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請魏叔叔赴死
林烈、羅胖、葉歌靈、雲逸凡、黃昏、方寸。
兵分兩路，卻會在意料之外重逢，這些都不是陳源所能料到的。
事實上，除了他自己走出的那條天源大道，人生路上種種意外，都是突然而至，他也根本無法可料。
滄海城被滄海域保護著，仍是沒有隔斷氣象，天有風霜雨雪，正值轉秋入冬的時節，這個時候就算下場雪，也不是什麼咄咄怪事。
「下雪了哪。」陳源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有數不清的雪花落下，落在煥然一新的新滄海城內，一片素裹。
自從定下計劃以後，他就再沒有關注兩邊的動靜，事實上，除去離開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軍將外，他的身邊也沒有其他可以幫忙關注兩邊戰事的人手。
柳瀟瀟仍舊閉關不出，想來還沒有參透她的道。
陳源走出城主府，向著城門口走去，一路上有不少滄海城的修士看到他，都恭敬的喊一聲「城主大人」。
這是不相熟的，如果是四神軍的軍將們，大抵會喊他一聲「公子」，這是較為親切的叫法。
只是不論如何，陳源都不在意這樣那樣的叫法，因為這些稱呼，終歸像是對特定的人的記憶那樣，如柳瀟瀟的「阿源」，如四神將的「公子」，如滄海城修士們的「城主大人」，亦如自己年幼時記憶中父母親喊自己的「源兒」。
天上飄著雪花，陳源的心思不在城內，聽到有人喊他也只是本能的點頭回應，腳下走起路來卻是不慢。
一不小心便走到了城門口，身後是一串被踩出來的腳印，在這白雪覆蓋的大地上留下自己來過的痕迹。
城門外站著另外一個人。
和白雪的白不同，那人是黑夜的黑，因為他從上到下都是極黑的，看不清楚面容，興許也是黑的，不然為何要穿成這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滄海域的動靜，讓我提前感受到了你的氣機。」
陳源看著對面的來人，也不藏掖，而是選擇開門見山道：「我料想過這亂局後面有人，只是沒想到那人會是你。」
來人並不言語，似乎沒有聽到陳源的話一樣，他只是從黑袍中伸出手來，那是一雙蒼老的手，輕輕摩挲在滄海城的城牆牆磚上，感受著歲月帶給他的糙然，如同往事。
「滄海域？這名字不錯，比起當年的瀚海神罩，總要多幾分霸氣。罩不如域，但域終究還是瀚海的。不若叫瀚海域如何？」來人試問。
陳源搖頭，他收回目光，目光平靜，語氣平靜。
「瀚海國已經覆亡了。」
是的，瀚海不再，如今便是滄海，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滄海，如何能改名。
那人也不多說，只是點點頭，看不清楚他黑袍下的面容神情，只是語氣中似乎透著幾分肯定。「是啊，瀚海不再了，舊城如何翻新城，好在還有人在。」
「源兒。」那黑袍者，叫出了這一聲稱呼，比起陳源記憶里的那些聲音，這道聲音就在耳邊，但卻讓陳源覺得好遠。
「那不是你能叫的。只有父母能叫，你卻不能。」陳源手中不知何時，原本斷裂破碎的緋思長劍已然在手。
「何苦互相為難。你我皆是亡國奴，苟且尚偷生，生來不易，為什麼還要如此，你的選擇讓我覺得很愚蠢。」
黑袍者不是旁人，陳源在最開始的時候便已經猜出來七八分，有些東西會變，有些則不會。像這滄海域，雖然被陳源和滄海城的修士加進了諸多新的術訣防禦，但它本身的根基，還是在滄海國。
能夠不聲不響的，不驚動滄海域的情況下，站在城門口的這個黑袍修士，可不就是瀚海國的遺孤？
或者換句話說，他們兩個人，皆是「瀚海遺孤」。
唯一不同的是，陳源現在成了滄海城的城主，而對面這個身披黑袍一身黑的傢伙，過得應該不會太好。
「我現在應該叫你什麼？滄海城城主？還是太子殿下？還是陳源？」黑袍者說著說著，他自己先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發現陳源並未作答，便也就停了下來。
「魏叔叔，你不應該出現的。」陳源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叫破了他的名字。
魏無崖，瀚海國的太輔，陳源幼時一同伴學的先生，和皇后從瀚海國撤離時的車夫，曾經是瀚海國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現在他站在這裡。
「你為什麼不去死？」陳源突然抬起頭來，他的語氣里聽不出太多的喜怒，但當注意到他的眼睛時，通紅一片。
「太子殿下尚且未死，我如何死得？」被喚做魏叔叔，那黑袍者仍舊沒有半點觸動，甚至連身形都沒有顫抖過，「太子殿下的這番作為，真是極其不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如果你再多苟活幾年，總比現在這般的好。」
陳源聽出了對方話中的意思，寒聲發笑。
周圍是冰天雪地，可他的心裡早就已經大雪封山，萬里無疆一片寒，在看到魏無崖出現的時候，這片寒中更是有一劍醞釀，他原本在忘川看到過的記憶碎片，裡面出現過魏無崖的身影。
「如果我不立國，如果瀚海不重來，如何能讓你們這些躲藏在陰暗深處的老鼠，通通現身？！」
「哈哈。」魏無極乾澀一笑，他的笑聲很輕鬆，「真相總是殘酷的，慧極必傷的道理，太子殿下應該省得。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是出於什麼目的。但總讓我碰著了天大的運氣。」
能夠找到瀚海國餘孽，可不就是天大的運氣么。
瀚海國以什麼為強，便是那份傳承千古的血脈，為什麼當時誰都想要奪得一份，分一杯羹，自然是這個道理。
瀚海的確已成瀚海，如今便是被陳源改弦易張的滄海，在滄海城前，魏無崖於萬千飄雪間，做那一個黑墨，壞了一副如畫的美景。
陳源鬆開手，任憑手中的緋思劍飄至空中，將天地劃下道來。
陳源雙手攏在袖中，作那低眉順眼般的模樣，卻是對魏無極恭敬一拜，如那瀚海國的君親師之禮。
「陳源請魏叔叔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