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雙峰劍宗
「嗯?嗯!……」
「你終於醒了?」
落蕭幽幽醒來,卻被胸口的傷弄得忍不住痛哼了一聲,本來,剛剛蘇醒的意識是一片恍惚的,可,耳邊一個陌生的聲音,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雖然,這個聲音很陌生,卻有著少女的甜美與驚喜,讓落蕭在無形中感受到了一種少有的親切。
「你是誰?我在哪兒?」
扭動著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落蕭終於看到了在他床前驚呼的少女——明眸皓齒雙頰緋,亭亭玉立如初蕊!
這十六個字就是落蕭對眼前少女的評價,可以說讓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落蕭有種砰然心跳的感覺,於是他就這樣怔住了,與這少女默默對視了良久。
而說來也奇怪,被落蕭這樣一個陌生的少年近乎無禮的盯著,這少女也沒有羞赧之意,卻是滿眼驚奇的淺笑以對,彷彿對落蕭有極大的興趣一般,直到……
「咳!那個,我,姑娘,你……」
相視已過盞茶的功夫,落蕭才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羞紅了原本蒼白的臉頰,躲開了少女灼灼如火的眼神,胡言亂語,不知所措……
「我叫十方秀青,這裡是雙峰劍宗,你是誰?」
「我,我叫落蕭。」
「落蕭?好奇怪的名字。」
「奇怪嗎?我倒是覺得你的名字挺奇怪。」
「是嗎?你是不是還覺得我是個奇怪的人?」
「沒,沒有,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我……」
「呵呵!逗你玩的,沒想到你那麼傻,虧得父親和杜師兄整天都在我耳邊吵來吵去的,說什麼人心叵測,叫我小心外面的人,特別是那些俊俏的公子,說他們口蜜腹劍,最會騙人了,哼!不就是想說本小姐太傻了嘛!」
「其實,他們說得沒錯,外面……」
「打住,打住,本來還覺得你是個有趣的人,你要是和父親他們一般說教些江湖啊!人心啊!之類什麼的我就不理你了。」
「我,我,我知道了,只是……」
「別說!說了本小姐就生氣了!」
「好吧!」
「吶!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問的,我呢,也有很多都想知道的,我們來公平的一問一答怎麼樣?」
「我……」
「好了,我就知道你為人不錯,那我先問了,你是哪個名門世家的弟子呀?」
「我?我只是虎平鎮上一間客棧里的普通店小二。」
「店小二?怎麼可能?我可偷聽到師父和父親說過,說你什麼百脈俱通,是絕佳的練武之才,還要父親收你為親傳弟子,要知道杜師兄入門三十年了,到現在還只是內門弟子,不曾得到父親的真傳。」
「這?是嗎?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
「不懂?是懂裝不懂吧?果然,父親說的沒錯,外面的男人最虛偽了,你就是個騙子!」
「我……」
一個羞澀的少年,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從交流的開始便是「相談甚歡」,而說好的公平問答,最後卻變成了一人的無限追問……
天刃峰,雙峰劍宗內最高的山峰,也是雙峰劍宗的標示,因遠看像一柄插入雲天的開刃劍而得名,而天刃峰其實是有兩座的,分為左峰與右峰,一大一小,其間不過三丈之距。
而關於天刃峰,其實有一個仙人劈山的傳說,因此有很多門內弟子來此練功打坐,期望著有朝一日可以領悟一式仙人劍法或劍意,對此,開山劍宗宗主十方戈並不阻止,反而多有鼓勵之意。
於是,便有傳言,說十方戈自創的《斬天劍訣》劍法就是他在天刃峰山所領悟的,所以,當謠言傳開后,凡是有資歷的弟子,都會早早的完成門派所規定的任務,到天刃峰上尋覓機緣,而他們去的卻都是天刃左峰。
為何?
因為天刃右峰太過狹窄,只有一條一人寬的登峰石階,其山體最寬的地方也不過一人展臂的距離,而且與左峰不同的是,右峰上卻是不知為何,常年大風,從下往上,風速遞增,這使得本就危險的右峰幾乎變成了開山劍宗的絕對禁地。
可絕對?是從來都不會有什麼絕對的事情,就像此時,在天刃右峰接近半山腰的地方,一個全身濕透的少年正抓著一柄巨大的粗糙石劍沉重的喘息著,而看他漲得通紅的臉龐與不停顫抖的雙腿,顯然已是到了極限。
但他並沒有要就此放棄的樣子,而是努力地調整著氣息,竭力地抬起那隻落在下面台階上的右腳,掙扎中竟已是踮起了後腳跟,似乎馬上就要成功,可是……
「師弟,吃飯了!」
一聲少女的呼喚,卻如奪命之音,讓少年凝聚在胸口的一團內氣瞬間潰散,而後被強勁的山風吹向了一邊的萬丈深淵,眼看就要送命,可少年竟沒有半點慌張之意,卻見他順勢俯身,將重重的石劍平於台階上……
「嘭!」
一聲巨響,石劍準確落下,而少年卻脫力失手……
一個時辰后,本該命喪深淵的少年竟精疲力盡的從山峰上爬了下來,而爬卻是真的爬,不同的是,他居然是以形虎下山的姿勢背負著石劍爬下的,表現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堅韌,讓人佩服!
而……
「唉呀!師姐,快來幫我,我爬不起來了。」
「呵呵!活該!」
最柔弱的求救,卻換來最無情的嘲諷,而少年確實無奈,只能以狗啃泥的姿勢期待著某個氣頭上的少女能早點消氣,當然,繼續賴皮的求救也是必不可少。
「師姐……」
「別叫我師姐,我沒有你這樣的師弟。」
「師……」
「叫什麼都沒用,我決定以後不再理你了。」
「那你……」
「我什麼我,你是想說我為什麼還在這裡和你廢話,哼!要不是怕父親唯一的親傳弟子就這樣窩囊的被土噎死,本小姐才不願意待在這裡呢!」
「呵呵,我就……」
「你就什麼?你就以為本小姐是個心軟的人是不?告訴你,錯了!我這回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幫你的,我要等你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才救你,我要你嘗試下什麼叫等待的滋味!」
「師姐,我錯了,你能不能……」
「我不能,我不能再相信你了,你說你讓我這樣等了多少次,每次都說最後一次,可你哪次不是轉身就忘了,還讓我一次又一次的為你擔心!」
「是嗎?可你每次都害我差點送命,這是擔心我嗎?」
「差點,不是還沒送命嗎?你以為本小姐不知道你的秘密,你每次都用繩索將自己的手綁在泰山石劍上,怎麼可能有事?」
「要是萬一繩索斷了呢?」
「斷了就斷了,那也是你活該!本小姐還真就想不通了,你說你刻苦練功自然是很好,可為什麼一定要選擇天刃右峰呢?你是覺得自己命大還是覺得我就應該這樣為你一直提心弔膽下去?!」
「師,師……」
「別,本小姐可不吃你這套,你說到現在,你別的本事沒有,賴皮、說謊、裝可憐的功夫倒是見長了。現在,既然你想裝,我就讓你裝個徹底。」
「啊!師,師姐,請你腳下留情,我快,我快……」
一樣的寸步不讓,一樣的咄咄人,就像以前那般「相談甚歡」,那這對開山劍宗的冤家便是……
「嗯!終於能喘上一口氣了,我就……」
「啪!」
就在呼吸變得有些困難的時候,少年忽然覺得背上一輕,然後整個人就被粗暴地翻了過來,於是,直到此刻,少年才算真正的展現出了完全的容貌,待仔細一打量,卻發現,他,正是三年後的落蕭,只是三年與前不同的是,他的臉,不僅晒成了純正的古銅色,而且臉上的稚氣也幾乎完全褪去。
可以說,現在的落蕭算得上是徹底地脫胎換骨,無論是心靈上還是身體上,落蕭都符合一個合格的江湖中人該有的標準,可他在十方秀青面前,始終都是受欺負的對象,於是,他便自然而然的練就了各種「保命」的技巧,可這次,第一冰凌的反應卻讓他束手無策了,因為……
因為,打破落蕭的裝乖賣巧之計的,不是一個響亮的巴掌,卻是一顆更為響亮的,眼淚!
「師姐,你……」
「你,你什麼你?難不成你以為我在為你哭嗎?哼!真可笑,我只是被剛才的一陣風迷了眼睛而已。」
「……」
「喂!喂!喂!想什麼呢?快點自己爬起來,我還要去給你重做一些飯菜呢!沒功夫陪你在這玩!」
「師姐!」
「別……咕嚕咕嚕咕……還真是的,不準笑,你以為肚子在說什麼?還不是在罵你!哼!我先走了,這柄泰山石劍我就先幫你帶回去吧,省得等下我的飯菜又涼了……唉!這劍太沉了,還真不知道你這傻子是怎麼把它拿到半山腰的,真是……」
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虛張聲勢,最終,十方秀青並沒有如何教訓落蕭,反而淺藏著所有的溫柔,扛著泰山石劍不斷的埋怨,一人先行,留下了佇立在烈日下的落蕭,心思蕩漾……
「快點!還傻站在哪裡做什麼?」
「師姐!」
就在身影快要消失的那一刻,十方秀青還是忍不住的回頭,催促著落蕭,可簫葉卻是紋絲未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十方秀青留下的最後一段玲瓏有致的背影,慢慢地陷入了回憶當中。
三年,和十方秀青在一起形影不離的三年,幾乎成了落蕭一生所有快樂的回憶。
而這三年,同樣也是落蕭人生的重要轉折,他不僅安定在了雙峰劍宗這樣其嚮往已久的江湖門派,更是在十方秀青的幫助下,成為了她父親,十方戈的親傳弟子。
因此,落蕭可以算得上是平步青雲了,可有些遺憾的是,十方戈只傳給了他內功秘籍,而沒有劍法招數,說是要先打熬好根基,才能習得《斬天劍訣》這等高深武學。
對此,落蕭雖心有遺憾卻並無怨言,而且,還以最殘酷的練功方式來不斷地突破極限,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