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鞭笞

霍潯晃著兩條長腿慢悠悠地往大門走，離老遠就看見了馬路邊停著的熟悉的車。九月白天長，此時的太陽還沒下山，霍潯卻覺得落在身上的陽光變得涼颼颼的，他裸露在夏季校服外的小臂上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司機老劉朝他揮了揮手，霍潯拉開車門坐到後座上。

窗外的景色飛逝而過，霍潯手肘撐著一側車窗，整個人陷進柔軟的真皮座椅中，車裡冷氣開得足，他有點發冷，本來就蒼白的面孔此時好像更白了一點。

老劉透過後視鏡打量霍潯，見他情緒不對，開口道：「小潯今天開學第一天，感覺怎麼樣？」

霍潯漫不經心地回答：「就那樣唄。」

「我看你耷拉著個小臉兒，還以為在學校出事了呢。」

「沒有。」

「董事長已經回家了，還吩咐晚餐準備得豐盛點。」

霍潯感覺喉嚨有點發緊，好像坐久了不舒服似的動了動，緩聲道：「我爸回家了？」

老劉笑笑：「是呢，董事長推了個會，說要和孩子一起吃飯，董事長還是挺關心你的。」

霍潯一哂：「是嗎。」

汽車駛入富麗堂皇的別墅，霍潯一進家門就感受到了低沉的氣氛。

霍世明正端坐在餐桌前，一言不發地看報紙，旁邊站著的幾個幫傭像在軍訓一樣，大氣不敢出。

霍世明把書包甩到沙發上，面無表情地和霍世明打招呼：「爸，我回來了。」

「吃飯吧。」

父子兩人隔著長長的餐桌，安靜的房間里只聽得到餐具碰撞的聲音，杯碟碗盤，重重疊疊，霍潯看不真切父親的臉。

霍世明語調平平，不帶一絲溫度地說：「吃完晚飯，去書房等我。」

霍潯的瞳孔急劇收縮，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已經很久沒來書房了，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完美做到了霍世明提出的事情，比如拿到班級里的第一名，比如和他並不願意來往的人當朋友。

霍世明沉默地走進來，霍潯從善如流地跪到地板上，脫下上衣，露出骨肉分明的後背。

食指粗的的藤條雨點般落在少年的背上，霍潯緊緊抿著嘴巴，不讓一絲聲音從牙齒中泄出來。

霍世明沒有保留任何力氣，彷彿在鞭笞血海深仇的宿敵，只有把對方打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才能出一口惡氣。

霍潯握緊拳頭，冷汗細細密密地從額頭上滲出，嘴唇因為用力微微發紅，像一顆嬌艷欲滴的紅蘋果，殊不知內里早已腐爛，只剩光鮮的表皮。

落在身上的藤條彷彿有了生命，瘋狂地嵌入他的皮肉里。

霍世明力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死死盯著地上的霍潯，看到血淋淋的傷口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得意之作，緩緩吁了一口氣。

「我沒有讓你在幾千人里拿到第一名，幾十個人的第一名你也拿不到嗎？」霍世明冷哼一聲，「霍潯，別讓我覺得你是個廢物。」

「拿上你的衣服滾吧。」說完扭過頭去，不願再看他一眼。

霍潯慢騰騰地往卧室挪動，步子稍一邁大，就扯到後背的傷口，疼得他吸了口冷氣。

他回到卧室，拿出醫藥箱，箱子里藥品齊全，應有盡有，他自嘲般笑笑，當真是配得上一句「久病成良醫」。

霍潯對著鏡子抹葯，手臂伸長了往後背夠，不得不扯動傷口，他緊皺著眉頭，汗水順著額頭流下，滑過濃密的眉毛，又從眼角處落下。

霍潯趴在床上，盯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怔怔出神，眉頭擰成一團，慢慢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