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自由人

風很冷，月亮並未懸挂在夜空。盧秦難免孤單，三月十一日，婦女節過後的第三日。

這個夜晚，盧秦決定為了理想邁向現實的第一步，出賣**。這種角色的轉換，盧秦稍感尷尬，漸漸尷尬得很深刻，漣漪翻滾成了海浪。於是盧秦心神不寧，勇士可以身經百戰，萬萬容忍不了屈辱，所幸盧秦並非大丈夫。

盧秦單薄的身影來往在帝豪夜總會的走廊，走廊並不長，盧秦步伐沉重，如履薄冰。

三月十二日的夜，夜空有一彎扁月。陳諾疲憊的身軀，擁擠在這座沿海城市的地鐵中。陳諾這一年的工作是網路編輯，跟文字算是沾上了半毛錢關係。自詡文藝青年的陳諾，並沒往日咄咄逼人的光澤，現實碾壓過的理想，小心翼翼地憋屈著，總之陳諾稀少跟我談及所謂的文字夢。文字夢，總在夜深人靜時，恰巧夜不能眠，暗自禱告。

盧秦敬業地現身帝豪夜總會，準備第二夜的賣身。無知就容易滋生恐懼。今夜的盧秦少了大義凌然，仍然孤單。原來孤單跟夜空是否有月無關，盧秦也就不便浪漫地借景抒情。來時的路上，盧秦點了一支煙，並沒吸允完畢，稍表浪費。但凡腦海閃過昨夜被嫖的記憶，盧秦便止不住地噁心，嫖盧秦的女性是個滿臉橫肉的中年婦女，珠光寶器的修飾，在褪去衣裳后，儘是贅肉的一陣掃蕩。盧秦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總能救他於水火，於一夜槍林彈雨中，盧秦想起好幾個女人，年少時追星過的張柏芝，牽手三年同居三個月的女友，帝豪夜總會曾經編號33的翠翠，小清新可愛的瀾子，甚至小巷深處髮廊店裡的小芳。

於這些女人們張冠李戴的過程中，盧秦於內心深處客觀總結到，他最愛的是翠翠，理由是槍林彈雨的對象被憑空想象成翠翠時，盧秦盡興了。歸根究底地研究，這愛的成分里，摻雜幾許憐憫，盧秦也未曾可知。總之，口袋裡的鈔票讓盧秦踏實，名為野百合也會有春天的髮廊，資金的籌備上了軌道。上一夜，盧秦掙了人民幣三百八，帝豪夜總會張貼的招聘信息是真實的，年薪十萬確實不是夢。一夜三百八，一年三百六十五夜，精確計算也就是人民幣十三萬八千七百，不排除夢想的實現需要異於常人的體魄與毅力。由此可見，夢想非常人所能成真。

盧秦的另一總結是，如果他愛的女人，終有一天變得肥腸滿身時，他的愛不單大打折扣，甚至負債纍纍。後者的總結，叫盧秦意識到，愛情也是現實的，也避不開人的一副皮囊。

陳諾在回到自個租賃的單間的路上，粗放又精打細算地買了幾個菜，胡蘿蔔炒肉，西紅柿炒蛋。柴米油鹽醬醋茶般瑣碎地捯飭后，陳諾也只吃個五分飽，盤中刻意落下五分之三的菜，預備給明天打包到公司的中餐。陳諾的現實生活頗為甘苦，面子工程卻要做足，肉與蛋分量都算足夠。

陳諾翻閱了四十五分鐘的《陌生的哲學》，心思全遊離於浮想聯翩中，不盡遐思起如何投機取巧，又或偷雞摸狗，總不至於不勞而獲。於一片無聊思考中，陳諾吸了一支煙，頗感束縛，陳諾端的承認自己是個不自由的人。

盧秦第二筆交易尚處預算階段，他倏爾也萌生不自由的感慨。幸而盧秦身上還有一包煙，一包檳榔，於是他的足跡，今夜告別帝豪夜總會。風中的盧秦，身影仍顯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