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

偏廳

「靜安香。」沈傾看著庄越,眼神溫柔。

以往怕被發現,總下意識的避開庄越的目光。這還是第一次,在明亮的光線下,不擔心暴露心意地注視著他。

別看庄越平時里挺大膽,挺主動,被這樣深情地都要把人融化的眼神看著,也羞得手足無措。

他清了清喉嚨,紅了耳根,手指戳著香爐,小聲道:「這名出乎意料的樸素啊。」

「嗯。」沈傾輕聲道,「只有在寧靜、安詳的心態中,才能聞到香味,刻意去注意,反倒是聞不到了。」

庄越正被沈傾的聲音撩得臉紅心跳,早沒再注意那香,這會兒一聽沈傾的話,鼻端果然又聞到了那種好聞的味道。

「啊,我懂了,要盡量心無旁騖才能聞到這味。」庄越保持著大部分的注意力在沈傾身上,只淺淺的一小部分意識去感受那香。

香味清幽宜人,富有層次感,庄越對香了解不多,卻也能感受到裡邊混了多種的木香跟花香。

「靜安香是瑜洲名產,尤能助人集中思緒,靜心安神,每年都是產多少,銷多少。」沈傾的手上握著一本書,庄越一看,是那本遊記。

「你想出了什麼沒有?」庄越把香爐推回原位,手撐著下巴問道。

沈傾放下書,「有點頭緒,事情雖然過去數百年,但修仙者壽命悠長,我打算從這位寫遊記的前輩身上入手,打聽一下他之後的行蹤跟下落。即使不能找到本人,也要儘力訪到親友,向他們了解一些更詳細的消息。」

他聲音低沉悅耳,語調平緩,像上好的琴弓滑在琴弦上一樣好聽,庄越心裡躁動,不安分的扭著屁股,在桌邊挪一挪,又挪一挪。

「只不過,這畢竟是份遊記,關於筆者自身的記述太少,目前我也只能看出他大約年歲在三百至四百之間,若還活著,應當是為出竅期修仙者。整個修仙界出竅期的前輩數量並不算很多,仔細打聽一下,應該很快會有消息。」

「再說極北地域那次的事件,相當的離奇特別,他說不定會作為談資,跟親友講述過——」沈傾訝然的看著庄越從對面先是挪到側面,又挪到他身邊。

然後,就那麼自然而然的扒開他的手臂,往他的腿上一躺。

偏廳的矮桌不高,只能跪坐或者是盤膝在墊子上,這讓庄越的舉動毫無障礙,開心的幾乎要在木地板上滾起來。

膝枕,還是沈傾的膝枕!沈傾的大腿肌肉緊實,又韌又有彈性,隔著衣服還透著他的體溫。

庄越樂的眯了眯眼,抬起下巴跟俯視他的沈傾對了一眼,理直氣壯的說:「繼續說啊。」

「你……」沈傾的胳膊被他撩開,這會兒懸在半空,放下就落在庄越的身上,擱桌上又擋了庄越的臉。

庄越乾脆拉過他的手,放在肩窩上,讓他半攬著自己,算是解決了他的難題。

他笑彎了眼,說:「你我既然已是戀人,就不要互相客氣啦,我躺你的腿,也是應當應分的吧?」

不是第一次領教他的古靈精怪,沈傾哭笑不得,拿他沒辦法的輕嘆口氣。

推開他?沈傾自然是捨不得的。

面對沈傾的妥協,庄越十分的滿意,自覺公平公正的說:「下次換你來躺我的腿。」

沈傾看他毫無防備的對自己仰著修長的脖頸,衣領里露出凹陷的鎖骨,眼眸不禁閃過晦暗的光,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用力,卻又怕弄疼了他。

喉結滑動了下,沈傾克制著自己,只輕輕用手指在他的脖頸上摩挲著撫了撫。

偏庄越絲毫沒有危機意識,還怕癢的縮了下脖子,笑了起來,抬手按住沈傾骨節分明的手。

等沈傾的手不動了,庄越就把雙手放在腹部,躺平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在距離最近,位置最佳的貴賓席,聽沈傾的聲音。

他閉著眼,聽沈傾講述他的打算,雖然準備從筆者身份入手,卻不是只兩個人就能完成,需要更多的人手去打聽,工作量絕不會小。

沈傾的聲音越來越輕,庄越感覺他溫暖的指肚在眼皮上輕觸,聲音很輕的道:「困了?」

庄越睜眼,眼睫毛在沈傾的指肚上蹭過,那微癢的感覺,直接搔在沈傾的心上。

「沒,我在想事情。」談起正事,庄越終於正經起來,坐起身胳膊撐著地,一腿曲著,一腿半盤著。

他說:「筆者在書中所寫,他對那個仙門也了解不多,當時只是路過,恰好遇上這樁滅門慘案,事後也沒有逗留。我想,他知道的,應該都記錄在書中了,在尋找他親友調查消息,也不是行不通。只不過,我覺得廣派人手去找,有些得不償失。」

這會兒各地正在鬼物作祟,各仙門之中的人,稍微能幹些的都去充當救火隊員,抽調這部分人手,不合適。

可若要換成更基層的修仙者,這些人沒有經驗,效率恐怕會十分的低下,只徒勞的浪費時間罷了。

這部分確實不是沈傾所擅長的,他不是聽不進去意見的人,「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與其我們大海撈針,去找那個未必還在世的筆者,不如我們親自去現場再看一看。人不好找,可那個覆滅的仙門,就在那啊。」

庄越說著,頗有幾分驕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若論調查仙門遺址,再沒有比我們上善若水更擅長的了!」

滅門仙門是受害人,黑色粉末就是嫌疑人遺留的線索跟證據。調查案件,還有什麼能比重返案發第一現場,提供更多線索呢?

這可是現代刑偵節目跟電視劇,破案的不二法門。

看他嘚瑟的小模樣,沈傾的眼睛亮了亮,失笑道:「這倒是我捨近求遠了。」

「嘿嘿。」庄越就跟被誇了一般,得意又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蹭蹭鼻尖,「不過呢,你說從筆者跟他的親友入手,也是個辦法,只是在這個打聽的人選上,要做做文章。」

庄越舔了舔嘴唇,語氣越發興奮,「這人不僅身份要拿的出手,修為還不能低,見得多,還得人脈廣。你說,白奉皆,白師叔怎麼樣?」

正羲宗坐落的城市,地形十分有趣,因宗門在中央被護城河圍繞,好似個一環一樣,整個城區是繞著正羲宗來修建的。

老酒坊在城中屹立多年不倒,正是因為主打的綠竹酒,不僅百姓們愛喝,正羲宗每年也會定期批量採購新釀。

尤其酒頭上了年歲后,親手做的綠竹酒越來越少,沒有幾分面子,很難從這個老頭手裡把新酒摳出來。

這年的這一批,被白奉皆搶了頭茬,剩下的又被沈傾派來的秦嶺包圓,其他晚一步的人,只能扼腕嘆息。

俞開玠說想要見見徒弟的朋友,沈傾就以給師父送酒的名義,攜著庄越一塊去了。

局面搞得跟品酒似的,氣氛輕鬆愉快,俞開玠更是沒什麼架子,一點也不像是修仙界頂級仙門的掌門,反倒是像個親切的長輩一樣。

俞開玠真的給庄越準備了見面禮,還是挺貴重的那種,接過來的時候,庄越的手都在抖。

見沈聞崇的時候,他還能自在,因為那個時候,他跟沈傾的關係還沒有改變。只用保持著面對長輩的尊敬和禮貌就行,他心裡的緊張,更多是為朋友家強勢大家長的威嚴而敬畏。

這回心態就不一樣了,庄越那叫一個心虛和尷尬。俞開玠嚴厲些還好,偏偏這麼慈和可親,讓庄越內心滿是拐走對方寶貝徒弟的罪惡感和歉疚感。

不自覺的矮一頭,氣勢上率先就慫了。

見他戰戰兢兢,坐都只敢半個屁股側坐在椅子上,俞開玠還當是小朋友見了他,覺得太過拘束。

俞開玠笑道:「我聽傾兒提了你那個合作的建議,他上次說的不是很詳盡,今日你既來了,就與我詳細的說說。」

俞掌門哪是覺得上次沈傾說的不清楚,純粹只是提起一個庄越熟悉的領域的話題,讓他不那麼緊張而已。

一說起事業上的事,庄越果然沒那麼緊張了,一本正經的向俞開玠做起了報告。

他如今是統管著史記室里除了執事跟施藝外所有的編撰以及助手們,對修真史書的整理進展和全書完成度瞭若指掌。

像程善水那樣深深懂得專屬修仙界史書重要性的人還是太少,俞開玠雖然意識不到重要性,卻也覺得能有這麼一部書,並不算是什麼壞事。

「即使有意義的事,我正羲宗義不容辭,儘管讓你那些人手來吧,只要是不涉及宗門獨有典籍的部分,你們都可以抄錄。」俞開玠開明的說。

這比庄越提到的只抄錄三層的部分,更擴大了,就連二層一層,道法相關的書籍,也可以抄錄了。

庄越大喜,起身深深的一禮,「前輩深明大義,晚輩深感敬佩。」

「呵呵,你是傾兒的朋友,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舉手之勞而已。」俞開玠笑說,頓了一下,他斂了斂臉上的笑,帶著關切說:「你這些年來,仍舊以男扮女裝的身份在明光宮,雖然暫時無憂,可長遠來看,未必穩妥,可有為將來打算?」

庄越苦笑,「多謝俞前輩關心,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雖然說是迫不得已,才入了明光宮,每日過得如覆薄冰。當初皮前輩也說有辦法讓我脫身,可畢竟明光待我恩同再造,師父更是傳我功法,視如己出。我不願辜負師門,捨棄師父,脫身而去,更不忍背叛這份深厚的恩情。」

庄越吸口氣,做堅毅狀,「即便將來真有那麼一天,晚輩也只能任由師門處置,無論是什麼結果,我也甘願承受。」

明光宮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對不起庄越的地方,反而教授了他深奧玄妙的功法,傳授了他強大的劍法,汶若雲更是撐著有嚴重心疾的人,收他為徒,悉心教導。

若說以前,庄越還有找個機會死遁的想法,最近這些年,他這種心思越來越淡了。

明光有他的朋友,師長,更像是家一樣,他真不想跟明光宮反目成仇。

雖然說打定主意甘願受罰,可庄越內心其實並不想死,女裝被拆穿,也猶如懸在脖子上的鍘刀一樣,一直壓迫在他的心上。

不然,他也不會每年都至少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在外邊跑,就是想要逃避壓力,喘口氣。

俞開玠神情凝重,緩緩的點頭,「你是個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的人,能與你結為朋友,是傾兒之幸。你陷入其中,無法脫身,也有我正羲宗的原因,若不是因著我那師弟白奉皆,你也不止於此。」

白奉皆大概是被酒香給勾了過來,突然從門外進來,說:「師兄,此時因我而起,奉皆深知責任深重,當年就曾經向庄越小友承諾過,若真有那一天,必然會竭盡全力,為你解圍。」

俞開玠搖頭嘆道:「從朱碧潮時起,明光的掌門就不是好想與的。更別說,這畢竟涉及了明光宮內部事務,即使有這樣的緣故,我們也不好插手其中。」

白奉皆十分有擔當的說:「師兄,到時候不必你出面,奉皆也不願連累師門,她們明光有何計較,都沖我一人來就是了。」

俞開玠嚴厲道:「胡說八道!這怎麼是你一個人的事,此計的設計跟實行都是我與眾同門一道,怎麼就輪到你一人來擔責了?我正羲宗名門正派,絕不可做這種推託責任的小人行徑!」

白奉皆很服他這個師兄的,被嚴厲呵斥后,不僅一時噤了聲。

庄越心情壓抑,緊皺著眉頭,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坐在他一邊的沈傾,伸過手臂來,牢牢的握住他放在扶手上的手。

庄越驚訝,扭頭與沈傾對視,沈傾眼神堅定,像是無聲的在說,不管怎麼樣,他會跟他一起,有事也一塊承擔。

庄越感動,反手握住沈傾的手,可心裡不僅沒有輕鬆,反倒更加的沉甸甸了。

倆人的互動,被俞開玠和白奉皆看在眼裡。

俞開玠只以為倆人是友情深重,白奉皆卻是眼睛一亮,略帶戲謔的瞅了瞅庄越,又瞅了瞅沈傾。

他心裡那點沉重一下散了,說:「事情還不到那步,遠不用現在就這麼發愁,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歸是有辦法的。」

俞開玠摸了摸鬍子,沉吟的說:「無非就是付出一些代價罷了,此事有我們考量,你們小輩就別擔心了,忙好眼前的事才是正經。」

白奉皆被酒香味勾起了饞蟲,不客氣的過來蹭掌門師兄的酒,仰頭一碗酒下肚,才抹著嘴巴說:「辦什麼正經事?」

那天沈傾只顧著情愁,沒說別的,這才將各地出現鬼物,跟黑色粉末的事說了。

白奉皆一直閉關,沒聽說現在外邊這麼熱鬧。他一直不是個能安分的住的性格,老老實實的在師門修鍊的十年,耐性也已經到了極限。

這下有了由頭,一下就又勾起了他那顆想放浪的心。

白奉皆一擼袖子,正義凌然地說:「世間逢此劫難,正是我輩中人挺身而出的時刻,我也不應繼續躲在師門安穩的修鍊了,理當盡一份力才是。」

俞開玠太了解他了,就知道他聽了有熱鬧會按捺不住。

朱碧潮已經渡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升仙離開,她似是也解開了與白奉皆之間的仇怨,放師弟出去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問題。

俞開玠道:「少晏現今正在京城,代表正羲宗理事,你既然要出一份力,就去那裡尋他吧。」

庄越與沈傾對視了一眼,沈傾站起身說:「師父,白師叔,其實我們正有一件事,非白師叔親自出面不可。」

說服白奉皆接下調查遊記筆者的任務,比預想當中的還要順利,聽了沈傾跟庄越的請求,他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解決了這一樁心事,倆人都是壓力一輕,剩下的也唯有遠赴極北地域,調查被滅仙門了。

從俞開玠那出來,天色已經黑了,一輪明月正掛在天邊。

正羲宗的道路兩側,都是蹲著銅獸的燈柱,有燈光照著,一點也不黑暗。

庄越甩著胳膊,心情頗為愉快,「這件事解決了,我們就可以安心啟程了,反正也沒什麼事,我看就這兩天走吧?」

一路上,只聽庄越在說話,沈傾安靜了好一陣。平時就是這樣的模式,庄越也沒在意,只不過這一次,沈傾忽地過來抱住了他。

「對不起。」沈傾氣息有些不穩的說。

這可是路中央啊,雖然天黑了,可說不準就會路過個什麼人。沈傾竟然在這地方抱住他,著實讓庄越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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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拖到兩三點那麼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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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裝大佬在修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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