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何去
甄宓進帳內行了個禮。
「莫大人，我叫甄宓。」
仰首挺胸，不卑不亢。
「甄姑娘請坐。」莫微生神色不變，淡淡說道。
「聽說甄姑娘是遺玉的朋友？」
「對啊。那小丫頭不知怎的給掉水裡了，我把她撈了上來。」甄宓笑了笑。
莫微生臉色瞬間暗沉。
看他神情不對，甄宓趕緊說道：「也沒多大事，我把她照料的可周到了。至於落水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有個男人一直護著她，也是他護送我們過來的。」
「那個男人呢？」莫微生沉聲說道。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男人……
「走了啊。」甄宓聳聳肩，「那位大哥挺有職業道德的，小丫頭上岸后就趕緊找人替她診治，看起來很是緊張她。」
「不過這位大哥來去匆匆，似乎跟小丫頭也不熟。應當是受人所託吧。」甄宓想了想道。
莫微生垂下眼瞼，果然……
皋塗國君，你究竟想幹什麼？
他臉上是掩不去的疲憊，一直低垂著眉眼思索著什麼，甄宓覺得這模樣像極了仰梧。
難怪那丫頭也動不動就沉思，一副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樣子，敢情是這人教出來的啊。
那邊的莫微生擔憂地看了看仰梧的方向。
戰場危險，又沒法送回申山……
算了，多派些人守著她吧。
至於這個女子……他轉頭告誡甄宓：「甄姑娘，如今這裡正是戰亂之地，姑娘還是不要在此地久留。若姑娘願意，在下這就派人送姑娘去安全的地方。」
莫微生說得誠懇，遺玉的朋友，他要好生擔待著。而且這裡也確實不安全。
但甄宓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站起身，低頭凝視手中拂塵，淡淡說道：「無妨。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小丫頭。我和她已經說好了，其餘的事情你去問她就行。」
她踏步走出帳外，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這外邊是丹璧城吧？好不容易來一次，我得去玩玩。放心我知道有涼人，不過我有分寸。」
她長得確實極美，不過此刻的意氣風發，更加攝人心魂。她身上聚集了太多的東西，那種雍容華光不似凡人。
莫微生轉身，隨她去吧。
嵇梁正看著甄宓的背影發獃。
莫微生敲敲他的頭，「看什麼呢。」
嵇梁臉紅了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她真好看。」
「哦？我記得你半月前說過平河郡主好看，十天前說過季統領好看，五天前說過侍女柔依好看，今天又……嵇梁，你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莫微生淡淡地說，但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戲謔。
嵇梁臉更紅了，那個初見時冷漠的少年好似換了個人，如今他的眼裡有了生氣。
他臉色微窘，小聲說了句：「其實，最好看的還是平河郡主。若我也能成為她那樣驍勇的人就好了……」
莫微生微笑著拍拍他的頭，「你一定可以的。」
「去看看她吧，順便轉告郡主晚膳後來我帳中，還有你。」
他本來轉身朝屏風那邊走去，腳下卻又忽地一頓，在那處站了一會兒卻又不說話，好像在糾結什麼。
不過最後他還是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若是屬意於她，便努力去追上她的腳步。脆弱的不是你當前的不起眼，而是她策馬揚鞭，你卻止步不前。」
嵇梁愣了愣，「我……知道了。」
他揣著一顆萌動的心走向她的營帳，想著有些小小的緊張。
他撩開帘子，「郡……你受傷了？！」
瑩白的背上有一條猙獰的傷痕，蜈蚣般蜿蜒在她肩頭。
嵇梁一個箭步就衝到她身前，速度快的旁邊的侍女都來不及開口阻止。
「將軍，請您迴避！」侍女急急地說道。
「你先出去。」他並未轉頭，但這話明顯是對侍女說的。
侍女躊躇著，「這……恐怕不合適。郡主雖是征戰沙場，但畢竟是個女兒家，將軍還是……」
「你先出去吧。」趙平河突然開了口。
「……是。」
侍女終於退了出去，但還是警惕地看了眼嵇梁，好像生怕他要做什麼一樣。
趙平河攏上衣服，轉身平靜地問他：「找我有事？」
嵇梁沒說話，他現在更擔心她背上的傷。
「讓我看看你的傷，我只是想看看你傷得如何。」
「大夫已經看過了，沒事。」
雖然她說沒事，但不親眼看看嵇梁總是放心不下。
「讓我瞧一眼吧，不然我心裡沒底兒。」
「我說了沒事。刀劍無眼，戰場上更是如此。受傷是常有的事，如此大費周折做甚？你覺得我趙平河這點小傷都受不得么？」趙平河冷冷地道。
她語氣已有些不耐。
嵇梁心裡委屈，「我從沒有這樣想過！你不知道，你在我心底意味著什麼……」
「可我們統共才認識半月吧？嵇公子的心裡，也未免發展的太快了些。」
她在微笑。但說出的話太過薄涼，眼中諷刺之意盡顯。
嵇梁的心彷彿被人揪了一下，輕輕點點的話語，卻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趙平河意外地發現他眼角都有些泛紅了。
她愣了。這話……是不是說得重了些？
但申山王后欽點的少年將軍，總不會脆弱至此吧？
他到底在想什麼……故意示弱？但這對他也沒什麼意義吧……
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見他還忤在那裡，趙平河開始煩躁了，語氣聽著也更加不善。
「你還有什麼事？」她皺著眉問道。
嵇梁忽然轉過身大步地往外走，潦草地丟了句『沒事』就逃也似的跑了。
趙平河又納悶了，她又說錯什麼了？
幹啥呀這人。
嵇梁走到帳外才知自己衝動了。衝動到忘了把莫微生的話帶給她……
但這時侯再進去會不會有點尷尬啊……
嵇梁捂住臉，心想我臉皮厚一點又不會死，而且還有個再看看她的理由，進去不就成了！
他又一次撩開帳簾，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咳，那個，郡主，莫大人托我告訴您讓您一會兒去找他。」
嵇梁感覺她的目光一直膠著在他身上，他的臉都快燒起來了，方才聽到一聲淡淡的『哦』。
他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甄宓在丹璧城內轉了幾圈，感覺情況比她想象中要好。
涼國的軍隊在城外虎視眈眈，但申山的軍隊也把守甚嚴，偶有幾路蒼蠅混進來，但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現在怕就怕卧底混進來。還有那個人……別人不知道他，但她跟他算得上是老相識了。
如果他介入的話，這仗就更不好打了。
默了片刻甄宓又樂觀起來，自言自語道：「管他的呢，我洛神也不是吃素的！這次咱們就好好會會吧，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