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須有的罪名
停靈七日,陳老爺的棺槨終於要下葬了。
陳家上上下下身著孝衣,陳老爺沒有兒子,只能由長女陳青妍摔瓦盆、捧牌位。
大太太母女三人走在前面,虞歌與姨娘們跟在後面,四姨娘則被綁著押在車架上,要拉去與陳老爺一同陪葬。
眾人指著四姨娘議論紛紛。
「就是她剋死了陳老爺!」
「真是個喪門星啊!」
四姨娘的臉色死一般慘白,這幾天她都被關在柴房,早就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她不哭不鬧,冷眼看著眾人,彷彿看淡了一切。
大太太哭得最厲害,仍是乾嚎,落不出一滴淚,陳青妍和陳青嬙卻是真的掉了淚,畢竟死的是親爹。
街道一側的樓上,一名男子正站在窗前注視著下面的一切。
「要活人殉葬,陳家也太殘忍了些。」
他身旁的侍衛道:「自古只有帝王才能享受這種待遇,陳府丞是個仁善之人,只怕不是他的主意。」
「身死之人,還能做得了主嗎?」男子感嘆:「百年之後,我定不會讓人為我殉葬。」
侍衛瞅他一眼,殿下想的未免太長遠了些。
陳老爺娶的那些小妾個個年輕貌美,只可惜以後都要守寡了。
男子無意瞟到跟在大太太身後的一名女子,那女子不似旁人假哭,卻也看不出是悲是喜,她就那樣從容地跟在後面,一點也沒有即將要守寡的擔憂。
男子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只是輕輕的一個動作就叫人痴迷。
男子輕輕吐出一個名字:「虞歌。」
正在男子看著樓下美人時,樓下好幾個女子見如此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站在上面,不由投去傾慕的目光,連連感嘆道:「好俊俏的公子啊!」
看到樓下擠著看他的女子,男子「拍」地關上了窗戶。
這些女子竟敢肖想他的美貌。
侍衛強忍著笑道:「殿下本就生得俊俏,難怪這些姑娘心生愛慕了。」
被稱作殿下的,正是太子府世子高嵐。
被高嵐瞪了幾眼后,侍衛不敢笑了,把強撐著的笑意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去,一本正經道:「可惜了虞姑娘。」
吳斌所嘆息的可惜有兩層意思,一是虞歌年方妙齡卻嫁了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可惜了,二是陳老爺死了,虞歌以後就要守寡了,以陳太太的作風必然不會讓她好過,很是可惜。
高嵐卻沒有半分可惜的樣子,唇中淡淡吐出兩個字:「未必。」
高嵐目光堅定,唇畔微微浮著笑意,彷彿是對什麼勢在必得。
陳家人到了墓地后,挖好了墳墓,隨著管家一聲「下棺」,陳家的女眷們都跪了下來,齊聲哀哭,陳老爺的棺槨被放了下去,四姨娘被人押著推進了墳坑。
土一點點地蓋下去,四姨娘從最初的掙扎到放棄,怨恨地盯著眼前的一群人。
虞歌能感覺得到四姨娘眼裡的恨意,今天這一切本來是大太太要她來承受的。
白蘇握住了她的手,主僕二人目光相接,虞歌從白蘇眼裡看到了一份鼓勵。無論現實有多慘烈,她們都要咬牙堅持下去。
半個時辰后,土掩埋了一切。
眾人打道回府後,大太太便命李嬤嬤去叫虞歌主僕過來。
虞歌祭拜的事還沒完,大太太壓了七日,今日是打算秋後算賬了。
大廳里少了個男主人,氣氛也陰鬱起來。姨娘們都清楚,以後誰也不用再為老爺爭風吃醋,她們的命運都捏在大太太手裡。
二姨娘親自扶著大太太的手,三姨娘是一副看熱鬧的姿態。
虞歌哪裡不知道大太太的用意,只是她故意裝糊塗道:「不知太太叫我來所為何事。」
大太太由二姨娘扶著穩穩坐在太師椅上,一副主人姿態。大太太五十歲上下的年紀,頭髮已經花白,臉上也布了些皺紋,顯然是青春已不在了。
許是陳老爺不在了的緣故,大太太沒有以往那麼急躁了。大太太目光落到虞歌身上。
「虞歌,老爺走那日,你風塵僕僕地從外面回來,莫不是去私會情郎了?你眼裡還有沒有老爺,還有沒有我這個太太?老爺待你不薄,他屍骨未寒你就做出如此醜事,你對得起老爺嗎?」大太太分明是認定她做了醜事。
二姨娘陰陽怪氣道:「半夜三更的不陪著自家男人,還想著往外跑,老爺究竟是怎麼死的還不知道呢!」
二姨娘的話就更過分了,直接就給她安了罪名。
虞歌沒有直接頂撞大太太,而是接著二姨娘的話道:「二姐莫要冤枉了妹妹,妹妹那一日的確有錯。」
大太太追問道:「你有什麼錯,還不從實說來!」
虞歌半夜三更地出去,定然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無論是什麼,作為陳家的女主人,她都有權力處置虞歌。
虞歌擦擦眼角道:「那日是我爹娘的祭日,我想著白天去了怕是會給府裡帶來晦氣,就晚上去了,老爺也應允了的,都怪妹妹沒有提前跟姐姐說,叫姐姐誤會了。」
虞歌的話很好地解答了大太太的話,又沒有指責的意思,作為太太連妾室去祭拜爹娘都不讓,這心胸是狹隘到了什麼地步啊?
虞歌去祭拜爹娘,至多也就是欺瞞罷了,實在與大太太說的私會男人沒有半點關係。
大太太擰著帕子,表情凝重。
二姨娘道:「話都是由你說,現在老爺也死了,誰知道是真是假,你要是真去祭拜爹娘,為何不直接對太太說?」
虞歌自責道:「是虞歌思慮不周!」
二姨娘的目的不過是把莫須有的罪名引到她身上,如果是她思慮不周,沒有想到先告訴大太太,事情就不一樣了。
虞歌明裡退讓,實則半分不讓,二姨娘不甘心,「太太,你別聽她胡說八道,她的話不可信,她分明就是去見野男人了。」
虞歌也不示弱:「二姐口口聲聲說我私會男人,二姐莫非是親眼見著了?那二姐不如拿出證據來,若真是虞歌做了醜事,不消太太處置,虞歌也沒有臉面再活在世上了,這就隨老爺去!」
二姨娘哪裡拿得出證據來,那晚這主僕二人去做了什麼,那便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你分明是強詞奪理!」
二姨娘一慣就是不通情理的,與她講理怎麼講得通?虞歌緩緩跪倒在大太太面前,淚眼朦朧道:「老爺沒了,虞歌能依靠的只有太太了,太太若是不信,去我爹娘墳冢上一看便知,墳前還有我與白蘇燒紙錢留下的灰燼。」
大太太當然不會真的去看她爹娘的墳墓,虞歌那晚或許真的是去祭拜爹娘了,以前姨娘們去祭拜親人,被她說過晦氣,不許再去,虞歌這樣做也說得通。
這件事明挑出來便是她做大房的不是,大太太道:「大家都是姐妹,老爺沒了,咱們姐妹也應該相親相愛。既然是去祭拜爹娘,妹妹與我說就是了,我還能不答應你嗎?妹妹快起來吧!」
遞了個眼色給李嬤嬤,李嬤嬤去扶了虞歌起來。
虞歌感激道:「多謝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