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火
蕭妧被元箴帶到一間營帳里,這間營帳里點著幾個火爐,熱氣蒸騰,營帳里拉著數根繩索,繩索橫七豎八掛的都是衣裳,有的衣裳是剛洗出來,還滴著水珠。
營帳里同樣有幾個僕婦,元箴冷聲道:「讓她把衣服烤乾了,就在這裡幹活。」
「是,元帥。」眾僕婦恭敬地答道。
等元箴走後,幾個僕婦把蕭妧圍住,從頭到腳打量蕭妧,那副模樣簡直是要吃了蕭妧。
「你們想幹什麼?」蕭妧往後退。
「元帥說先讓你把身上的衣物烤乾,你快點把衣裳脫下來烤乾,等會還有活要做。」
這幾個僕婦倒沒有菊花嫂那邊的凶,但看起來也不是好惹的,蕭妧有一種才出虎穴又入狼窩的感覺。
此時,蕭妧凍得發抖,也顧不得什麼禮儀,把身上的濕衣脫下來,蹲在火爐邊烤起來。
聽幾個僕婦說,原來菊花嫂只管理軍營中所有衣物的清洗,但負責晾曬、收疊和發放的卻是另外一群僕婦,負責人是桂花嬸。
菊花嫂和桂花嬸是死對頭,兩邊的人也跟著不對付,經常鬧事。但是打架的話,很容易被軍法處置,因此菊花嫂發明了不打人只掐人的傷人招術。
現在天氣寒冷,雨雪連綿,衣裳一時幹不了,士兵們又等著乾淨衣裳穿,桂花嬸便在營帳內生了火爐,這樣可以使衣裳幹得快些。
外面寒天雪地,營帳里暖融融,蕭妧忽然覺得這裡要比洗衣要舒爽得多。
簾帳被揭起,進來幾個僕婦,為首的一名僕婦約摸五旬,面孔生冷,後面跟著六名僕婦,兩兩排開,這架勢好像是太后光臨,蕭妧忍不住笑出聲。
「桂花嬸。」
頓時營帳里的那幾名僕婦都跑到那五旬僕婦前,向她行禮。
桂花嬸沒有搭理,目光直接看向蕭妧,道:「怎麼有個外人在此?誰帶來的?」
「不是外人,是元帥帶她過來幹活。」
「怎麼沒見她幹活?」桂花嬸的目光極是威嚴。
「她的衣裳濕了,元帥讓她先烤乾衣裳再幹活。」
站在桂花嬸身後的一名僕婦,走到桂花嬸身畔,道:「桂花嬸,這個丫頭就是想要嫁給元帥的丑公主,我剛才聽人講她先是在菊花嫂那邊幹活,把菊花嫂幾個人用針扎得哇哇叫,後來在河邊洗衣,她還想把臘梅推到河裡淹死。」
「是嗎?」頓時桂花嬸眼中露出笑容,幾步走到蕭妧面前,盯著蕭妧狠狠打量了幾眼,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丫頭,以後你就跟著我桂花嬸,保你吃香喝辣。」
蕭妧心下好笑,一個僕婦都能保她吃香喝辣,可見自己的處境是多麼糟糕。「謝謝桂花嬸。」
「行,識時務。」桂花嬸對蕭妧的反應滿意。
這丫頭針刺菊花嫂,還敢推臘梅下河,如果好好培養,就是一把幹人的好刀子,不像她手下的這幫人不敢動真格,這就是桂花嬸籠絡蕭妧的意圖。
桂花嬸走後,幾個僕婦向蕭妧道喜,說她有桂花嬸罩著,以後就有好日子過。
營帳外天色已黑,有人送來了飯菜,蕭妧端著碗,碗里是一碗粥,還有兩個饅頭,另外是蔬菜,蔬菜是煮的,顏色十分難看。
蕭妧吃了一口淡而無味,見其他僕婦吃得津津有味,而她也一天米粒未進,腹中著實飢餓,便也大口吃起來。
「現在我也不是什麼公主了,只不過是元箴軍中的一個僕婦,能有吃的就不錯了。」
吃過飯後,眾僕婦和蕭妧去收已經烘乾的衣裳。
營帳中掛滿衣裳,需要低頭走路,蕭妧摸著衣裳,將那些干透的衣裳取下來放在竹筐中。也不知是誰在收衣時,不小心將將繩索上掛著的衣裳給帶下來。
衣裳正好落在火爐里,頓時火爐里的火衝上來,將繩索上其他的衣物也燒燃,接著別的繩索上的衣物也燒著了。
蕭妧專心地收乾衣,鼻端雖聞到一些糊味,但哪裡想得到著火了。
「走火啦。」
「快跑啦。」
僕婦們大聲喊叫起來,蕭妧聽到她們的喊叫才看到身後已成火海,慌的趕緊向外跑去。
這時夜裡又起著風,營帳又是麻料和桐油布等易燃材質,風一吹,火勢便大了,火星在天上飛,落到哪裡,哪裡便著火,一時燒著了十多間營帳。
元箴剛睡下便聽到外面喊著火,出來一看大吃一驚,趕緊命人救火。
忙了半個時辰,火勢才被撲滅,但至少燒毀了近三十間營帳,損失不小。
「怎麼回事?」元箴火大,這一天這句話他就說了好幾次。
「是她,就是她。」桂花嬸把蕭妧推出來,燒毀了這多麼間營帳,沒人敢承認,一承認必定是殺頭的大罪,也只有讓蕭妧背鍋了。
「元帥,是這個丫頭乾的,她故意把衣物扔在火爐里。」
蕭妧臉上全是黑灰,元箴盯著她,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他要殺人了,氣得想殺人,這個女人來到軍營還沒一天,就把軍營搞得雞飛狗跳。
「蕭玄策真是養的好女兒,他大概是想用你一個人滅我三十萬大軍吧。」
「元帥,殺了她。」
「殺了華陽公主。」
頓時周邊的士兵都大聲喊起來。
蕭妧依舊抿唇不解釋,本來就是來送死的,自然是他打任他打,他殺任他殺。
「殺了華陽公主,攻打東都,再殺蕭玄策。」
蕭妧這才醒悟過來,元箴還未退兵,東都之困仍未解,就算她死了也是毫無意義。「元帥,對不起,請不要攻打東都,元帥要求退兵的三條要求,我父皇也做到了,元帥你怎能反悔?」
「他是做到了,可你太不安份,你究竟想在本帥的軍營幹什麼?」元箴怒氣未消。
蕭妧跪在他腳下,頭伏在地道:「蕭妧是蠢笨之人,但並非是蕭妧故意將衣物扔在火爐里,請元帥明察。」
「大家都說是你,難道還會冤枉你不成?蕭妧,你很厲害,本帥佩服你。」元箴握緊拳頭,拳頭也被捏響。
「殺了華陽公主。」
「殺了華陽公主。」
士兵仍是群情激憤,要求元箴殺蕭妧。
元箴瞅著蕭妧,蕭嫵的頭仍是伏於雪地上,他緊握的拳頭猛地撒開。「各位兄弟,本帥的父母皆因蕭妧而死,如果輕易就殺了蕭妧,本帥的父母如何在九泉下安息。現在各位兄弟都散去,營帳被燒毀的兄弟請去別的營帳擠擠,明日會分發生活用品和軍餉。」
聽到發軍餉,霎時士兵都歡呼起來。
元箴看著桂花嬸,道:「人你先帶去,安置她。」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妧仍是跪著,桂花嬸用腳踢了她兩下,道:「還跪著幹嘛?起來。」
桂花嬸將蕭妧帶到一間營帳內,這裡住著十多個僕婦,桂花嬸找出一床被褥塞給蕭妧,道:「你就在這裡睡。」
營帳里狹小,哪裡有空位讓蕭妧鋪下被褥,甚至連坐的地方也沒有,桂花嬸也不管提腳便走。
「桂花嬸怎麼把她帶來我們這裡,這是存心要害我們吧。這個丫頭針扎菊花嫂,推臘梅入河,又火燒營帳,要是我們睡著了,她把我們都殺了怎辦?」
眾人虎視耽耽,不由分說將蕭妧推出營帳。
寒風呼嘯,蕭妧衣衫單薄,直凍得牙齒打顫瑟瑟發抖。在軍營中轉了一會,有一間營帳還亮著燈,一個男人的身影便映在帳篷上。
他似乎在幹活,肩膀和手臂都在用力,但蕭妧看不出他究竟在幹什麼。
「我且到營帳後面避避風。」
蕭妧踱到營帳的背後,將懷裡抱著的一床棉褥包裹在身上,然後蹲下來。
這天又累又餓,蕭妧困得不行,但她不敢睡著,這麼冷的天一睡著,明天就會凍成冰人。
「活著難,死又不行。」這時蕭妧還真想元箴一劍刺自己個透心涼,至少不會忍凍挨餓。「我什麼都不想,只希望元箴能儘早退兵,此外我別無所求。」
夜空里不知何時又飄起雪花,蕭妧脖頸一涼,便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阿……切……」
蕭妧暗道糟了,估計要驚動營帳里的人,她正準備起身逃走,忽然一束光落在她的身軀上,頓覺全身一暖,彷彿落在陽光里。蕭妧轉過頭,只見一名男子提著油燈立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