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你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仁景帝自然知道這並非實話,他哪能不明白祁耿此舉的原因?
個老匹夫!
還擱朕跟前裝呢?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麼聊齋?
仁景帝心如明鏡,卻也不揭破,淡定落下一子,瞬間,棋盤上黑白棋子的局勢突變,黑子佔了上風。
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穩坐釣魚台,端看祁耿這廝如何應對。
祁耿戲唱一半,才不會管皇帝如何想,看著已經落入下風的棋局,眼也不眨地落了一子,扭轉乾坤。
接著他又苦著臉道:「皇上,臣所言句句屬實。」
「皇上,都是為人父,臣以為,臣的做法,皇上若易地而處也會能理解的。」鎮國公祁耿反而道。
他以一腔濃濃愛子之情,反問道。
心裡卻道:若不是為了讓阿臻遠離皇室這個坑,他又何苦讓女兒扮做武裝?試問哪個女兒家的能接受常年戴著面具示人呢?
只可惜,女兒還是一頭扎了進去……
果然,這皇室,有毒!
這太子殿下與他父皇一般,都是陰險狡詐之輩,何況,太子殿下整整比阿臻大七歲,大七歲!!!思及此,祁耿就忍不住心口一滯。
祁耿臉上的表情無奈極了,倒是有那麼幾分,為了兒女不得不出此下策的無奈慚愧之感。
總管李德佺站在一旁,聽著皇上與侯爺一來一往地打著機鋒,默不作聲。
看著棋局,仁景帝微微蹙了蹙眉,這祁耿,果然棋藝了得,心計頗深,難怪能一瞞就是十四年……
思忖良久,仁景帝復又落下一子,看著與之前的棋風完全不同,給人一種莫名其妙之感,像是故意設障一般。
然而祁耿眼觀全局,卻是知道沒那麼簡單。
隨後,便聽仁景帝似笑非笑道:「祁耿,你難道就不怕朕治你一個欺君之罪嗎?」
總管李德佺聽著皇上有些威嚴的語氣,縮了縮脖子,幾乎不敢冒頭。
祁耿心中咬牙切齒,若不是你那好兒子,臣何苦如此?
只要一想到好不容易養大的掌心寶,就被一頭狼叼走了,祁耿幾乎都快黑沉著臉了。
「若皇上要治,治便是。」
祁耿現下脖子一梗,說出的話好生囂張,連一向恨不得什麼都沒聽到的李總管都忍不住冷汗連連。
若是其他大臣,只怕不用聖上開口,便直接下跪認錯,高呼:「臣有罪!」了。
雖說皇帝也明白那招叫「以退為進」,但起碼面上好看一些,哪像祁耿這老匹夫,簡直跋扈!
祁世臻那小子,噢不,那丫頭片子也一樣!真不愧是父女。
啪嗒!
說完,待仁景帝再看向棋盤時,就發現,平局了……
「滾滾滾!朕看著你就心煩!」
仁景帝擺了擺衣袖,一副不耐煩地樣子,而祁耿則是面色嚴肅,起身沖著皇帝作揖道:「臣告退……」
待鎮國公走後,偌大的御書房裡,就只剩仁景帝與李德佺二人。李總管悄悄摸了一把額間的虛汗,心裡直呼侯爺好膽……
「李德佺,你認為朕該不該治罪?」仁景帝瞥了一眼,面上神色莫名。
「老奴不敢妄議,不過,老奴以為,皇上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李德佺斟酌再三,終究還是如此說了。
也是,雖說聖上將侯爺召進宮,卻也只是與侯爺對弈一局,期間閑聊了幾句,而這,已經是答案了。
聞言,仁景帝放聲大笑,「哈哈哈……」
……
其實在剛剛那一局棋局裡,已經明白了君臣雙方的態度了。
仁景帝有野心,是個合格的帝王,並非嗜殺之輩,皇帝該有的權術他有,皇帝不該有的專情,他也有。
當年,仁景帝之所以召鎮國公一家回京,固然有覬覦鎮國公府世代掌握的祁家軍的原因,但是更大的原因是,他想要誘敵!
是的,誘敵!
這個目的,祁耿也意識到了。
但明白歸明白,他卻不願掀起戰爭,祁家軍,都是好兒郎,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然,這一切,非他所不願就能阻擋的。
北昱賊人治下草原遼闊,養出來的戰馬以及牛羊,都是東陵所稀罕的,而東陵大國,土壤肥沃,五穀豐登,亦是北昱眼紅的。
只可惜,鎮國公世代鎮守邊關,北昱這一代有望繼承王位的大王子是主和派。
只有將鎮國公一家召回上京,玉關城失了主心骨,北昱才有賊心敢麾兵而下,只是仁景帝沒料到,顧雲熠竟會與北棠梟有勾結。
而祁耿之所以讓女兒女扮男裝的原因,仁景帝亦能猜到一二,君臣雙方心中有數,因此,這一次會談,倒也算和平結局。
……
就在祁耿被皇帝召進宮之後,上京在意結果的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皇宮,更有甚者,出動了眼線,暗暗打探皇帝的口風。
然而,在鎮國公安然出宮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了皇帝的態度,明眼人都知道,鎮國公沒被皇帝治罪。
鎮國公府,一個「不可惹」的標籤,這下子鑲得更緊了。
傅府,乙木軒。
啪嗒!
筷子掉多地上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膳房裡格外刺耳。
傅司宴神色微妙,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心底悄然一松,同時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原來,阿臻是女子。
原來,自己並非斷袖。
可惜,已經晚了……
怔愣間,卻聽見秦七道:「主子,屬下再命人換雙筷子。」
傅司宴搖了搖頭,「不必了。」
頭一次意識到食不知味的感覺,傅司宴神色有些悵然若失,半闔的眼瞼,掩住了眼底濃濃的失落之色,起身離開膳房之際,背影有些落寞。
秦七看著自家主子的背影,眼神怔怔出神,最後都化為了心疼,主子他,想必很難受吧……
……
到了年底,隨著年關將近,霜雪漸冷,上京的局勢早已隨著皇儲已定,內憂外患已掃平之後,變得沉寂。
便是再有不甘的大皇子,也彷彿認了命般,安心等待過完年就前往封地就藩。對於這一點,仁景帝倒是舒了口氣,雖說大皇子並非他最疼愛的兒子,平日里關注也少,但到底還是親生兒子,總歸不想幾個皇兒手足相殘。
驚雲與驚暉的事,已經給了他警醒,所以他才一改往日態度,直接將那份聖旨給了顧驚塵。
丞相府,前廳。
三皇子登門拜訪,丞相葉秉輝掃榻相迎。
「王爺!」
如今,三皇子顧驚楓已經封王,葉相自不會如從前一般,而是從善如流改了口。
「舅舅請起。」
三皇子,哦不,應該是端王。
端王笑意溫和,上前虛扶了一把舅舅,隨即這才落座。
「殿下,南下之事,可已準備妥當?」葉丞相看清了皇帝的態度,現下太子殿下又能力卓絕,深得聖上之喜,他也改變了想法,希望這個唯一的外甥好好的。
「舅舅無需擔心。」顧驚楓點了點,似是想到什麼,突然感慨了一句:「本以為太子殿下被祁世臻灌了迷魂湯,現下看來,是我等眼拙,不識廬山真面目……」
提及祁世臻,連葉丞相都難得沉默了。
祁世臻那小子,哦不,不是小子……
葉相苦笑著搖了搖頭,看樣子,過往所受的挫,只能當個啞巴虧了,所幸彬兒沒再對她下手。至於賭場,罷了……
想到太子殿下對祁世臻的態度,以及祁耿那老小子對祁世臻的寵愛程度,葉丞相只得捏著鼻子認挫。
誰又能想到呢?都道太子殿下鬼迷心竅,一心一意扎在祁世臻身上,現下真相一出,有道是過往有多唾罵譏諷,現在就有神速變臉,誇讚殿下好眼力!
「侯爺倒是好本事,欺瞞世人十四年……」葉丞相幽幽說道。
以他們的角度,哪能不明白祁耿為何如此做呢?
只是,即便祁世臻沒有女扮男裝這一出,只怕以父皇對太子皇弟的偏心程度,與祁世臻聯姻的事,也未必會落到自己頭上,端王心想。
罷了,多想無益。
「舅舅,叮囑表弟,不要再與祁世臻過不去了,免得吃虧……」
端王忍不住叮囑道。
「舅舅明白。」葉丞相點點頭。
舅甥二人又聊了一會,端王這才起身告辭。
……
除夕夜,小年夜。
宮裡照例在廣華殿舉行了宮宴,彼時,太華殿中,官員與其女眷盡皆入座。
女眷中不少夫人們互相寒暄著,只是目光隱隱看向鎮國公夫人與大小姐祁世臻那邊,祁世臻哂笑,看樣子這個消息對他們確實是個衝擊。她搖了搖頭。
廣華殿在燈下似乎更加金碧輝煌,氣勢磅礴。祁世臻坐在藍氏旁邊,有些百無聊賴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果然不愧是皇宮,就連一個青花瓷的茶杯都精緻得繪製著鯉魚戲水,宮娥們穿著統一,動作嫻熟地沏茶上茶。
大殿中央有著翩翩起舞的年輕貌美女子們,禮樂現場演奏著山河壯麗的曲子。這是一片盛世太平的繁榮景象,祁世臻欣賞著美人翩翩起舞,殊不知女裝的她,早已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夫人小姐們都在小聲寒暄著,不少姑娘忍不住看向皇親貴胄那邊的位置,相貌英俊的王爺們都坐在那頭。
祁世臻見到了葉丞相坐在了重臣的位置上,皇帝還沒來,但已經是一片熱鬧。
「太子殿下來了……」幾個竊竊私語的聲音讓祁世臻側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