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類人
轉日,卯時,背著草藥箱,踩著黃草鞋,身穿破布衫的葉飛出現在了村道的盡頭,此刻,公雞尚未啼鳴,正是人們睡意最深的時候,村道上荒涼無比,只有他一個人孤獨前行,永遠綁不牢的藥箱蓋在冷風的刮拂下,重複著抬起、落下的單調動作,枯澀的「砰砰」聲,好像是守夜人在打更。村人不喜歡葉飛,所以,他選擇在沒人的時候來方府,讓他意外的是,府門口處,早已有人在迎接自己了——昨日的少年,方白羽。
四目相交,兩人的目光俱是明亮如華,不同的是,葉飛的目光中,含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他一步步的走上台階,步伐沉穩的,一點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
「恭候多時,請進屋吧。」方白羽微笑相迎,笑容真誠的不含一點雜質。這絲笑容,在葉飛的心裡產生了一絲莫名的觸動,他低下頭,隨著對方的指引,走入宅院,跨過門檻的時候,低聲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會此時前來。」
「預感吧。」白羽淡淡地說道。
二人穿過大廳,進入屋后的走廊。方家是村子里唯一一戶殷實還鄉的人家,宅子里的裝潢、設計、諸多擺設,無不透露出大家風範。
葉飛走在其中,恍然有種迷失的感覺,卻又努力的保持著本心,不流露出驚訝、羨慕、無措的表情。
方白羽始終在前面帶路,時不時回頭,報以一笑,葉飛知道這是對方的禮數,習慣后,並不抗拒,默默地跟著他。
兩人在夫人的睡寢前駐足,白羽輕叩屋門:「娘親,大夫來了。」
「咳咳咳。」未及說話,便先咳嗽,葉飛微微蹙眉,心中有了考量。但聽屋裡的人說道:「寒風凜冽,貴人大駕光臨,實屬榮幸,羽兒,還不請人進來。」
從他母親的話語中,葉飛總算明白了方白羽平日的做派到底是如何而來的。
不管是虛情還是真意,這份做派確不一般。
葉飛不禁對這家人另眼相看。
方白羽推開房門,側身引領自己:「請隨我進來。」
「好。」
染疾的方母坐在古樸典雅的屏風后,葉飛朦朦朧朧地審視她,覺得這個女人的身上有著村上婦女不具備的氣質。
「咳咳咳,請坐。」即便重病,方母仍不忘客氣。
「不必客氣。」葉飛直奔主題,「恕我直言,村上大夫眾多,你們怎麼會想到我的?」
「呵呵。」方母苦笑,「實不相瞞,我這身病,已經有些年頭了,別說是村上的醫生,這十里八鄉,包括鎮上的名醫,我都請進來過,但……」
「所以才請我前來?」這次輪到葉飛苦笑。
「也不完全是。」方白羽搶著說道:「我久聞你醫術高明,早就想親自去請你了,只是家族約束太多,實在身不由己。幸好兩周前,聽聞你治好了村長的中風,我才終於說服了族人。。」
「你不怕我辜負期望?」葉飛饒有興緻的望向他。
白羽道:「總不會更差了。」
「你倒直白。」葉飛向來喜歡直率的人,因為他自己便是如此,「引我過去吧。」
「先生請。」白羽忽然改稱先生,可見還是抱有期待的。微微彎腰,引著葉飛繞過屏風。
方母坐在屏風的那一頭,面色暗沉,應該是長期上妝與久病纏身一起導致的。
葉飛瞪大了眼睛瞅她,倒不是垂簾她的美色,而是觀察病情,白羽從茶几處搬來了凳子,葉飛坐下后順勢將藥箱摘下,放在身側,然後伸出雙手,去捻方母的眼皮。
這舉動略顯粗魯,方母感到不悅,不過看在兒子的面子上沒有表現出來。
葉飛卻變本加厲,又用右手摁她的脖子,方母忍無可忍,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葉飛道:「觀察病症啊,這許多年的看病經歷,你連這都不懂?」
方母正想回擊,卻被白羽截住話茬:「尋常大夫過來瞧病,都是觀望片刻,就診脈了,母親隨口問問,葉大夫千萬別誤會了。」
「只是觀看,哪裡瞧的准。醫道講究望聞問切,望是最重要的。」葉飛手不停歇,在方母身上摁了一通,才開始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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