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八點半的時候，籃球場的看台邊就座無虛席。

今年的觀眾席與往年相比稍有特殊，穿粉色囚服的壯漢們捧著爆米花排排坐，與周圍的灰調建築形成鮮明對比——這場面乍一看倒是和諧，只是大家臉上的表情都稍微有那麼一點、或許不止一點生無可戀。

今早剛乘專車來到阿卡姆的紅隊成員看到此景，無一不感到嘆為觀止：「哇哦，新皮膚？」

與之相比，剛做完熱身站在一邊的藍隊就顯得淡定得多。畢竟大家都是老阿卡姆人了。

景末把球衣往身上套的時候，還遭到了來自韋德.威爾森的無情嘲諷——

「13號？搞沒搞錯？」韋德指著她胸前劣質藍坎肩上鮮艷的數字，「你是有多想不開才選這麼不吉利的數？」

「這都21世紀了，別給我整封建迷信那套OK？而且你沒聽說過詹姆斯.哈登嗎？」景末白了他一眼。

其實她心裡多少也有一絲絲不爽。

她本來跟裁判報好了要30號球衣，那是她男神庫里的專屬號碼，也是她從加入籃球隊那天起就用的幸運數字。

結果今早她才被裁判告知阿卡姆的球衣號碼最多就到15，然後就被草率地塞了件13號。

景末：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無奈啊。

在和韋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后，比賽很快開始了。

哪怕精神病的籃球賽也得走流程，瘋子們惡棍們紛紛起立，嘔啞嘲哳地合唱了首《星條旗永不落》，紅隊和藍隊伴著參差不齊的歌聲從兩側入場，這才終於點燃了大家的興緻。

確切地說，是紅隊點燃了他們的興緻。

以貝恩、喪鐘、紅頭罩為例，紅隊的平均身高一米九，平均體重兩百斤，真真正正的力量型選手，彷彿一出場就自帶buff，光是那氣場就宣告著「我是冠軍」。

反觀藍隊，那簡直就是豆芽菜一群……

景末甚至清楚地聽見了觀眾席對他們喝倒彩。

比賽正式開始，紅藍隊各自選人跳球。

身為「隊長」，景末自然被眾口一詞地推上了這個光榮崗位。而在她站出列的那一刻，幾乎同一瞬間，紅頭罩也主動從對面的隊列里走了出來。

——果不其然就是他，朗姆洛口中的「內應」。

景末抿抿唇，邊邁著步子邊從上至下打量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方才黑白照里如假包換的紅色腦殼，棕黃色夾克里襯著藏藍色緊身衣，以及隔著布料都清晰可見的肌肉塊輪廓——

說實話，他長得實在不太友軍。

等兩人各自走了半個場地，面對面站著時，她才意識到一個更令人難過的事實——他竟然有這麼高？！

紅頭罩的體型跟景末比簡直完完全全大了一圈，這樣的身型差距幾乎毫無懸念地註定了結果：除非他故意讓著她，否則她根本碰不到這個球。

景末：「……」

紅頭罩冷眼看著她，言簡意賅地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宣布了計劃：「四十分鐘的時候，我朝你這邊跑，你不要躲。」

景末點了下頭，拉下臉皮維繫著藍隊最後的尊嚴：「……那這下跳球你能不能讓給我？」

話音剛落，她便好像聽見對方隱約的笑音：「不好意思，我也要贏比賽拿獎金的，小姐。」

景末：……

景末：對不起了友友們。

球落下時，果然被紅頭罩拿到了，然後迅速往藍隊這邊籃下壓了過來。與此同時，觀眾席情緒高漲地喊成一片。

在喝彩聲里，球被傳給死射，接著扔給塔莉亞，隨後由喪鐘上籃，一氣呵成。

韋德、喬納森和艾薇三個人狀態一模一樣，跟石像似的愣在原地，猝不及防看著對方輕鬆拿下兩分。

景末聽見和她並排的鐘女惡狠狠地小聲念叨：「像他媽做夢一樣。」

女孩猶豫地開口：「抱歉——」

「閉嘴！」鍾女打斷她，「先把比賽贏了再說。」

第二個球被鍾女搶到，她果斷地往對方籃下跑，直接撞開試圖擋在她前方的塔莉亞.奧古，然後把籃球丟給前方的死侍。

然而，紅隊的回防速度快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還沒等韋德跑到籃下，就被貝恩和喪鐘雙面夾擊。話說回來，死侍早就對喪鐘跟他撞人設這件事記恨在心了，這回正面碰上更是為他與對方較量一番設下完美鋪墊。於是趁死侍注意力被分走大半的空當，貝恩一個大步奪過了球，一晃便扔給離他最近的紅頭罩。

緊接著，幾乎是炫技般地，所有人目睹這位從前名不見經傳的黑馬選手壓著三分線開始起跳，球進了！

球進網的瞬間，球場周圍立刻掀起了浪。喝彩聲鼓舞著紅隊的士氣，也把藍隊的情緒拍到了谷底。

比賽才剛剛開始了幾分鐘而已，紅隊就已經拿到五分，而藍隊這邊還是個刺眼的0。

景末回頭，看了眼隊友們萎靡不振的表情，打了個手勢跟裁判要求暫停。

「這就暫停了？太遜了吧！」她聽見第一排觀眾席有人這麼喊道，「趕緊下場得了！」

景末選擇直接無視他。

場上叫了暫停，藍隊五人圍成一個圈。

「待會我們按今早說的，喬納森你纏住貝恩，」景末看著少年的眼睛，「他是中鋒，體力也好，是個威脅。你盯緊他，他在哪裡你就在哪裡，不用管球。」

「沒問題。」喬納森點頭。

「我和艾薇負責喪鐘跟那個碧池。」鍾女道。

「好。」女孩分別跟她們兩人碰了碰拳，「辛苦了。」

「至於你，」她最後看向死侍，「韋德，待會我發球，你走中線，我一直在你旁邊。」

*

哨響，景末拿了球。

「哈尼我來了！」韋德很聽話地按剛才說的，朝她的方向狂奔過來——

結果下一秒他就被對方死射給攔了。

藍隊全體：「……」

景末嘆了口氣，看向目前離她最近的鐘女，可惜喪鐘正好擋在她面前。一旁的喬納森也正恪盡職守，跟貝恩纏鬥得難捨難分。

「MJ！」艾薇大聲喊。

景末目光測量了她與艾薇之間的距離，手一帶，將球扔進艾薇手中。艾薇帶著球，綠色緊身衣襯著她修長的雙腿，紅色長發迎風飄散，這香艷絕倫的畫面讓場下無數直男的分貝瞬間拔高。

艾薇跑到一半，塔莉亞.奧古如一道影子似的阻斷了她的路。

兩個女子各自拔出了刀，在打鬥開始之前，艾薇手一勾，將球提前帶給從喪鐘那裡好不容易掙脫的鐘女。

紅頭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也攔住鍾女的去路，眼下雖然紅隊回防力度不弱，但他們已經靠近對方籃板，鍾女看準機會，在景末從中線並過來的那一瞬間手一背，球又回到女孩手中。

「小賤人快跑！」

眼下情勢緊張到沒有點頭的工夫，景末拼勁力氣沖了兩步，接著一鼓作氣彈跳起來，手一拍，在所有人都沒料想到的情況下，於三分線外標標準准地擲了個籃。

這一下力道非常狠，把觀眾們看得一愣，等下一秒計分牌上的0變成3，所有人才不約而同地爆發出歡呼。

艾薇迎過來跟女孩來了個興高采烈的highfive：「手勁可以啊！」

一通默契的配合外加一個漂亮的三分，不僅帶來場上的熱情，更是讓藍隊全體重振旗鼓，五個人紛紛像嗑了葯，眼睛都亮了起來，跑得更快、回防也更加迅速，以至於剩下的幾個球都是藍隊連續得分。

而景末貫徹落實著她之前在校隊養成的「要麼就不投，投就投三分」的習慣，讓場下好幾次都掀起了浪。

等比賽打完第二節時，比分早已被拉了回來，藍隊已經得了二十多分，這期間紅隊只進了一個球。

局勢逆轉，不知不覺間，場外的觀眾早已偷偷換了陣營。

「13號！」「7號！」「6號！」

加油喝彩聲一次比一次高。

上半場在精彩絕倫的較量中慢慢走向尾聲，輪到中場休息時，紅隊好幾個人看著景末的眼神都開始發狠：

「得想辦法弄掉那個13號。」死射用毛巾擦了擦汗，不露聲色地動著嘴唇，「她比賽經驗太豐富，只要她還在，我們就沒機會贏。」

異域風情的紅唇美人兒塔莉亞.奧古喝了口水，斜著眼望向對面瘦弱的女孩，挑了挑眉毛。

而在另一頭的藍隊並沒有接收到這一危險信號，大家正圍在一處商討著下半場的作戰方案，氣氛好得熱火朝天：

「剛剛我們打得很好，只是回防有些慢。」喬納森說。

「沒錯，他們進攻的時候，我們得趕緊回籃下，不然越往後打就越費力，畢竟我們這場比賽沒有替補。」景末道。

這就是阿卡姆籃球賽最喪心病狂的地方，沒有替補，以至於打到現在，景末看似精神充沛，實則全是靠一口氣撐起來的。

其他人的狀態也都差不多。

「那等回防的時候，我們三秒區兩個人，別的人依情況頂在三分線，別讓他們進來。」韋德總結。

「好。」

*

下半場，易邊再戰，這回依照剛才的失敗經驗，藍隊跳球的隊員選了身高最出挑的韋德。

另一邊依然是紅頭罩。

哨聲一響，球被拋起，裁判扔了球拔腿就跑，似乎也是擔心跑慢一秒就被誤傷到。

全場觀眾鴉雀無聲，在此間隙，只聽韋德一聲吼，彈跳起來直接把球拍到藍隊的方向——

「漂亮！」穿粉色囚服的壯漢們大叫。

猝不及防被蓋帽的紅頭罩：？

只見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緊接著輕鬆地被景末拿下，她邊跑邊運球，到達場中央時，塔莉亞如鬼影般攔在她前方。

塔莉亞的身高與景末相仿，因此，女孩心中甚至不存在絲毫慌張，她勢在必得地抱著球左右一晃，緊接著出其不備舉起胳膊。

球被穩穩扔了出去。

伴隨著一記弧線，籃球越過半個場地的超遠距離，然後命中進筐。

「啊啊啊啊啊！」四面八方的看客就跟磕了葯似的，有些人甚至直接從座位上蹦起來。

Logoshot，職業級選手都難以投進的動作，NBA球星史蒂芬.庫里的看家本領——而在這裡，施展此技的竟然是個姑娘。

「Yes，yes！」上一秒還神態自若的景末見球進了也跟著眼睛發亮，她握起拳轉過身朝隊友們蹦了兩下，活脫脫一個沒長大的小孩。

與此同時，興高采烈的女孩完全忽略了背後的危險。

塔莉亞拾起滾落過來的球，一手使勁，球如鐵餅一般朝景末的後腦勺甩了過來——

「小心！」好在韋德眼明手快，飛一般地撲過來攔在她身後。

籃球撞在他胸口處，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他低著頭擺出呲牙咧嘴的表情，看著球被彈開。

「你這樣做可不對哦，女士。」待疼痛消失，死侍豎起食指，淡寫輕描地搖了搖。

「多管閑事。」塔莉亞.奧古甩了甩她濃密的頭髮，扭頭走開。

「……韋德，你沒事吧？」回過神的景末眉頭蹙起來，手放在他肋骨處按了按，呼吸沉重了幾分，「沒斷？」

照塔莉亞的力度來看，如果剛才沒有他攔著，很有可能她就落了個顱內損傷當場倒地的下場。

景末隔著半個球場警告地瞪了塔莉亞一眼，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挑釁地沖她揚了揚下巴。

「沒事，斷了也能再長。」隔著面罩，景末聽見了對方不正經的調笑，「哦……小甜心，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看來是真沒事。

景末這才舒了口氣，順便踹了藉機揩油的韋德小腿一腳。

「還好嗎？」裁判在場外喊。

阿卡姆籃球賽沒有規則，所以剛才塔莉亞那一下根本算不上犯規。

「好得不能再好，我們繼續！」韋德高舉手臂，沖裁判比了個OK的手勢。

下一個球由死射發出，紅頭罩接過籃球往籃板這邊壓過來時，藍隊把剛剛中場休息商討出的打法發揮到極致，所有人都守得死死的，不給紅頭罩任何可乘之機。

艾薇憑藉苗條的身型擠出重圍，她一揚手，將球靈巧地搶到手中，往前跑了兩步傳給離她最近的景末。

景末剛拿到球，還沒來得及往前沖，視線里就猛然多了個龐然大物。

貝恩攔在她跟前。

超級雇傭軍伸出那隻寬厚的手臂，一把撈起女孩的腹部，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像扔沙袋一樣將她舉了起來！

景末心裡暗叫不妙，此刻她雙腳離地、大腦發矇，只覺得按此時的慣性，待會貝恩脫手的時候，她八成會直接被甩出球場。

「喬納森！」她沖此時離她最近的少年大喊。

少年抬起頭，穩穩接過她扔過來的籃球。

雙手被騰了出來，景末抓住貝恩的兩隻肩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把全部力量彙集在小腿處，狠狠踹了他的膝蓋。

大個兒反派吃痛地單膝跪地，景末趁著這個間隙，使了渾身解數掙脫出他粗壯的手臂。

這一番折騰讓景末在地上滾了兩圈，她精疲力竭地在地上躺了兩秒，又頑抗地爬了起來。

真的，很累啊。

壓著三分線的鐘女見狀緊了緊眉：「我們不能把球傳給MJ了，他們已經盯上她了！」

一旁的韋德果斷挺身而出，盡顯英雄氣概：「那你們三個負責傳球，我陪她跟他們打。」

這邊景末才剛從地上坐起來，一條圓規般筆直的腿就朝她的臉劈來。

景末：？？！！

她只得又狼狽地放下腰，灰頭土臉地又躺倒在地。

這條又長又直的腿自然來自塔莉亞。

虧得景末反應還算迅速，免遭被蛇蠍美人踢到臉的慘劇，可等她反應過來時卻覺得左臂一片涼颼颼。景末低頭一看，後背頓時生起細細密密的冷汗——只見左胳膊的囚服袖子被刀鋒劃開，從肩膀一直破到袖口。

這位塔莉亞.奧古女士的鞋跟底下竟然還藏著機關？

果真是民風淳樸哥譚市，人才輩出阿卡姆啊。

與此同時，死侍擋在女孩身前。

「女士，」他朝女人喊，「怎麼回事？兩次了！」

紅唇美人勾了勾嘴角：「我保證下次是最後一次，你和她，今天必須倒下一個。」

死侍的身後，女孩咬著牙站起來，氣喘吁吁。

兩人此刻背靠著背。

「你笨嗎？我都給你武器了你還跟人家肉搏？」韋德背沖她喊。

「知道了！」景末不高興地撇著嘴，「這才比賽第三節，誰想到他們這麼快就上傢伙了？」

「本來用不著這麼快的。」韋德兩隻手各拿出匕首，亮閃閃的刀鋒在他指尖轉了兩圈，「誰讓你那麼高調，還表演什麼logoshot？」

話音剛落，景末身前，重量級的喪鐘也圍了過來。

她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縱觀整個球場，也沒有任何人是他的對手。

因此她緊張地咽咽口水，摸出蝴蝶.刀橫在胸前。

或許是她身型過於細瘦、又或許她手中的武器實在螳臂當車，隔著喪鐘那張黑紅各半的面具，景末清晰地看見他搖了搖頭。

景末：別搞我別搞我別搞我……

喪鐘伸出一隻手，手炮發出刺眼的光束，猛地朝她的方向衝來。

完了，熱武器。

那一剎那，景末的雙眼生疼，她腦子一片混沌，只聽見無數聲音齊聲高歌：啊啊啊啊啊！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為什麼！！

她閉上眼睛扔下刀，雙臂抱住韋德的身體，奮力往旁邊一躲，倒在了塑膠球場上。

而且還是後背著地。

肉疼。這是景末今天第三次摔在球場上的唯一感受。

韋德雖然沒紅隊的貝恩和紅頭罩那般龐大的體型，可畢竟也是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士，當他完完全全把自身的重量壓在她身上時，儘管裡面趁著防彈衣，景末還是差點沒痛得一口老血噴出來。

她都能想象得到明早她皮膚的慘狀，肯定是大大小小連成片的青紫色。

女孩生無可戀地睜著空洞的雙眼，抬頭望天。

空曠的天空一碧如洗，偶爾有群鳥飛過，可就是沒有讓她日思夜想的、印著X大字的昆式噴射機。

「……查爾斯，我想你。」景末躺在地上，乾巴巴地說。

與此同時，場周圍四面八方的觀眾忽然發出爆笑，同時傳進耳朵的是趴在她身上的韋德快把鼓膜震碎的慘叫。

——死侍的屁股被燒出了個洞。

場地另一邊，紅隊死射從鍾女和艾薇手中搶了籃板，速度地上了籃，賺了兩分。

場外的叫好聲逐漸蓋過笑聲。

裁判就在這時叫了停，第三節比賽結束，此時紅隊46分，藍隊52分，比分被他們咬得越來越緊。

景末麻木地眨了眨眼睛，看來最後一節無論如何都會是場惡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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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自己final順利，成功拿下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