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森森的爸爸

這聲音有點耳熟。

「森森爸爸？！」蘇沐有些意外。

眼前的男人換了家居服，雙手提著購物袋，沒有了職場人幹練的模樣，反而有種溫暖居家男人的氣質。

「蘇老師來這裡……？」

「哦，我住這，就這棟樓。」蘇沐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建築。

眼前的男人眉頭舒展的笑了，「真巧，我們也住這。」

男人說完快步走到門口準備開門，「蘇老師住幾樓？」

「我住六樓。」

「哦，我們在十三樓。」

進了電梯，森森爸爸儘管滿手東西還是禮貌的替蘇沐按了樓層，指甲長短適中，乾淨，骨節分陰，蘇沐收回自己的目光。

電梯開始上升時，電梯里有些安靜，蘇沐輕咳了一聲，問「森森媽媽是不是也很忙？」

森森爸爸轉過頭，眼神清澈，但卻好像欲言又止，最後禮貌的點點頭，「嗯，她在外地，有點忙」。然後又轉過頭盯著電梯數字屏。

好在蘇沐的樓層很快就到達，蘇沐得以在這種環境中脫逃，臨出電梯的時蘇沐還是禮貌的表示，大家都是鄰居，以後有事打個招呼。

進了家門，換上家居服的蘇沐癱在沙發上，變身一灘泥，腦袋裡閃過森森爸爸的樣子。

森森的爸爸有著一雙黑白分陰的眼睛，注視對方的時候眼神很專註，高鼻樑，卻不是那種冷峻的線條，目光里透著一股子讓人心安的溫暖，說起話來不急不徐，儘管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對不起對不起，又來晚了」，但是絲毫不影響那令人愉悅的聲線，整個人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什麼都挺好，就是爸爸的職位不太稱職。

不過這些也跟她沒什麼太大關係，對她來說，更重要的是在教師這個千辛萬苦才轉行得到的神聖的崗位上積攢經驗，萬一出點什麼岔子，安娜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陰天是周末，蘇沐約了之前媒體圈的同事一起吃飯敘舊，這群人是蘇沐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就結識的一群人，不分年齡不分性別的混成一團。

小冬是這群人裡面的紐帶，人長得憨厚，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人脈廣，消息豐富，總有些八卦可以提供，深得蘇沐和李雙的胃口，這次的局就是他攢的。

「你怎麼回事，就數你磨蹭，自己罰酒吧。」小冬一邊數落蘇沐一邊起身幫她掛衣服，在這方面小冬真可謂細緻周到。

「我還沒吃東西呢，你不心疼我嗎？」蘇沐對著小冬故作撒嬌裝。

「我看你倆湊一對得了。」李雙在旁邊打趣，蘇沐聽了立刻正色道，「不要用那麼齷齪的思想玷污了我們純潔的友誼！我們可是一輩子的好姐妹，小冬你說對不對？」

「誰跟你姐妹，不要臉，找李雙去，你們倆才臭味相同。」

蘇沐嘿嘿一笑，坐到李雙身邊，這才是貨真價實的好姐妹。

跟這些人在一起的蘇沐與做老師的蘇沐有些不同。

自從大學畢業誤打誤撞進入媒體這個行業以來，從不諳世事到見慣俗世百態，蘇沐有時候甚至自覺已堪破紅塵，所以當這個行業開始被新興媒體逐漸取代，自己也變得焦躁不安時，蘇沐選擇了轉行，兩個行業就好像是兩個世界的跨度，那邊聲色犬馬，這邊各安天涯。

遠離了那個光怪陸離的圈子，卻離不開這群曾經患難的朋友，三不五時的聚一聚，喝一喝，聽聽八卦，也是蘇沐喜歡的放鬆方式。

「哎，最近要被客戶煩死了！」李雙皺著眉頭說，「就是那個咱們公司之前的大客戶，記得嗎？這幾年換了新的市場部經理！」

「怎麼蹂躪你了？」蘇沐作為唯一已經跳出這個圈子的圈外人，有點幸災樂禍。

「別提了，他們家本來今年給媒體報的預算就少，每一條廣告還都要修改無數次，台里都快跟我翻臉了！」李雙愁眉苦臉。

「怎麼會~我接觸過他，他人很好的，還是你的廣告不過關！」小冬一句話里透著百轉千回的語氣。

「嗯？你這張嘴能夸人？那經理男的女的？」蘇沐八卦之魂有點復甦。

「男的！」李雙不懷好意的看一眼小冬，又對著蘇沐說「人倒是挺精神的，一看就是業界精英的范兒！」

「有沒有照片？」蘇沐放下筷子湊到李雙跟前兒，能讓小冬說出好話的人，該不會三隻眼吧。

李雙翻找朋友圈，不一會就找到了，「他！」李雙指著朋友圈的一張照片，「這是他們4S店活動的照片，中間那個人就是，林浩沅林經理。」

蘇沐接過手機，把圖片放大，眼睛瞬間睜大，「這…這是我學生的家長！！」

「沒看錯？你再好好看看！」小冬非常疑惑。

「真的！」蘇沐非常肯定，畢竟昨晚還同乘電梯，「他每天都最晚接孩子的，是真的！而且，我們還是鄰居！」

話說的這麼具體，小冬也不得不信了，但還是不停搖頭「...……怎麼可能？！」

「世界真小，身邊這幾個人繞來繞去總能繞城一個圈」。

「是啊，好巧！」蘇沐也感嘆著，腦袋裡浮現出家居服版的森森爸爸。

「還是不對勁，怎麼可能呢？他....哎，算了，跟你們說了也是白說。」小冬自顧自開始吃菜喝酒。

蘇沐和李雙齊齊向小冬投去炯炯的目光，到底是有什麼內幕，聽八卦我們從不缺席的，「小冬你快說！」

小冬看了看這倆人，乾脆閉口不提了，無論蘇沐和李雙怎麼威逼利誘都沒能得逞，後來用台里某主持人的花邊新聞轉移了倆人聚焦點才算作罷。

元旦小長假前的這一周蘇沐都不用值晚班，快要放假的心情總是特別愉悅。

「老師今天要給你們留一個任務，回家之後呢，需要爸爸媽媽的幫助，你們一起來把風鈴其餘的銅柱系在我們的圓盤上，好不好？」蘇沐極盡溫柔而又聲情並茂的對著滿屋子的小腦袋布置任務。

「好~」在稚嫩又有力的回答之後，蘇沐下課了，今天是一班的手工課，正好是森森的班級。

下課之後一班小戰士們依然訓練有素的在教室門口排好隊準備去衛生間，森森最後一個出來，路過蘇沐的時候，抬頭看了看蘇沐，用非常小的聲音嘟囔了一句「老師，你能不能幫我繫上，我爸爸不會。」

蘇沐愣了一下，蹲下來看著森森，笑了笑說「爸爸一定會，如果爸爸不會讓他來找我，我教他，好不好？」

森森聽了之後有點無奈，低下頭默默出去排隊。

蘇沐每次看到森森，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轉而就變為對家長的責怨，不自覺就提高了對這小傢伙以及他背後大傢伙的注意。

自從上次給森森讀過故事書，森森就總會在蘇沐要下班的時候出現在書架旁，蘇沐甚至能感受到森森裝作不經意撇過來的目光，那是小不點自認為經過偽裝的期待，蘇沐每次都落荒而逃，終於在放假前的那天，蘇沐敗下陣來。

學校放假前的傍晚是很冷清，沒有鬧哄哄的課外課，沒有賴著讀書不走的小學生，比聖誕晚會結束后的夜晚還要清冷的徹底。

「哎，也不知道森森爸爸幾點能來接，我家裡還有事！」值班的菲菲一臉的無奈，也難怪，就等著這一個了，本來校長說今天可以提前鎖門。

「要不，我把他領走吧，我跟他住鄰居。」蘇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點衝動，話出口了又有點後悔。

「不好吧，還得徵求家長意見才行，再說你領走了，萬一出點什麼事你怎麼交代，別給自己找麻煩了！」菲菲好心提醒，蘇沐也覺得有道理，森森在一旁漫不經心，但是蘇沐知道他聽到了對話。

蘇沐想走，可就是走不出去這個門，「要不給他爸爸發個信息吧，我們就住樓上樓下，他爸爸也知道。」蘇沐看著森森的背影，再一次忽略了自己的思維繫統。

「確定？那我真的問他家長咯？」菲菲撥通了森森爸爸的電話，卻被掛斷，菲菲撇了撇嘴，「等吧！」

幾分鐘之後有電話回撥過來，菲菲把電話開了免提，聽筒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您好，請問哪位？」

「家長，這裡是森森的學校，我們今天要提前關校，蘇老師說跟您是鄰居，想幫您把森森帶回去可以嗎？」

「不好意思，我這邊開會沒看到時間，抱歉抱歉，學校這邊大概幾點關門？」

「大概在七點。」菲菲看了看錶，已經六點五十。「那……」蘇沐聽得出森森爸爸語氣里焦急與無可奈何。

「那就麻煩蘇老師了。」

「不麻煩，放心吧，我會看好森森的！」蘇沐接過電話。

「謝謝你蘇老師！」森森爸爸語氣誠懇。

「沒事，你忙吧，晚上直接去我家接森森就行。」蘇沐示意菲菲掛了電話。

回過頭，蘇沐對一直在旁邊扒著桌沿觀察事態的森森勾勾手指，「走吧小傢伙，今天你跟我走！」

森森一路小跑去拿回書包，有點害羞的牽起蘇沐向他伸過去的手，

「走，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