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交莫逆
蒙面人衝天而起,大刀勢重力沉,化為了索命的鬼神朝著少女劈去。
少女即便過這等陣仗,一時間卻也被嚇得晃了神,苦練的武功忘了怎樣使出,完全不知該如何躲避,身下的馬又只是一般凡駒,沒了主人驅使只會呆在原地,完全感覺不到危險的來臨。
蒙面人期待著一人一馬同時分為兩半的場景,眼中閃現的光如同他首領一般殘忍。
大刀即將砍上,青年那如雷般的吼聲傳入了少女耳中,她回過神來,千鈞一髮之際,拉著韁繩側身躲過了蒙面人以為必然得手而有所鬆懈的一刀。
這一刀砍空,蒙面人收不住刀勢,重重的砍到了地上,瞬間土石飛濺,地面開一條數米長的裂縫,將一顆小樹震倒。
可即便威力巨大卻無所建樹,蒙面人自己更是被這一招反過來震傷,以致躲避不及,被受了驚嚇的馬抬起前蹄踢中,整個人倒飛而出,一口鮮血控制不住的噴出。
他眼中閃過震怒,旋即又是更為殘忍的光,強忍著傷,提著刀又朝少女殺去。
但已經遲了,青年抓住了這個時機,不會再讓其傷到妹妹,將手中長劍做暗器,快如一道閃電朝著蒙面人的頭顱射去,可蒙面人竟是不管不顧,一心只為殺死這壞了自己事的少女。
飛劍還是慢了一絲,擋不住蒙面人的刀,青年面露絕望,所有蒙面人皆是眼神殘忍,眼見著悲劇便要發生,馬載著少女想跑卻也來不及。
突然,一顆石子破空而來,打破了這種絕望。
在飛劍之前猛的砸到了黑衣人身上,將其重重擊倒在地上。
青年疾步沖了過來,怒火彷彿可以點燃整片天空,濃烈到彷彿化為實質的殺氣讓躺在地上的蒙面人崩潰,口中不停吐著鮮血,他掙扎著還想爬起來,青年走到他跟前,一腳踢爆了空氣般重重踢到他的肚子上,整個人曲著,像是一隻蒸熟了的蝦一般倒飛而出,砸到幾米后的一顆碗粗的樹上,樹被這恐怖的衝擊力砸得斷裂開來。
蒙面人暈死在地上,口中不停的冒著鮮血,只剩了若有若無的一絲氣,但青年殺意與怒火絲毫未消,化為真正的魔神朝著他走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踩死他彷彿只是踩死一隻螻蟻,沒有殘忍,只有絕對的漠視。
恐怖的氣勢之下,眾人雖只能看到青年的背影,但皆是感覺到震撼,其餘蒙面人包括首領竟無一人敢出手,心志不堅者甚至連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穩,手止不住的在顫抖。
就連一旁的葉運籌也是神情凝重。
只有少女看到了自己哥哥的表情,臉上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但更多的是心疼。
「哥,不要,不要再殺人了,快來陪小萱。」
少女眼中有淚,大聲朝青年喊出了這句話,青年眼神終於不像方才那般淡漠,取而代之的是收不住的溫柔,踢向黑衣人腦袋的一腳轉勢提到旁邊的樹樁,樹樁再次斷飛而出。
但也不是如此簡單放過他,青年如閃電般連出兩腳,蒙面人兩條手臂同時飛了出去,被疼醒之後又再次暈死過去,也不知還有沒有氣。
「你們三人祈禱一直都會有人來救,走。」
蒙面人首領見此倒也拎得清狀況,自己手臂在剛才被震得使不上力,士氣也低得幾乎沒有,放下一句話竟是直接匆忙領著屬下退走。
少年主僕三人剛才的頑強抵抗都是苦苦支撐,早就耗盡了氣力,也就不可能去追。至於葉運籌與青年兄妹二人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自然不可能管到追殺這份上。
蒙面眾人的撤退無人阻攔,帶著幾個包袱與數十具屍體很快的消失在了林中,留下了數十具侍衛的屍體與滿地鮮紅的血跡。
青年將妹妹硬扶著靠坐到稍遠處乾淨的樹旁,非得仔細檢查一番傷勢才放心。
「哥,你就放心吧,我沒事的,倒是哥你自己要小心,以後不要發那麼大的火,小萱不想看到你這樣。」少女狀態很好,並未哪裡受傷,卻是很擔心哥哥。
「好啦,哥這麼大的人了還要小萱擔心,是哥的不對,哥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小萱,不讓小萱著急。」青年摸了摸妹妹的頭,眼神中滿是堅定。
「哥,快看,他們過來了,就是那位公子剛才救了我吧?」少女指著前方說道。
葉運籌與少年主僕三人朝青年兄妹這邊走過來。
「嗯,哥得好好謝謝,好好報答他。」青年點頭,心中十分感激。
「多謝三位義士出手相救,不然我二人與我家公子今日恐要遭這些賊人毒手。在下陳前,這是我家公子李薄繁,這位是長鞭客沈沉宗,敢問三位如何稱呼?」
「多謝三位出手相助。」
少年兩名侍衛走出,拱手感謝並介紹了己方三人,中年人陳前熱情,最長者沈沉宗冷淡些,但皆是態度誠懇。
葉運籌拱手還禮,道:「在下葉運籌,陳壯士不必客氣,我剛才看你與沈壯士捨命保護你家公子,未曾有半分退讓,甚是敬配。」
青年面對除妹妹之外的人基本皆是冷冷的模樣,也不大有結識朋友的興趣,只想對救了妹妹的人表示感謝。
少女站起身來開口道:「我們兄妹二人姓井,我哥叫井尋,我叫井萱。」
這才聽到青年開口,道:「挖井取水的那個井。葉少俠,剛才多謝你救了我妹妹。感謝!」
妹妹井萱臉上出現難以抑制地激動,輕輕拉了拉哥哥的衣袖,驚喜萬分卻又小聲的問道:「哥,他就是葉少俠?找了這麼久居然在這見到真人了?居然,居然比傳聞中的還要英俊瀟洒,還出手救了我!」
葉運籌聽到了井尋沙啞的道謝聲,當然也聽得出了這言語中那絲毫不參假的誠意,看了剛才那一戰,他自然明白在這魔神一般的同齡人眼中妹妹有多重要,自己隨手救得他妹妹,在他心裡怕是一筆無以為報的大恩。
他笑了,像一個孩童,笑的很好,笑的直抒內心,不是笑有了這樣一位大高手的如山人情,笑的是在這等地方居然能遇到這樣一位人物,對敵人冷酷如魔,內心中卻又有極度的柔軟。
有些人認識一輩子都只是點頭之交,而有些人剛見便覺得能結為莫逆,他葉運籌,想與他結交!
倒是沒聽到井萱這低聲細語,井尋也先沒理會妹妹。葉運籌轉過頭,將摺扇收與腰間,看著彎腰拱手嚴肅莊重的井尋,伸手將其扶起,拱手道:「井兄客氣,舉手之勞而已,況且就算沒我,井兄的那柄飛劍也會擊中那賊人。」
「葉少俠莫要推辭,我自己心裡清楚,要不是葉少俠及時擲出那顆石子,小妹定會有危險,後果我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葉少俠大恩在下必將永世銘記。」井尋聲色堅定毫不作偽,重重一聲竟單膝砸地跪在了葉運籌跟前。
井萱伸手去拉卻沒拉動,她明白哥哥的想法,眼中又有淚光閃現。
葉運籌也瞬間反應過來,趕忙伸手去拉,這才將井尋拉起,看著跟前這漢子,臉上還有先前屠敵時沾染的血跡,嗓音已然沙啞卻字字重如千金。
「井兄,你莫不是覺得我葉運籌如此不堪,是個挾恩圖報之人?你硬說這是大恩,我記住了,但絕不圖回報,你又何必行此等大禮。」
「我絕無此等意思,只是這等禮數跟小萱比起來又能算得了什麼,我心甘情願,恩你記住了卻不圖報,我卻不能因此心安理得而不報答,葉少俠大恩我必銘記於心。」
「唉,井兄,我是說不過你了,隨你便吧,我敬重你,不管你如何覺得,反正以後我便當你是朋友了。」葉運籌有些無奈,看著井尋說道。
「嗯。」井尋惜字如金,臉色完全看不出變化。
空氣有些安靜。
「額!沒啦?井兄,井大哥,你就不能說下想法嗎?」葉運籌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沮喪和抓狂,不親眼所見保證無人敢想象謫仙人葉公子居然還有這番模樣。碰著這麼一個萬年冰山臉,還惜字如金,卻偏偏就認準了要成為莫逆知己的人,葉少俠算是遇上了截止現在為止行走江湖以來最大的難題。
「可,葉兄。」不知是不是見了葉運籌這模樣,井尋那對除妹妹外所有人都萬年冰山的臉居然有了絲笑意。
「井兄,你這是和我想的一樣嘍!哈哈哈哈......」葉運籌開心的大笑起來,井尋也同樣如此,兩人各一手重重握在了一起,一旁的井萱見此伸手擦去眼角淚花,她從未見過哥哥對其他人再這樣笑過。
她也笑了,笑的很開心。
笑罷,三人才想起一旁還有三人站著,不禁有些尷尬,臉皮子最薄的井萱通紅著臉往哥哥後邊躲了躲。
陳前看出了三人的尷尬,上前一步,拱手道:「原來是葉少俠、井少俠與井女俠,百聞不如一見,果真都是人中龍鳳。」
葉運籌又將摺扇拿與手中輕撫,對此稱讚報以微微一笑,井尋又變成了對人時的萬年冰山臉,彷彿剛才的笑聲只是一場幻覺。
倒是井萱聽了這話,很是激動,也不管先前的尷尬了,伏耳在哥哥耳邊,自覺輕聲實則都聽得見的說道:「哥,他居然聽說過我們,還說我們人中龍鳳,我們什麼時候像葉少俠那麼有名了?」說完還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周邊之人除了還未從戰鬥中緩過神的少年,見狀皆是不由嘴角上揚。
井尋滿臉皆是寵溺的微笑,不得不說這換臉速度比先前殺數人鮮血四濺而半滴不沾衣物的步法和劍法都要快,輕撫了妹妹的頭兩下,開口道:「一定是打遍天下無敵手還樂於助人的萱女俠太有名了,我這肯定是有幸沾了我家萱女俠的光。」
井萱被逗得有些難為情,偷偷瞥了一眼葉運籌,嬌羞道:「哥,你又取笑我,我以後不給你做飯了。」
「哈哈哈,井兄,你和萱小妹的兄妹感情真令人羨慕,不過飲食大權還掌握在萱小妹手裡呢,居然還敢得罪人家。哈哈哈~」
「哎呀,葉大哥,你怎麼也和我哥一樣,居然也開玩笑,哼。」井萱越發難為情了,不過雖話是這樣說,其實心裡樂開了花,但隱隱覺著有些不對。
「萱小妹,萱小妹!怎麼剛見面就成妹妹了!」井萱想到了哪不對勁,少女的心思轉變的總是這麼快,又有些悲傷抑鬱了。
這邊是一種風景,而少年李薄繁那邊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李薄繁一直雙目無神的站於一旁,就這麼獃獃的站著,就連傷口還有鮮血流出,沈沉宗走過去給他包紮傷口他都沒有絲毫反應。
陳前見狀也走了過去,輕聲問道:「公子,這三位少俠救了我們性命,您要不要過去親自道聲謝?」
李薄繁仍是神情木然,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沒有一絲反應。
「公子,公子-」陳前在旁邊輕喚,沈沉宗也看出公子狀態不對,但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緊皺。
葉運籌發現了這邊好像有些不對,從一旁走過來。
「陳壯士,想必你家公子是在剛才受了驚嚇,畢竟還是個不大的少年,見到這麼多人流血,能這樣已經不錯了,讓他先緩緩吧。」
陳前抬頭看向葉運籌,面有歉意,
「可是…」
呆站著的少年李薄繁動了,像一截老朽的木器,開口了,狀態無比低落,聲音像是要低到塵埃,
「陳叔,沈叔,先安葬了弟兄們,然後,然後,我們便回去吧。」
聽到自家公子終於開口,陳前與沈沉宗皆是面露喜色,但聽清楚說的是什麼之後,兩人皆是面露震驚。
沈沉宗不善言語,雙指急得挫著鞭子,陳前著急道:「公子,咱們離家才半月有餘,豈可因這麼一些小事便狼狽的回去,不能讓家中那些為公子付出的長輩寒心吶。公子!」
李薄繁又是低頭不語,整個人沒了精神,散發出一種腐朽的暮氣。
旁邊不遠處葉運籌的馬和一匹馬靠到了一塊,應當是李薄繁的坐騎,另外四匹馬散站在周圍,清風浮過,林中樹葉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