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險象生
第二日。
隨行護衛們清理了一下攔路的冰雪,車馬便繼續前行。
仰梧正在馬車上百無聊賴的啃指甲,莫微生突然來了。
「國君,莫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吧。」,國君淡淡地道。
「微臣叩見陛下。」莫微生躬身垂眸恭敬地道。
「陛……」
「莫愛卿請坐。」
國君打斷了他的話,莫微生無奈,只好隨國君所指坐在了他身旁的小案邊。
「陛下,皋塗國盛行鬼神之說,他們的國君篤信尤甚。恕臣直言,此次出行也許並不……」
「莫愛卿多慮了。」
國君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涼國虎視眈眈,北部諸國被吞噬殆盡,你以為,孤想要受制於人嗎?!」
「……」
「申山承國運鴻福,本應國泰民安,卻因為這個災星出世……」
國君斜眼冷冷地看了仰梧一眼,「讓申山國運透出,整整五年一直澇旱頻發,蝗災盛行!!」
國君說著說著身體開始顫抖,一雙如鷹般陰霾的眼睛仇恨地盯著仰梧。
莫微生有些悲哀。
「陛下啊……」
「如果不是這個災星,申山何至於落到這般田地?!何至於落到會被一幫蠻夷逼到背井離鄉!」
「陛下,微臣斗膽,請您,再仔細想想其中的原因。」
「微臣告退。」
「莫微生!!」
仰梧就在車上。這種話她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
一直以來,父王都不喜她的母親,尤其是哥哥和她出生以後……
仰梧垂下眼眸,手指緊緊攥起。
災星……
既然如此厭惡她,為何此次會答應帶她出行的請求?甚至她的心裡都存了一絲希望,也許父王…也許父王對她是有情的……
「可是…哈!……」
仰梧在心底苦笑,眼淚從面無表情的臉上滑下,無聲無息地掉在地上。
車馬已經進入皋塗國都,行進速度慢了下來,仰梧歪著頭,豎著耳朵聽周遭百姓聊天。
「王二,你最近怎的悶悶不樂?又跟你家媳婦吵嘴啦?」
「沒有的事,你別烏鴉嘴!」
「那你這是怎麼啦?從昨兒個到今天一直耷拉著一張臉。」
王二整理木料的手停了一下,吶吶道:「我總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噗,」郭蠟聞言一笑,「得了吧你王二,一個賣假木料的,還真當自己是神算了。」
聽聞有人質疑他的東西,王二急了,「我這桃木梳真的可以辟邪的!你別不信,上回莊家小姐買了把回去……」
「唰」的一聲,仰梧拉上帘子,不再聽下去。
自從到了這皋塗國,一直心慌意亂,倒像真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剛剛外頭之人所言,再次加重了這份不安。
「唉。」
仰梧閉上眼,似乎想擺脫這份情緒。
車馬徐徐前進,行駛大半時辰后便停了下來。
車子不再搖晃,仰梧暖暖睜開眼,看著簾外透入的陽光。
皋塗……到了……
仰梧跟在國君身後,隨使者進了王宮。
兜兜轉轉半晌后,使者將他們帶入一處宮廷后便消失不見。皋塗國君端坐在前方,周圍宴席已置備妥當。
「申山王,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這聲音嘶啞的過分,全然不若一個壯年男子的聲線,仰梧心裡不禁有些懷疑。
「托皋塗王的福,一切安好。」
皋塗國君陰惻惻地笑了一下,「是嗎?如此甚好。那就,請申山王入座。」
莫微生心中無奈,這皋塗王大擺筵席,擺明了就是昭告天下兩國將要尋求合作,是生怕涼國不知情嗎?
酒宴一如平常酒宴,只有一隊異域女子所跳的《長煙調》有些亮色。
「浩瀚大漠,漫漫長煙,倒也令孤等中原之人心馳神往,不知申山王以為如何?」
「然也。只是不論何事物,在其度內便安,過量則不宜。」
「那麼,何為量呢?」
皋塗國君話鋒一轉,「孤瞧申山王女年紀雖小,眉眼間卻如長煙縹緲,皓月當空,實為不凡。」
莫微生心中一緊,手掌不自覺地蜷起。
申山國君面色卻一如往常,甚至隨聲附和道:「能得皋塗王讚賞實乃仰梧之幸。」
皋塗國王心裡有些詫異,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算再不喜歡,也不至於對他話中深意無動於衷吧?這申山王……
廷下丞相的手略微動了一動,皋塗國王便也不再多想,照前話說了下去。
「申山王果真氣度不凡。涼國肆虐,申山國運連年不順,恐怕會是涼國下一個囊中之物。既然申山王有意與孤合盟,那麼是否該拿出點誠意呢?」
「申山無粟。」
「哈哈哈哈!既如此,又如何呢?」
申山王的視線緩緩側向了身旁的仰梧。
仰梧心中一涼。
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