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身死
「陛下,找到莫大人了。」侍衛低頭向仰辛報告。
仰辛跟著他們來到一處小單間,裡邊擺著一副擔架,架上的人身上蓋著一層白布。
仰辛忽然有些冷。
他走上前,撩起白布的一角,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上滿是血污,他抬手想輕輕地碰一下。
「陛下,莫大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去了。」見他要觸碰他,侍衛低低地提醒道。
豈料這句話觸到了仰辛的逆鱗,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暗,堆著侍衛厲聲道:「住口!堂堂申山國師的生死也是你能妄言的嗎?!」
他臉色有些可怕,額上青筋迸起。
侍衛顫顫巍巍地說道:「屬下該死。」
仰辛平復了一下呼吸,冷冷說道:「都給孤滾出去。」
侍衛走後,仰辛揭開莫微生身上的白布,看著他青白的臉輕聲道:「你當真是愛她啊。行軍打仗都要將她帶在身邊,生怕孤會對她動手。」
他摩挲著他的臉,手指緩緩下滑,手下用力狠狠掐緊他的脖頸,湊近他了無生氣的臉彷彿勝利者一般說道:「可是,你死了,還有誰會保護她呢?」
仰辛像是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面上浮起怪異的興奮。
他死盯著莫微生的臉,像要將他的臉釘出洞來。但他沒有任何回應,畢竟,現在的他只是具屍體。
仰辛驟然暴怒,他將莫微生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咬牙切齒地說道:「湘澤國破的那天,若不是孤救了你,你早就和你家裡人一樣命喪黃泉!孤將你帶回王宮,悉心教導你,想你有朝一日能成為孤的左膀右臂!」
他情緒不太穩定,頓了一會兒方才喘著氣道:「可你……可你竟然背叛了孤,愛上了那個災星!孤那麼欣賞你……你卻一味的護著那個賤人!」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不甘,幾分悲涼。
走出那個院子后,他低聲囑咐了侍衛一句:「好生守著這裡,待會兒孤會派人來接走他。」
另一邊,嵇梁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他揉揉酸痛的腦袋,感覺喉嚨處依然有一股窒息感。
真是太奇怪了。明明差一點就能碰到仰梧了,突然就有一股怪力襲擊了他,而仰梧也被那陣「狂風」吞噬了。
不過,那真的只是風嗎?
嵇梁想起自己的家鄉,是一個篤信神靈的村子。
當年他出生時村裡蝗災肆虐,莊稼顆粒無收。所以他也被村民視為「災星」,是不祥之兆。
母親被逼死,父親含辛茹苦的撫養他,為避開村裡人的閑言碎語,不得不將他送上山門學藝。
直到十四歲的那年,父親將他接回,然而災害再次降臨。
憤怒的村民找到他和他父親,要將他趕出去,無論父親如何哀求他們都不鬆口半分。
後來他們威脅父親如果不將他趕走的話就要打死他,以此平息神明怒火。
父親絕望了。眼睜睜看著那群面目猙獰的人將他痛打一頓后扔出了村子,也不知扔到了哪個旮旯里。
再後來,就遇到那個女孩了。
她救了他,將他舉薦給莫微生,又把他帶去了申山王宮。
在宮裡他聽說了很多傳聞,包括遺玉公主的事情。
後來他對她有了一些特殊的情感,大概是同病相憐吧。被無端憎恨,受盡冷眼。
「喂小子,快起來!別躺在地上裝死!」
有人狠狠地踢了他兩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有些不悅地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人。
凶神惡煞的眼神,想要把他活吞了一樣。
他扶著頭起身,看了看周圍,光線很暗,地面潮濕,前面是沉重的鐵門,這是……監牢。
牢里除了面前的男人以外,他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孟雲嵐。
喉嚨干啞,說不出話來。他只能幹看著他。
孟雲嵐起身,在他面前蹲下。
「從申山到涼國,你昏迷了整整十天。」他慢條斯理地調整了一下衣袖,復又對他說道:「這十天里,我變著法的給你灌藥,才保住你一條性命。」
他勾起嵇梁的下巴,緩慢說道:「你說,你該如何報答我呢?告訴我,莫微生在哪裡。」
嵇梁瞪了他一眼,諷刺道:「若將軍不草菅人命,又何必費這份心!」
他眼裡嘲諷之意太過明顯,孟雲嵐輕輕地蹙了一下眉。
旁邊那個似乎是獄卒的人倒是跳了起來,過來一腳踢在他胸口,呵斥道:「大膽!一個俘虜也敢這樣跟將軍說話!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末了又點頭哈腰地對孟雲嵐道:「孟大人,您將此人交給我,我來處置他,保准讓他乖乖聽話!」
孟雲嵐睨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不必。照顧好他,其他事情你不用管。」
那獄卒愣了一愣,不敢違抗他的命令。
孟雲嵐走了,獄卒也關上門出去了。
嵇梁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狠狠朝那獄卒的背影啐了一口,罵了一句:「狗仗人勢!」
然後他便倚在牆邊,調息內力。
「莫大人,平河……郡主,還有甄夫人,公主殿下……」他閉上眼,眉間都是痛苦之色。
「平河……我的……小平河啊……」
嵇梁喃喃囈語著,想到那人墜入河中下落不明,心中便一抽一抽的痛著。
難道現在只能坐以待斃了嗎?嵇梁被各種情緒侵擾,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棋盤再次被打亂,各國都憂心忡忡,各懷心思。
皋塗國君還是一如既往的待在縈明殿里,面前擺著香爐,案上放著一卷卷道經。
無事的時候他最喜來縈明殿焚香悟道,見性明心。捧一卷大道經書,繪一角飄渺天地。
他敏感地察覺到外面有人的氣息,但遲遲不敢進來。
他笑了一下,他在縈明殿時最不喜有人打擾,難怪那人一直在外徘徊。
漵箜放下書,推開門走了出去。
「何事?」
面前的小童有些慌張的說道:「國君,不……不好了!九穗禾不見了!」
漵箜心下一沉。
也顧不得擺駕了,直接去了放置九穗禾之處——九品庫。
九品庫外戒備如此森嚴,是誰那麼大的膽子竟然能盜走九穗禾?
事情漸漸偏離了軌道,漵箜也無法再像往日那般淡定,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九品庫外的守衛見他到來,便全都跪在他面前請求責罰。
漵箜頓住腳步,眼底隱隱帶了殺意。
他轉頭掃過地上眾人,淡淡說了句:「此事若走漏風聲,你們全都得死。」
地上的人打了個寒顫,這風輕雲淡的背後,是無盡的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