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陷絕境

此時已是東方白，這二十多名虎口逃生的宋軍士兵沿著金水河疾行，儘管受盡了驚嚇，身心疲憊不堪，他們卻不敢稍的逗留，唯恐金人又追上來。.

宋憲望了一眼身後，喃喃道：「怎麼那位兄弟還沒有趕上來？」

李政卻是嘆了一聲：「那人太狂了，叫咱們先走，他一人對付金兵，還不放火燒橋，就砍了半天橋柱，還沒砍斷。我估計這會他早叫金兵的鐵騎碾成肉醬了。」

宋憲微微搖頭：「這人竟然能冒充金人救出咱們，我瞧他必是大智大勇之人，絕不會那麼容易被金人幹掉。咱們要不稍停會，等等他吧。」

李政白了他一眼：「等個屁，再等金兵要是追上來了，弟兄們的性命你負責啊。」

宋憲礙於他官大一級，不好回硬嘴，卻只是不悅道：「人家好歹也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咱們豈能棄他不顧，這還算人嗎。」

李政咽了口唾沫：「他是咱們的恩人不錯，說真的，要是在戰陣上，我一定跟他同生共死。可現下是他叫咱們現走，自個兒要留下等死，那咱還能蠢到跟著他一塊等死啊。」

「可是……」宋憲還待再言，忽然耳朵中聽到了些許聲音，急是回頭張望，卻見蒙蒙之中，有一騎人馬正向這邊飛奔而來，看清楚時，他的眼睛立時一亮，驚喜叫道：「是他，他來啦。」

眾人紛紛回頭，卻見飛奔而來的那人，身形修長，英氣逼人，正是韓懷秋。

李政的一時目瞪口呆。

韓懷秋飛奔近前，宋憲第一個上前，屈身就是一禮：「宋憲拜謝救命之恩。」

他這麼一施禮，其他人也有感而動，紛紛上來言謝，李政愣了那麼一會，也只好隨同眾人。

韓懷秋翻身下馬，示意眾人起來，卻道：「各位快起來吧，如此大禮，韓懷秋不敢當。」

眾人起了來，宋憲又問道：「敢問韓兄弟是隸屬於哪一軍。」

這裡都是自己人，韓懷秋也沒什麼好隱瞞，遂道：「我乃鄭州駐防軍十七指揮下的一名虞侯。」

眾人一奇，李政打趣道：「兄弟你不在鄭州駐防，竟然會跑到這東京地界來，也不怕上頭判你一個擅離職守啊。」

韓懷秋搖了搖頭：「鄭州已破，三萬守軍全滅，我是從鄭州逃出來的。」

「什麼？」二十多人異口同聲的驚叫一聲，臉上儘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李政驚道：「聽說金兵前幾天還在攻打西京，怎的轉眼間就破了鄭州了，這也太厲害了吧。」

韓懷秋哼了一聲：「不是金人太厲害，而是咱們的軍隊太無能，一見到金兵的旗號，無不望風而逃，要不然金兵豈能這般順利的就攻城陷地。」

這一夥宋軍唏噓不已，這才搞明白金兵為何會突然從天而降，出現在他們駐守的白沙鎮。而他們卻不知，這一場驚魂之所以提前降臨，卻只是因韓懷秋之故。

宋憲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問道：「韓虞侯，木橋那邊怎樣了，金兵沒有追來嗎？」

「橋塌了，死了幾十個金兵。」韓懷秋輕鬆說道，接著揮手道：「只怕金人會想其他辦法過河，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趕緊上路吧。」

宋憲等人本來還有不少疑問，但經韓懷秋這麼一提醒，個個心中毛，忙不迭的趕緊又上路。

一路上，韓懷秋對這幫宋軍也有所了解。他們原是隸屬於中牟統制官王孟下屬的一個指揮，當日三百金兵突然殺到，他們根本毫無防備，於是一城百姓盡被屠殺，宋軍也死傷大半，五百多號人，只剩下了他們這二十多個做了金人的俘虜。

一路無言，且行且歇，次日黃昏之前，眾人登上了一座小草丘。正前方，一望無限的平原上，金水河如玉帶一般橫亘東西，將這片原野一截為二。沿著河水北岸一側，一隊打著宋軍旗號的車隊正在緩緩前行。

李政興奮道：「是了，是了，前邊就該到中牟了，大傢伙加把勁，到了中牟就有好吃好喝和標緻的小娘子等著咱們了。」

眾人精神為之一振，正準備繼續往前，韓懷秋的耳中卻隱約聽到轟轟之聲，回頭尋著來時的路遠望，驀的神色一變。

「金人，是金人的騎兵！」

「怎麼可能，木橋不是塌了嗎，金兵要修座橋也得三四天吧，怎麼的這麼快就追上來了。」李政哇哇叫嚷著，與其他人一樣，都以為韓懷秋是看花了眼，但當他們一起極目遠眺時，卻才意識到死亡正在向他們逼近，眾人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

遠處大道上，二里開外的地方，數百鐵騎正飛馳而來，如此之多的騎兵，絕無可能是宋軍。

李政大為驚駭，失聲叫道：「他娘的，真的是金人啊，還等什麼，大夥快逃啊。」

在看清了來敵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李政這麼一鬼叫，眾人邁開打顫的腿就要狂奔。

就在所有人都被金人嚇得失去了理解判斷時，只有韓懷秋一人保持著理智。

他一時也想不明白這伙陰魂不散的金兵是如何渡過金水河，追擊至此的，但他卻知道，在他們看到了金人的同時，金人也必現了他們，之後便勢必追殺而來。在這樣無險可倚的平原地帶，兩條腿如何跑得過金人騎兵，就這麼一窩蜂的散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金人拍馬趕上，到時候，他們就只有成為金人馬刀下驅趕屠樂的羔羊。

若想活命，唯有拚死一戰！

於是，韓懷秋厲聲喝道：「大家不要亂，曠野之上，咱們怎麼逃得過敵騎，你們就這麼潰散了，只有死路一條，要想活命，咱們就得擰成一股繩，跟金人拚死一戰。」

所有人都被他這一喝震醒了幾分，作為一名軍人，他們理應知道平原之上遭遇騎兵，不戰自潰乃是兵家大忌，但此時此刻，他們又何來的勇氣與來勢洶洶的金人一戰呢。

李政面如死灰，顫聲道：「你都說了，鄭州一戰，咱們三萬步軍對五千金騎，數倍於敵都被打得潰不成軍。你瞧瞧來的金兵，至少也有兩三百吧，就憑咱們這三十多個人想跟人家干仗，那不是以卵擊石么。我看還是快逃吧，看誰運氣好，逃一個算一個了。」

韓懷秋一指金水河邊的那支車隊，叫道：「誰說敵眾我寡了，不遠處就有咱們的人馬，大傢伙集結起來，怎的就不能與金人一戰。」

他二人的爭吵令眾人都有點無所是從，便在這時，遠處金人顯然已現了目標，行進的度明顯加快，徑往這廂殺來。

「老子沒功夫跟你廢話，你們想活命的就跟我來，不要命的就跟著這蠢貨逃去吧。」韓懷秋怒斥之後，便向河邊那隊宋軍猛跑而去。

這時，宋憲也狠一跺腳：「罷了，老子逃來逃去也逃膩了，這會就算是死也要像個爺們兒一樣死。韓虞侯，我聽你的了。」

宋憲一帶頭，其他人也不及多想，一齊跟了上去。李政見多數人都如此，便也沒了主見，只好也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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