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少爺,手下留情啊!放過她吧!求求你們了...」梁兆雙手被兩個下人鉗住,強壓在地上,聲聲泣血,絲絲氣絕。
聞言,帶頭的看了看人,而後大聲叱喝道:「怎麼滴,你們這群刁奴都要反了是不?個個都敢對少爺們指手畫腳!」
說話的正是警察局局長的次子粱正堂,是幾個帶頭的貴公子中年級最大的。
「求求各位爺了,住手吧!再這樣下去,你們會打死她的!」梁兆幾經掙扎,想脫離家丁的鉗制搶回被粱正堂踩在身下的女兒,卻不料被他帶來的幾個家丁一拳打中腹部,痛的哀呼一聲,倒在了地上,然後層層圍住不讓其接近。
無奈,梁兆只好捂著肚子,求助於在一旁看好戲的自家小少爺易榮碩,哀求道:「榮少爺,我閨女還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放過她吧!」
「哼,放過她?要是榮少不放呢?你還能把榮少怎樣不成?」粱正堂一步當先,阻隔了他倆的視線。
「對!沒錯,她真是好大的狗膽!各位爺們兒在這踢球,她居然偷偷藏在這邊上偷窺!這是她該來的地兒嗎!」梁正堂身邊的小廝挺身而出,沖著梁兆就是個拳頭。
粱正堂是當地保安隊的副隊長,身邊跟著的小廝們可都是練家子,這一拳挨得不輕,梁兆頓時就從嘴裡蹦出幾顆牙來。
梁珠勉強的睜開雙眼,整個人都沒了生氣,像尊碎掉的瓷娃娃一樣。
「你這不要臉的小丫頭,躲在這偷看主子?誰給你這醜八怪的狗膽,敢褻瀆了爺的貴眼,嗯?」
說罷,他抓起梁珠的小辮子,傳來的疼痛感瞬間將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頭皮,她感到血液在太陽穴里發瘋般地悸動,腦袋像被什麼東西壓著,快要炸裂。
可是她卻只是流著淚,目光緊緊的鎖在他們的身後。
『嗵』的一聲,眾人的視線朝響聲望去。
梁兆已是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了。
「要打就打我吧,是小的教女不嚴,是小的們不要臉,是小的們不自量力,小的們就是條狗,還是沒狗膽子的野狗!是小的玷污了您的貴眼,是小的們不知廉恥,求少爺們高抬貴手,饒她一命吧!」梁兆不斷地替女兒朝他們磕頭認錯,磕的頭破血流。
「哈哈哈,大傢伙聽見了沒?這狗崽子的爹,也就是這個老野狗在朝我們磕頭嘞!哈哈哈..好玩好玩!」梁正堂開心的拍著巴掌,笑的好不容開心。
「都是狗了,就會狗叫才是!快快快!梁少,讓他叫幾聲!」其中觀戰的一個富家子也跟著瞎起鬨。
梁正堂年紀尚輕,平日仗著自己親爹的權勢,狐假虎威的很,還愛瞎出風頭,被人隨意恭維幾下,這下覺得自個兒更加神氣了,於是甩了甩衣袖,臉上儘是得意輕蔑之色:「聽見沒!我們想聽狗叫,叫幾聲!要是爺高興了,就饒了你家狗崽子的狗命!」
「我....」梁兆跪在地上,他握緊雙拳,窘迫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地面。
但看著女兒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再沒多加思索,對著他們就是一陣汪汪汪的嚎叫。
梁珠原本蒼白虛弱的臉瞬間煞白,羞愧的幾乎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惡狠狠的瞪著那個不停的在學狗叫的男人,羞憤的想此刻就去死!
為什麼...為什麼要在他的面前丟盡顏面?
憑什麼她的出生就該如此低賤?老天好不公平,好不公平!
與其如此活著,倒不如死了算了!
「哈哈哈哈...叫的不錯啊!是吧榮少?」梁正堂咧著嘴,望著站在最身後的少年,那人正是易振弘的長孫——易榮碩。
只見這位翩翩貴公子嘴唇微微一勾,似是沒有作聲。
「呵,看你叫的不錯,本少爺尚算高興,這次就放過你們這兩條賤命!下次見到本少爺最好老實點!若再敢對榮少無禮,我讓你們一家在順煙觀混不了飯吃!你說對吧榮少?」說罷,他起身抖了抖衣服,走向身後的那個人。
只見眾人自動的劈開一條道,一位身著一襲上等絲制白衫,外頭系著件立領盤紐的開襟馬褂,左腰間系著一條十分别致的黑色蟒紋樣的綉金荷包,右腰之下懸挂著一塊棕色碧璽,正面雕龍刻鳳,背面一行小篆,落款處隱約能見刻有『榮碩』二字。
這少年雖約十三四歲的年紀,瞧著有些稚嫩的臉龐卻已初顯俊俏容貌,唇紅齒白,劍眉飛鬢,相貌清秀,只是神色上過於刻意凸顯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反倒顯得他孤傲和跋扈。
特別是此刻那一臉的漠視和譏笑,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身下的梁珠憋著最後一口氣,只見她抬起瘦弱不堪的小胳膊,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樣東西,那是她一直揣在懷中的物件,是她拼了命想要送去的東西。
眼見易榮碩從她身邊悄然走過,她伸手想去抓他的褲腳,卻立刻被他嫌棄的大退一步,厭惡的表情一覽無遺。
「榮碩...少爺...」她看得見他眼中的厭惡,就如同她看阿爹的那種眼神,她...看的得見。
驀地,她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傷心,眼淚迅速地湧進了眼眶裡。
「珠兒啊!」梁兆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急的雙眼通紅。
「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果真是不想要命了!把本少爺的話當屁放了是吧?榮少的衣袖是你能碰的嘛?」身後的梁正堂彎下腰大力的將梁珠的整個腦袋按進土裡,對著腦門就是一拳。
咚』的一聲,梁珠的腦門起了個大包,只見她雙腳抽搐的蹬了蹬,原本緊握著一條蝴蝶結小手,倏地,鬆了開來。
「不--」眼見愛女被打成這樣,梁兆心痛的不已,老淚縱橫。
梁正堂還不解氣,正欲再給梁珠幾下,卻被易榮碩大聲呵斥住。
「夠了梁正堂!別髒了手,走吧!這些人真是煩死人了!」易榮碩蹙著眉的望向離他不遠的花圃,扇著扇子略顯煩躁道。
已然等的不耐煩的他總算是挺身而,卻道了句令人心窩子暖不起的話。
而這句話,所幸梁珠是再也聽不見了。
「哼!算你這小野狗走運!我們走!」梁正堂朝隨從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離開。
發泄完后,所有人隨著易榮碩離開,待府中管事的人趕來,摸了摸梁珠的脈后搖著頭,朝梁兆丟下幾個大洋,叫他趕緊帶孩子去看醫生,而後都匆匆離去。
只留下腿已癱軟的梁兆和沒了動靜的梁珠。
他一步一爬去,抱起女兒,拂去她臉上的塵土,手指輕輕的壓過她的鼻息,心臟像是被烙了塊滾燙的鐵,癲狂的整個人就想把心挖出來。
「女兒啊...」
「.....」
「女兒啊...應應爹好不好,女兒啊...」
「....」
「嗚嗚嗚....」他用手包住自己的臉,壓抑的哭喊聲聽著令人心碎。
「把我女兒還給我,把我女兒還給我啊!珠兒啊...我可憐的女兒啊....」他終是放聲哭嚎著,淚水滾滾而下。
「你為什麼不聽阿爹的話?為什麼要去找他啊!他是少爺啊!是...是尊貴的大少爺啊!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爹的話啊!你讓阿爹以後怎麼活....怎麼活啊!」他就這樣抱著冰冷的屍體,哭到沒有眼淚,哭到目光都獃滯了,然則嘴裡卻一直念叨著他已經死去的孩子。
倏地,他突然抱起女兒的屍體,如同行屍走肉般向不遠處的水榭走去,身旁那些高大的紅楓,在陽光下幾乎是半透明的嫣紅。
映在水裡,倒影重重。
而河畔的對面,便是易家的禁地——傾城別院。
「珠兒不怕,有爹在...爹在這呢...你別怕哈...別怕。」梁兆穿著破舊的一身衣服深灰色中衣,乾涸的唇瓣透著抿成一條線,在寂靜的樹林中呢喃著這句話。
臉上透露著一股令人感到害怕的絕望。
梁珠眼冒晶星,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好像整個人浮在空中,身體沒有落到實處的踏實感,意識卻漸漸蘇醒過來。
易家的傾城別院需要渡過一條廢棄水榭,穿過一片漫長的楓樹林方可到達,此刻的梁兆卻像是個提線木偶,絕望的只想陪著女兒同赴黃泉,他緩緩踏入水中,抱著女兒的屍體就往水裡步去。
越走越深,越深越走,直到水開始漫過膝蓋,漫過腰際...
意識飄然的梁珠突感腚中一陣涼颼颼,菊花一緊,雙眼怒睜!
「哎呦喂!什麼情況,涼死寶寶了!」她一聲尖叫,石破驚天,令失魂的梁兆頓了步子不敢動彈。
他低頭看著梁珠在水裡撲騰,竟懷疑自己是不是傷心過度失了心智,產生了幻覺。
「好冷哇!救命啊!」她被水嗆了幾口,難受的不行。
梁兆見狀,趕緊連撈帶拽的把她帶回岸上,和著白氣,欣喜若狂的抱住死而復生的閨女,激動的連聲音都變了調。
「女兒!女兒啊!我的寶貝閨女...閨女啊!...你沒事了,你沒事了啊!」他哭的鼻子紅彤彤的,蠟黃的皮膚下透露著並不健康的膚色。
梁珠一直咳嗽個不停,每咳一聲,渾身關節都跟要散了架一樣的疼,特別是頭,痛的她不要不要的。
「你嚇死阿爹了你知道不?」他現在想起來,依舊心有餘悸,喘著粗氣拜這拜那,拜天拜地的感謝上蒼把女兒還給了他。
「阿爹?」這下樑珠撫摸著腫了大包的腦袋不淡定了,扭頭仔細打量起眼前這衣衫襤褸的陌生男子。
這男的有病吧?她啥時候有爹了?
還有,怎麼滴了?今年巴黎時裝周流行起穿復古裝了?居然是舊時旗袍!!比林老頭的穿的還要有味道?
「誒!阿爹在呢!爹在這!閨女啊..我的寶貝女兒啊!」他以為她在叫他,一把將梁珠擁進懷中,聲淚俱下,真的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有機會聽到她喚他爹爹。
梁珠頓時石化了,她不敢置信她耳朵里聽到的一切,再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以及這小胳膊細腿的,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她正常的尺寸啊!
再摸摸胸.....你!妹!的!
她吃了整整三年的木瓜才培養起來的小蘋果呢?怎麼成了一馬平川?
她猛地起身推開梁兆,撲通一聲趴在水面上,照了個清清楚楚。
看著水裡那張鼻青臉腫,膚色蠟黃頭髮乾枯,門牙還缺了顆的小娃娃,她想死的心已經增持到了50%,在仔細瞧瞧這小身板,活像個被風乾的臘鴨!
什麼叫一朝回到解放前,她總算是領教到了...
想死的心高漲至100%。
她抱著頭胡亂的抓著枯草一般的頭髮,眉頭皺成八字,傷心欲絕的仰天長嘯:「你妹啊!這蛋疼的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