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篇 第五章 天機閣
簡陋的大堂之中,青年文士每咳一次,臉色便蒼白一分,沈逸軒與朱瞻基均是擔心不已。
眼前這青年文士身體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剛剛沈逸軒為之把脈發現此人體內生機斷斷續續恐怕隨時都有可能命喪當場,可是卻不知道什麼原因,總有一道靈氣遊走於此人體內,吊著此人的性命。
青年文士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后,略有虛弱的向朱瞻基開口道:「草民薛圖拜見陛下。」
青年文士並未起身行大禮,朱瞻基也並未露出任何不滿得情緒,他知道像眼前的這類人都該有自己堅持的原則,他也並非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君主。
朱瞻基對於自己的身份被猜出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如果對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那麼才會令他感到失望。
朱瞻基撫摸著左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緩緩開口道:「朕聽聞了許多關於你的事迹,也知道你的出身來歷,既然你來到京城想必就是為了見朕,說明你的意圖,如果讓朕滿意,朕可以不追究你擾亂民心之罪。」
薛圖苦笑一聲,朱瞻基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勢,讓他準備的說辭胎死腹中,只好實話實說道:「不敢隱瞞陛下,草民自感大限將至,所以便想要得到陛下的庇護。」
朱瞻基淡然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如果你有延緩死亡的法子,朕樂得成全你。」
望著朱瞻基那彷彿能夠看穿一切的眼神,薛圖便知道自己打錯了算盤,他在京城造勢本意就是引起朝廷的注意,最後達到面聖的目的,那樣他便能夠佔據主動,可是如今卻是朱瞻基親自登門,而且言語咄咄逼人,完全不給他提條件的契機。
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薛圖只好道:「聖上問起,草民自然不敢隱瞞絲毫,草民出身天機閣一脈,主修九極天玄錄,此法小成者能夠趨吉避凶,大成者則能夠窺視天機,勘氣運。然而天機不可泄露,所以凡是妄自勘測天機者便會遭受天道反噬。」
沈逸軒道:「那豈不是說天機閣弟子都沒有長壽之人?」
薛圖回答道:「這正是我尋求陛下庇護的原因,我門弟子擅測天機都會有反噬加身,輕者只是霉運當頭,諸事不順;重者則氣血兩虛,五臟衰竭,命不久矣。」
沈逸軒與朱瞻基大有認同之感,皆因薛圖的身體已經孱弱到了隨時都有暴斃的可能。
薛圖苦笑道:「而我就是屬於後者,不過也並不是沒有解決之道。」
朱瞻基道:「你但說無妨。」
薛圖道:「這便涉及氣運一說,氣運乃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它不可視,不可摸,虛而縹緲確又真實存在,每個人、家庭、國家都有自己的運勢,而我門弟子便是要依附運勢強盛者,運勢越強便越受天道眷顧,我門弟子便可借勢修行,這便是我門弟子的生存之道。」
沈逸軒出生在書香門第,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子不語怪力亂神」不過他當屬異類,再加上他在錦衣衛多年,無論是耳聽還是眼見都已經有所涉及,當年跟在成祖身邊就沒少見過那些奇人異士,所以他並不排斥這類事件,對這類事件亦沒有什麼恐懼的心理,更沒有什麼敬畏之心。
沈逸軒開口道:「我是否可以理解為,貴門弟子根據修為的高低而選擇的依附對象不同,修為低者可以選擇依附氣運弱者,而修為高深者則必須要選擇一個家族或者幫派,再有甚者則需要依附朝廷?」
薛圖極力忍受著咳喘的衝動,蒼白的臉龐上帶有病態的紅暈,他道:「這位大人言之有理,在下確實到了不得不依附大明王朝的地步。」
朱瞻基這時道:「朕可以幫助你,但是前提是你不得對朕的江山做出任何不利的舉動,不過你又能為朕做些什麼呢?」
薛圖早就知道朱朱瞻基不會輕易的答應自己,他早就有所準備,於是道:「我天機閣歷代弟子擅望氣,觀天象,只要受到陛下的冊封,草民便可光明正大的觀測天機,雖不能直接干預,卻能夠通過個人、家族或者某一事件的運行軌跡而達到更改大勢的目的。」
朱瞻基眼中射出兩道精光,看來他還是小覷了這些隱世宗門,在他看來能夠窺探一些先機就已經是意外之喜,卻沒有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有扭轉乾坤的本事,他與沈逸軒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
朱瞻基原本挺拔的身軀向前傾斜,拉近少許與薛圖的距離,冷聲道:「你當朕是三歲的孩子嗎?如果真由你所說,那麼古往今來哪來的那麼多王朝更替?」
薛圖解釋道:「草民所說的更改大勢並不是能夠令王朝一直延續下去,那是任何人都無法達到的事情。」
朱瞻基臉色轉寒道:「如果你不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你無法活到你的大限了。」
薛圖並沒有受到朱瞻基的影響,平淡道:「草民雖不能令大明王朝一直延續下去,卻能讓大明王朝的運勢延緩衰敗。」
朱瞻基盯著薛圖的眼睛,薛圖毫不畏懼的與之對視,片刻后朱瞻基身子後仰,開口道:「如果你敢說能令大明王朝一直延續下去,那麼你的結局將會非常凄慘。」朱瞻基語氣明顯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朱瞻基接著道:「明日朕會下旨冊封你為欽天監監副,朕會給你一年的時間,如果一年內你沒有建樹,那麼朕絕不會輕饒了你,甚至你所在的天機閣也會一併消失在這個天地之間。」
聽到朱瞻基的承諾與威脅后,薛圖躬身行禮道:「多謝陛下,微臣定不會辜負陛下之所望。」薛圖達到了面聖的目的,雖然與他制定的劇本有所出入,可是結果還算令他滿意,只是如果按照他的劇本進行下去,那麼他與皇上可以達到亦師亦友的關係,而現下卻是實打實的君臣關係。
朱瞻基與沈逸軒站起身來,薛圖亦隨之起身,朱瞻基環視一周仔細打量起屋內的布置來,宅院雖然破舊,不過卻整潔乾淨,屋內擺設錯落有致,朱瞻基在前,沈逸軒與薛圖分左右跟在他的身後來到右側的書架前,朱瞻基雙手負后看向書架上的書籍,他發現書架上天文、地理、歷史、傳記、人文等無所不包。
薛圖在朱瞻基一側解釋道:「微臣門內弟子都有讀書的習慣,皆因氣運興衰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天定、人為、地勢、河流等許多因素,所以微臣門內弟子每到一處首先要了解的便是當地人文地理,最後綜合根據天象推算後面的時勢。」
「比如有人要測算他的命理,微臣首先要了解此人的行事風格與人際關係,最後根據此人所在的人文環境來推測此人往後的發展趨勢。」
沈逸軒問道:「那豈不是說任何一個讀書人都能達到這樣的事情?」
朱瞻基暗自給了沈逸軒一個讚許的眼神,這也是他想要問的問題。
薛圖微笑道:「大人問的非常關鍵,這就是江湖中騙子多的原因,不過在下與那些江湖騙子大有不同,在下是通過望氣來觀看一個人的運勢,就比如陛下與大人,兩位都是氣運隆盛之人,剛一相見在下便知道兩位貴不可言,而且冥冥中便感受到在下所求之事能夠通過兩位達成,而那些江湖騙子則剛好相反,他們根本就不懂得望氣之術,只會通過面相來確定人的命運走勢,比如來人穿著普通,臉色晦暗,則會斷此人出身一般,近來霉事不斷,如果來人衣衫華麗,氣質出塵,精神抖擻,那麼便會斷此人會好事連連。」
薛圖咳了兩聲,繼續道:「人的命數最為詭秘多變,如果沒有相對應的觀氣之法那麼便無法正確的推算出以後的諸多變化,只能給出一個籠統的結果,或一生平平或榮華富貴等言。而在下則能準確推算出一個人的福禍,只是那樣在下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沈逸軒又問道:「那要在什麼情況下會受到反噬呢?」
薛圖回答道:「推算的越是詳細,受到的反噬就會越大,而一個人的運勢太強,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大,就像剛剛陛下與大人剛到之時,在下擅自測算陛下與大人的運勢便遭受到了強烈的反噬,如果不是在下強行切斷與天道的聯繫,恐怕在下會早已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沈逸軒與朱瞻基兩人對薛圖的話又信了七成,這時三人走到大堂正前方,牆壁上上是一副百花爭艷圖,畫風柔美、樸素,線條流暢,筆鋒洒脫,一看便知道是出於女子之手,只是此畫整體上給人一種稚嫩之感,此畫的作者年齡應該不是很大,沈逸軒暗自想到。
薛圖看到兩人盯著牆壁上的畫作解釋道:「此畫乃是小徒所作,小徒擅長人物畫,此畫乃是應我的要求所畫,所以有失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