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宵妹並沒去陳寬年的家。

深夜與林春兒說的豪言壯語在天亮后都不作數,吃過早飯後又變成那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人。

那趟大同之旅搞的她筋疲力盡,外國學者問的問題角度刁鑽,幸好她做了功課。回來后便賴在床上,讓林春兒為她洗手作羹湯,並特別囑咐:不許煮麵。在山西吃了整四天面,這會兒聽見面字就覺得飽了。

林春兒拿她沒辦法,翻出各種存貨,在廚房倒騰起來。

這會兒天氣轉涼,最適合煲一鍋溫和的秋日靚湯。豬腳洗凈切塊兒,入鍋文火煮開水燙熟,另一鍋中燒油炒料底加湯,下豬腳,大火燒開,文火煮爛;再炒一份酸辣雞雜下米飯,一份荷塘小炒,一份自己腌制的酸辣瓜條。

同學群里在曬午飯,宵妹不甘示弱,將春兒的手藝發了出去。彼時宋秋寒正在與尚姨一起午飯,點開圖片來看,那道酸辣瓜條十分眼熟,林春兒午飯帶過,他那時常搶來吃。尚姨見他聚精會神,忍不住問他:「看什麼這樣入神?」

宋秋寒將照片拿給她看,她點頭:「看照片手藝真不錯。誰做的?」

「林春兒。」

尚姨想了很久,終於想起:「是你讀高中時的那個班長嗎?看起來很有福氣的那個。」在尚姨心中,女孩子微胖等於有福氣,她不喜歡瘦的伶仃的女孩。在她眼中,方嘉莉那樣的女孩便是伶仃,一身媚骨,惹男人喜歡。

「是。」宋秋寒喝了一口水。

「你們聯繫上啦?記得你說過好像斷了聯繫?」

「嗯。陳寬年回國后多方打聽聯繫上的。」

「怎麼樣啦她?結婚了嗎?有孩子了嗎?」女人天生喜八卦,尚姨這個年歲的人尤甚。

「沒結婚,有男朋友。過的怎麼樣不大清楚。聊的不多。」那天在火鍋店,講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工作和收入自然不能涉獵,萬一她過的不好,徒增尷尬。

「有照片嗎?讓尚姨看看這姑娘而今出落成什麼樣了?好看不好看?」

宋秋寒搖搖頭,他也看不出林春兒如今好看不好看,見她兩次,那張臉又黑又紅慘不忍睹,若是一直頂著那張臉,怕是好看不了了。身材倒是好,用尚姨的話說,不伶仃。

「尚姨當年真是喜歡她,那會兒替你父親去開家長會,見她站在台上發言,落落大方。一雙眼笑眯眯的,很有禮貌。嘴也甜,阿姨您好,阿姨您坐這,阿姨您喝水嗎?」尚姨模仿起當年的林春兒,奇怪,過了那麼多年竟有模有樣。

宋秋寒笑出聲:「刺兒頭似的,哪兒都有她。」

「邀你的同學到家裡來吃飯吧?尚姨做一桌,你那些同學尚姨也見過一些的,不會拘謹。」尚姨一個人在家中無聊,宋先生買的這處房子又偏遠,尚姨才回來不久,人生地不熟,很孤單。恨不能有一群人速速把屋子填滿。

「好。」宋秋寒拿起電話,打給陳寬年,開門見山:「尚姨想要高中同學來我家吃飯,你來組織吧?」

「成啊!明天中午?」

「好。」

陳寬年向來愛熱鬧,掛了電話便在群內圈了所有人,成家的未成家的,湊了五六個人。看到林春兒和宵妹沒說話,直接打給她們,下了死命令,哪怕天上下刀子也得給老子來。不僅要來,還得早來,陪他和宋秋寒去買菜。

林春兒看了下一日的日程,除了與小喜約了跑步,倒是沒有什麼大事。但她內心並不十分想去,回頭看到宵妹耳垂又紅了,便爽快的答應了陳寬年。

第二天一早打車去了宋秋寒的小區。

他住的位置很偏,沒有城中茂密的樓群,一棟一棟小矮樓立在那,空氣都好了許多。林春兒想著要去買菜,為了不影響發揮,穿了一件寬大風衣,一條闊腿牛仔褲,一雙平底健步鞋;出門前逼著宵妹換上她那身秋裝戰袍,一件黑色緊身高領薄毛衣,一條乳白色褲子,外加一件出挑的外套,整個人透著知性柔軟。春兒有私心,宵妹每每紅著耳垂,分明對陳寬年尚存情感,春兒就是想讓宵妹好看些再好看些,要陳寬年拔不出眼。

宋秋寒開著車出來停到她們身邊,而後下了車幫她們開車門。

「等多久了?」是在問林春兒,看到林春兒的臉褪去了許多黑紅,五官輪廓清晰了。

「十五分鐘?」林春兒抬腕看了眼運動手錶。

陳寬年搖下車窗沖宵妹吹了個口哨:「靚女有約嗎?」見宵妹紅了臉,又扭頭沖林春兒嘖嘖:「嘖嘖,林春兒你要出家嗎?穿的是道袍?」

林春兒瞪他一眼:「你懂個屁,這叫BF風。Oversize。」

宋秋寒被她逗笑,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她正看著窗外,神情專註,烏黑的捲髮垂在身前,別說,還真跟要出家了一樣。

大超市在六公里遠的地方,宋秋寒停好車去找電梯之時,陳寬年突然拉住宋秋寒說道:「待會兒你幫哥們把林春兒支走。」

宋秋寒一愣,想起那天他說的話,問他:「你那天說搞好了就結婚的話,指的是宵妹?」

陳寬年頭一點:「對,哥們以後吃素了。」

宋秋寒眉頭一皺:「你別胡來。」

「肯定不胡來。哥們這回見到她,心跳的不行。且先去試試。」說罷拍了拍宋秋寒肩膀:「趕緊把林春兒帶走,她們倆跟長在一起一樣,太礙事。」

宋秋寒點點頭。快走幾步問林春兒:「想吃什麼?」

「我不挑食。尚姨做什麼拿手?」客隨主便的道理林春兒懂,可不能給尚姨添麻煩。宋秋寒卻說:「尚姨什麼都會做。」

「那你喜歡吃什麼?」

「我也不挑食。」宋秋寒講的是真話,但聽起來像是在為難林春兒。

「那就…看著買?」

「好。」

「我們去買酒,你們去買菜,咱們分頭來。」陳寬年在他們身後說:「一個小時后見。」自動為他們分了幫派,而後朝宵妹擺手:「這邊走吧,學霸。」

四個人,走了兩邊。

宋秋寒推了車跟在林春兒身後,二人進了生鮮區。

周末人多,又做活動,叔叔阿姨們搶菜一樣,宋秋寒有心叫林春兒等會兒。卻見林春兒從手腕上拿下一根黑色皮筋,三下兩下盤起頭髮,又將風衣一脫丟到購物車中,一頭扎進了人堆兒。

宋秋寒愣了一愣,轉而笑出聲。

林春兒的搶菜經驗可是多年曆練出來的,剛畢業時住處附近有一家城鄉倉儲超市,每天早上六點便開始排長長的隊,起初出於好奇跟著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們排過一回,進去后簡直像發現了新大陸。從此每周都會有一天早早去排隊,跟老人們搶菜。倒不是真搶,老人們喜歡這個氛圍,有煙火氣呢!那時不會挑菜,時常有好心人在她耳旁說:「這個不行呦!這樣兒的才行。」慢慢的就會了。

宋秋寒站在不遠的地方看林春兒認真選菜,跟看診一樣望聞問切,選好幾樣便去稱重,而後跑過來放到購物車中。要轉身之時被宋秋寒拉住手腕:「一起吧。」

宋秋寒推著車走在前頭,口中彬彬有禮:「勞駕,謝謝。」生生為林春兒殺出一條血路。到地兒之後站在她身邊,一隻胳膊放在她身後一尺之處,避免別人衝撞她。這會兒站的近,見她一縷頭髮落了下來,散在耳後,衣袖挽到手腕,聚精會神,彷彿選菜是在修仙,選好了她便能得道升天一樣。

選了菜,又去挑肉。肉食區人少,林春兒去切上好的豬排骨,又切了牛腩,再去水產區買小龍蝦和梭子蟹。這會兒梭子蟹正肥,價格也算不菲,林春兒撈出一隻看看,回頭問宋秋寒:「你結賬?」

「我請客自然我結賬。」

「哦哦哦!」林春兒放心的點頭:「一個人兩隻才算過癮,咱們一共八個人,十六隻…」又笑著看宋秋寒:「罷了罷了,給你省點錢,買四隻辣炒好了。」

變回了當初那個口齒伶俐喋喋不休的少女。

兩個人戰績頗豐,看看時間,距離集合還有二十分鐘。二人站在那突然不知還該做些什麼,林春兒眼掃一圈,看到冰激凌,過去拿了一根,拆開來吃,將包裝口袋放進購物車:「勞煩一會兒一起結。」

「這麼無賴?」宋秋寒逗她。

「既然做東,就該盡興。這點道理我懂。」

宋秋寒坐在她身旁,二人的愜意姿態惹人側目。林春兒猛的想起多年前的夢,老年的她與宋秋寒在陽光很好的午後進行一場緩慢的性/愛,而後手拉手去菜市場。而今逛了菜市場,也算完成了一半少年夢。另一半就算了吧,他有未婚妻。

遠遠的見陳寬年和宵妹走過來,宵妹抿著唇不說話。

林春兒得個空閑問她:「怎麼啦?」

宵妹臉一紅:「回去跟你說。」

「陳寬年調戲你了?」

「沒有。」宵妹臉更紅:「回去再說。」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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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姨一眼就認出林春兒:「這姑娘眼神一點沒變。」

宋秋寒聞言看了眼林春兒的眼睛,脫了鞋向里走,聽到林春兒說道:「尚姨,難道您沒發覺我的眼神變得更加堅毅了嗎?」

胡扯。

「堅毅個屁!」陳寬年在一旁推她頭:「你這人怎麼裝不過三回,前幾天見你話少,以為你出落的有個人樣兒,今天一看還是那麼油嘴滑舌。」

尚姨忙去打陳寬年手:「不許推女孩的頭。」

「尚姨你偏心。」

「這是成績很好那姑娘吧?叫宵妹?」

陳寬年在一旁打趣:「對,而今讀了博。」

「果然。」尚姨沖宵妹豎拇指:「打小就能沉下心來學習,果然是塊讀書的料子。你們先隨秋寒參觀一下屋子,尚姨去洗菜做飯。」

「尚姨我幫您。」林春兒又開始擼胳膊挽袖子,被尚姨推著後背向里走:「剛進門就幹活,哪裡是待客之禮?至少先喝杯水,秋寒快來招呼。」

宋秋寒正為自己倒咖啡,聽尚姨這樣說便問他們:「喝嗎?」

陳寬年早已自己動手,也順手為宵妹倒了一杯,將春兒晾在一邊。春兒手舉起來,比了一個小小的高度:「這麼多就成,多加奶和糖漿,如果能打點奶泡更好…歲數大了,心悸。」

宋秋寒常年喝美式和意式濃縮,聽她這樣說不知如何操作,只得將杯子遞給她:「你自己來?」

春兒點頭:「自己來自己來。」為自己倒了三分之一咖啡,三分之二鮮奶,一勺糖漿,攪在一起。宋秋寒站在一旁見她喝了一口,眉眼彎起:「人間美味。」

「走吧,帶你們參觀參觀宋公子的豪宅。」陳寬年自告奮勇,這個家他可十分熟悉,在前面帶起了路。宵妹和春兒依次隨後,宋秋寒跟在林春兒身後。

宋秋寒的住處共有三層,地上兩層,地下一層。電梯到了二層,右手邊是他的房間,屋內乾乾淨淨,東西極少,用陳寬年的話說:「性冷淡風。」

一層是廚房、客廳、會客廳、保姆房。

地下一層是健身房以及一個可容納八人的小電影廳。

「酷。」春兒伸出拇指。

「哪兒酷?」一直沒做聲的宋秋寒突然問她。

「電影廳啊!雨雪天氣手邊一杯熱茶,坐在這裡包場看黑白電影,豈不是人生一大美事?」林春兒25歲那年突然愛上了黑白電影,尤為愛默片。影片內沙沙聲響,演員動作極大表情很豐富,充滿戲劇張力。當初裝房子之時,她選極簡風,卻任性的在卧室里裝了一張投屏幕布,偶爾賴在床上一整天,就那麼虛度時光。虛度時光最好,花一整天等一片葉子掉落,手伸到窗外接那淋漓的雨滴,或者點燃一根火柴去消融一塊兒冰雪,再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躺著放空著。

任光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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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人生艷麗,我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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