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宰相
一時間,偏廳鴉雀無聲。.
順著聲音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一名老者身上,眾人沉怔了片刻,神色為之一變,紛紛作揖行禮,口稱:「見過黃相。」
看來,這老者便是當朝執宰黃潛善了,他多半是聽得偏堂中的大吵大鬧才出現。
馬擴的刀尚舉在半空,那家丁本是嚇得魂飛破散,虧得主子及時出現,否則一條小命真就沒了。他急是掙脫了馬擴的束縛,幾步撲倒在黃潛善腳下,泣聲道:「黃相救小的啊,這歹人要殺小人。」
此時,聽到內中動靜,七八個士兵已是沖了進來,也不待黃潛善交待,便是四下將韓懷秋與馬擴圍了起來,只待宰相一聲下令,即將他們拿下。
黃潛善並沒有理會那家丁,但也沒有下令士兵動手,他沉著臉喝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啊,竟敢在老夫的相府中行兇。」
馬擴雖怒氣填胸,但也毫不慌張,將刀收了起來,拱手道:「下官馬擴,乃是奉了信王之命,前來面聖。只因下官不給這廝行賄,故他一再的不讓下官見黃相,所以下官惱怒之下,才想將他正法,唐突之處,還請黃相恕罪則個。」
黃潛善一聽馬擴之名,頓時神色一變。馬擴成名已久,而不久之前的黃潛善,還只是一名小小的通判,只是後來康王即位,黃潛善有從龍之功,故而平步青雲,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從一地方官直升為了當朝宰相。
黃潛善對馬擴是早聞其名,但卻未見其面,之前聽聞他在河北組織義軍抗金,卻不想今朝竟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相府,更令他驚異的是,馬擴竟還口口聲聲的稱是奉了「信王」之命!
須知靖康之時,徽宗皇帝的眾多皇子中,唯有康王僥倖逃出,其餘據傳盡被金人擄去了北方,那信王趙榛自然也在其中,而今他卻突然出現在五馬山,此間關係重大,黃潛善焉能不吃驚。
「原來是馬廉訪,老夫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沒想到你會突然告訪,實在是個驚喜呀。」黃潛善的表情立刻變得客氣的多。
那家丁見著主子這般表情,頓覺不妙,估計著是不會替自己做主了,便是悄沒聲息的挪到了一邊,準備溜走。
「小子,哪裡跑!」韓懷秋眼急手快,大手一掄便將那家丁提了回來。
馬擴這才想起,忙道:「黃相,此人公然收受賄賂,有辱黃相家風,還請黃相嚴懲之。」
黃潛善吞了口唾沫,明顯是有些不情願,但仍是裝作驚怒道:「竟有這等事!來呀,將這二人抓起來,交給有司審問,若是他們果真敢行賄受賄,必要嚴懲不怠。」
「黃相,小的冤枉啊。」
「下官沒有行賄啊,是他們胡說八道。」
……
他二人還待爭吵,卻被士兵們不容分說的拖了出去。
「二位既是奉了信王之命,必是有重要之事,快裡邊請吧。」黃潛善以為韓懷秋與馬擴是一起的,邊請他二人入內堂說話,邊又問韓懷秋姓名官職。
韓懷秋還未答,馬擴卻先道:「這位就是在東京大破金兵兩路人馬的韓懷秋韓統制,此番下官南下,宗留守特命韓統制一路護送下官。」
那黃潛善一聽得韓懷秋的名字,臉色頓為一變,轉眼之神,態度便冷淡了許多,他忽然間停下了腳步,冷冷道:「原來與馬廉訪不是一路啊,軍機大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位韓統制,就請你先在偏堂中再等片刻吧。」
黃潛善那臉色一變,韓懷秋便猜到了**分,他在離東京之前,曾打聽過這位新任的宰相,原來杜充能任東京副留守,也與此人的推薦有關。現今看來,杜充多半是事先與黃潛善打了招呼,自己受這怠慢也就理所當然了。
好在韓懷秋此番只是奉命送馬擴南下,其他的事也就與己無關,他便是淡淡道:「馬廉訪既已見著黃相,我也就放心了,我就先回館驛了。」
馬擴不知內情,他身負重任,也無法分心他事,只好暫與韓懷秋告別。
當天晚上,宗芳頭一個回到館驛,韓懷秋忙問面聖之事如何,宗芳卻是嘆息一聲,搖頭道:「不提也罷,我倒是見著了官家,也把上書呈了上去,但官家只看了一眼就丟在了一邊,叫我先行退下,等候聖命。」
「那咱們就不急,慢慢等著吧。」韓懷秋寬慰道。
宗芳又是一嘆道:「你是不知道,官家最善長的就是拖了,以往父帥的那些奏疏,官家哪一次不是拖個十天八天。這也就罷了,我真怕官家這一次又下旨把父帥訓斥一頓,就父帥現在那身子骨,我真怕他會受不了。」
「急也沒有用,也許官家會回心轉意也說不定。」其實結果如何,韓懷秋早就知道,但見宗芳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也只好說些這樣不痛不癢的寬慰話。
宗芳正鬱悶之時,馬擴卻是興奮沖沖的歸來,韓懷秋見他一臉的喜色,料想此番必有所獲,便道:「看馬廉訪這副樣子,莫非是有好消息帶回來?」
馬擴一臉按捺不住的喜悅,道:「黃相已經將信王殿下的書信連夜送往了宮中,他老人家答應在官家面前進言,勸官家早派官軍北上,接應信王殿下過黃河,如有可能,更可讓信王坐鎮河南。」
趙構將行在遷往揚州,對黃河以南尚在抵擋金人侵略的軍民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如果有有信王坐鎮河南,憑藉其徽宗嫡子的號召力,必可極大的鼓舞兩河的民心士氣,於抗金大業來說自是極為有利的。
馬擴對那黃潛善似乎是深信不疑,但韓懷秋卻沒他那麼樂觀,他冷靜的說道:「據說李綱李公罷相,與此人的排擠有極大關係,他是主戰還是主和,尚未可知,馬廉訪還是不要太樂觀的好。」
馬擴一怔,道:「無論如何,他好歹也是當朝執宰,出爾反爾的事,他不至於做得出來吧。」
韓懷秋冷笑一聲,道:「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深夜,行宮端福殿。
龍榻上,那身著黃袍的帝王,正自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上的那一封書信。
他瘦削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喜怒不形於色,他的眼神之中,流露著一種冷漠,那似乎是帝王某種必須的威嚴,又似乎是源於他本就冷漠的性格。
而在龍案之下,黃潛善端身而坐,如同木樁子一般,一動也不曾動,極立的想要保持著一種肅穆之狀。
殿中,安靜得令人窒息,甚至是燭焰的一絲跳躍,都彷彿可以聽到細微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構將手上的書信放下,他的表情依然是那麼淡漠如水,叫人無法猜到哪怕一丁點他對這封信的看法。
「黃愛卿,這封信,你怎麼看?」沉吟了半晌,趙構終於開口。
黃潛善忙是起身,他乾咳了幾聲,似是在醞釀著說詞,沉頓片刻之後,道:「臣以為,信王已死,這封信也是假的,至於那馬擴,必是裡通外國的叛賊,偽造此信,意圖不軌,理應即刻處斬。」
趙構沉默了片刻,道:「但這信上所寫,確是信王的筆跡,他是朕的親兄弟,朕豈會認錯。」
黃潛善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不管他是真是假,如果陛下想皇位永固,那麼,信王他就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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