跟幽靈一般出了地鐵，又重新刷卡搭上返回的地鐵，重新坐了七個站，在科技園下了。

科技園站是個豪華大站，地下商鋪林立，人來人往頗為熱鬧。很多人駐足買吃的喝的，羅美蓮咽了咽口水，忽覺口乾舌躁。

她早上沒有吃東西，連一口水也沒喝。

得買點東西充充饑。身體發出著這樣的訊號，羅美蓮停在一家雞蛋煎餅店前，抬頭看了看價格，心跳猛然加快。

雞蛋煎餅店是以物美價廉做營銷的，價格十分優惠，五元一個。但在羅美蓮眼裡，那並不是五元，而是五百元，五千元。

羅美蓮臉色煞白，她站在餅店門前，動也不動。後面一對情侶叫她，「喂，同學，你買不買，不買的話請讓個路。」

那口氣，好像她連個煎餅也買不起似的。羅美蓮轉頭瞪眼，「我當然買，只不過在看買哪種！」

羅美蓮選了個原味，從錢包里掏出五元現金，在手裡捏出了汗，才將錢給了店長。

明明只是五元錢，她的心卻一陣抽搐。羅美蓮將錢包放進貝殼包里，拉拉鏈時，一陣巨大的後悔涌了上來。她為什麼要買這個包？她根本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款式！

她高高抬手，將包摔在了地上。

羅美蓮的舉止引起了來去匆匆的路人看神經病般的瞥視，等煎餅的小情侶聽到響聲回頭，竊竊私語，「這個人不會是個傻子吧？」

「不能吧，等等，她的包還是COCO的呢，有錢人真是可以為所欲為，連這個包都隨便砸。」

羅美蓮發現都這種時候了，聽到這種艷羨的聲音，她居然還很……爽？但是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焦躁在下一秒又像烏雲一樣壓了下來。

她默默地撿起包，拍了拍上面的灰。不能弄髒了，九成新的不知道能賣多少錢。

羅美蓮走出地鐵站，地面的太陽毒辣得灼人，她低頭邊走邊吃煎餅，步伐匆匆地來到西京科技園附近的一所單身公寓里。

這是一所主打白領市場的單身公寓樓，許多在科技園上班的年輕人都在這裡租了房子。

羅美蓮走到三號樓，跟著一名業主進了大門，電梯上至15樓，她出來熟門熟路地拐了個彎，走到最裡間，使勁拍響1503的房門。

「學姐，你快開門，我知道你在！」她哐哐哐地拍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