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花
重櫻有些於心不忍。
她剛才回顧了下劇情,終於想起了這四婢是誰。
這四名婢女分別名為「春夏秋冬」,是千重櫻的貼身侍女,千重櫻被宮明月帶進國師府後,便一直由她們服侍著。
千重櫻在國師府住了兩年,她們也侍候了千重櫻兩年。後來,千重櫻被宮明月的六弟子所惑,闖入禁地,連累四名婢女被宮明月處死。
那時她們也向千重櫻求救過,千重櫻是個戀愛腦,腦子裡只有她的師父宮明月,根本沒把她們的性命放在心上。
四婢死後,宮明月隨便給她安排了新侍女,四婢也早已被千重櫻拋之腦後。
四婢的確是被千重櫻連累的,著實不該死。
原書劇情是這樣的,千重櫻身為宮明月的徒弟,不知不覺對宮明月生出不一樣的心思,被慧眼如炬的六師兄看出來。
那六師兄不懷好意,騙她宮明月早已心有所屬,心上人的畫像就藏在被列為禁地的日暖閣中。
千重櫻決心要探清宮明月心上人的秘密,趁著夜色已深,四婢打盹的功夫,悄悄溜出自己的住處,與六師兄裡應外合,闖了禁地。
結果被日暖閣內的機關陣法所傷,險些丟了小命。
此事引得宮明月雷霆震怒,罰了不少人。
當夜輪值的侍衛,侍候千重櫻的婢女,甚至其他無辜的師兄師姐,無一倖免,只有千重櫻未動分毫。
四婢就是在此次事件中被宮明月以護主不利的理由處死的。
重櫻看到這段劇情時,和千重櫻一樣以為,宮明月處罰所有人,唯獨對她十分憐惜,這是作者在給讀者發糖。
如今想來,簡直想穿回去打死被女主帶偏的戀愛腦。
宮明月哪是捨不得責罰千重櫻啊,分明就是怕損壞她的身體,影響千重曦復活。
那些被此次禁地事件無辜連累的各位配角,才是最慘的,尤其是為此事丟了性命的春夏秋冬四婢。
重櫻思前想後,心中有了主意,迎上宮明月望過來的目光,小心翼翼開口:「師父。」
宮明月只是望著她,並不說話。他在等她的下文。
「可不可以饒了她們幾個?」重櫻扭扭捏捏,一顆心幾乎提到嗓子眼。
假如她沒有看過大結局章,大概會和與千重櫻一樣,篤定宮明月有意偏愛她。
然而真正的宮明月,就如同他的本體,心黑手毒。
向他求情,無異於是虎口拔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搭了進去。
「是櫻櫻犯的錯,不該連累無辜之人。」重櫻咕噥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將剩下的話說完。
算了,她用了千重櫻的身體,這四名婢女的性命是千重櫻留下的債。
是債總是要還的。
「她們護主不利,理應受罰。」果然,宮明月用了原書的理由。
「櫻櫻是她們的主子,她們犯錯,是櫻櫻管教不嚴。禍是櫻櫻闖下的,櫻櫻願一力承擔。」重櫻想賭一把,賭宮明月暫時不會要她的性命,因為時機未到。
「櫻櫻可知她們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宮明月笑了起來,大概在笑她的天真。唇邊弧度淡淡揚起,美得驚心動魄。
重櫻喉中一哽,說不出話來。四婢在原書里被宮明月砍了腦袋。
宮明月見重櫻面色微僵,心情很好的樣子。他用手輕輕撫著重櫻的脖子,動作溫柔曖昧。
蛇是冷血動物,他的指尖略微帶著點涼意,重櫻被拂過的地方,肌膚冒出一粒粒小疙瘩。
「她們共有四顆腦袋,櫻櫻要替她們擔罪,這一顆腦袋怕是不夠砍的。」
重櫻面頰陡然失了血色。
「還要替她們擔罪嗎?」宮明月笑吟吟地問。
重櫻轉頭看向四婢,四婢眼淚汪汪地望著她,眼中滿是祈求。
從前只是一堆文字,此刻卻成了有血有肉的四個人。
終歸是四條活生生的性命。
重櫻做不到見死不救。
重櫻抬起手,抓住宮明月的手臂,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聲音卻是略顯乾澀:「師父不捨得重罰櫻櫻的,對嗎?」
原書里千重櫻每次向宮明月撒嬌,宮明月都會答應她的請求。他溺愛她,溺愛到騙過了所有人。
表面的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櫻櫻是為師最寶貝的徒弟,為師當然捨不得要櫻櫻的性命。」
重櫻正準備鬆一口氣時,宮明月幽幽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櫻櫻無視為師立下的規矩,私闖禁地,合該重罰。」
重櫻這口氣憋在了喉中,臉色一白。
「來人,將千重櫻帶出去,鞭笞三十,以儆效尤。」宮明月唇邊的笑意轉冷,抓住重櫻的手,迫使她鬆開他的手臂。
重櫻:「……」
宮明月一聲令下后,走進來兩名一身勁裝的女侍衛。這兩人分別名為白露和穀雨,是宮明月的心腹。
她們停在重櫻的床畔,恭聲道:「得罪了。」
重櫻不及反應,就被她們拽出了暖和的被窩。一陣冷風撲面而來,重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白露和穀雨一左一右鎖住她的雙臂,抓著她往外走。
重櫻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宮明月。
宮明月依舊坐在床畔,肌膚冷白如玉。俊美無儔的一張臉,一半隱在陰影里,看不真切。
重櫻略微遲疑了一瞬,被她們帶著出了門。
屋外天色已黑,蒼穹上掛著一輪皎月。約莫剛過十五,明月又大又圓,皓白的月色鋪滿大地。
重櫻踩著月色,被帶到了刑台上。
刑台中央垂下兩根鐵鏈,白露和穀雨分別抓起一根鐵鏈,套在重櫻的手腕上。
宮明月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神色不明地看著重櫻的背影,重櫻轉過腦袋,對上他的目光。
重櫻受罰的消息,不知是誰傳了出去,不一會兒,刑台下陸陸續續多了些人影。
不是宮明月的弟子,就是府里的下人。
四婢跟了過來,滿目含淚地在刑台下跪著。
宮明月的貼身侍從小石頭搬了一張梨花木的椅子過來,伺候著宮明月坐下。
小石頭的唇角緊緊繃著,手腳哆嗦,看得出來很緊張。
宮明月連最心愛的小徒弟都捨得責罰,此次禁地一事,恐牽連甚廣,人人自危。
重櫻本來還有些懼怕,不知是不是麻木了,心底居然平靜了下來,甚至有心思打量著站在刑台下的人。
原書就提到過,宮明月是個顏控,他收的弟子個個都相貌出眾,重櫻掃了一眼,很快就認出這具身體的師兄師姐們。
除了逃跑的宮六,共有八人,所著衣裳料子華貴,與僕從大不相同,並排站著,好似頭頂的月輝都匯聚到了他們身上。
他們或是驚懼,或是疑惑,或是漠然,表情各異,只有一名男子神色擔憂,緊緊盯著重櫻,欲言又止。
穀雨拿起一條鞭子,對著宮明月抱了抱拳。
宮明月懶洋洋地倚靠在梨花木椅中,以左手撐著腦袋,微微頷首。
穀雨走到重櫻身後,低聲說了一句:「得罪了,十姑娘。」
「刷」的一聲,一道鞭影落在重櫻的後背。
「小師妹!」那原本擔憂看著她的男子,忍不住驚呼出聲。
重櫻整個人像個彈簧一樣,猛地彈跳了一下。
鎖鏈扣住她的手腕,禁錮住她的身體,所有的掙扎和反抗都是徒勞。
痛!
火辣辣的痛!
渾身的力氣被這一鞭子抽了個乾乾淨淨,雙腿不自覺發軟,要不是鎖鏈吊住她的身體,她恐早已丟臉地跪了下去。
重櫻後背有溫熱的液體滑下,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鮮血。
她的腦袋垂了下去,髮絲從鬢邊垂落,掩住半張面頰。
滿腔救人性命的熱血,恍若被這盆冰水「嘩啦」澆滅了,只剩下一片透心涼。
重櫻的身體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這才一鞭,三十鞭下來,她豈不是人都沒了。
神思恍惚間,一道紅影由遠及近,出現在重櫻的視野里。
是宮明月起身,朝著她走了過來。穀雨收了鞭子,退到一旁。
重櫻微微抬了下眸子,映入眼底的是宮明月深邃漆黑的雙目。
蛇天生冷血,他總是用這樣多情的眼神看千重櫻,讓千重櫻迷失在他的溫柔里。
重櫻不是千重櫻,不會被這樣的眼神迷惑,她深知這雙多情的眼眸背後,是蛇的陰冷毒辣。
宮明月停在重櫻身前,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將她打量了一遍,似乎有些心疼:「櫻櫻,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如果反悔,師父就會放過我嗎?」
「當然,舉府上下皆知,為師一向偏袒櫻櫻。」
「師父可不可以也放過她們?」重櫻轉過腦袋,看向跪在刑台下的四婢。
宮明月剛暖起來的眸子,霎時間堆滿陰鷙:「為師的寬容大度,只屬於櫻櫻一個人。」
這樣肆無忌憚又獨屬於千重櫻一個人的偏愛,怪不得原主不知不覺對他生出情根,痴心迷戀。
「櫻櫻已經挨了一鞭子,若此時放棄,豈不是半途而廢。」重櫻歪了歪腦袋,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重重地喘了口氣。
她沒別的毛病,就是容易鑽牛角尖,一旦犯倔,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是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狠性子。
閨蜜不知吐槽了她多少次,說她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倔強害慘。
這個毛病目前是改不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