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黛玉莫名其妙地來，又莫名其妙地走，夢曦沒弄明白也就將她這事拋在腦後，隨後洗漱一番就要去書房裡處理一些事務。

第二日一早，夢曦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書，本來她也想去見見李夫人，只是賈敏認為這是兩家長輩該談的事，她一個小輩在那裡著實不合適，夢曦便沒去。

忽然門外珠簾碰撞，發出清脆響聲，卻是落歌嬌喘吁吁地跑進來，她也顧不得自己失禮，連忙道：「殿下，那位李夫人已經來了！」

夢曦停下翻頁的動作，輕輕抬眸看向落歌，看清她的模樣時夢曦倏忽蹙眉：「李夫人本就遞了帖子這會兒子來，有什麼可驚訝的？」

落歌緩了緩氣息，這才稍微平穩地回答：「今日不只是李夫人來了，還有一位夫人也來了，她直接就帶著幾個掛著紅綢的箱子和一對雁來，說是為她的兒子求娶甄姑娘！」

夢曦眉心更加緊蹙，忽然起身看著落歌，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那母親呢？母親是什麼反應？」

「夫人將那位忽然出現的夫人與李夫人一同請了進來，但是並沒有允許那些紅箱子抬進院子！」落歌叭叭叭快速說完，隨後又補充一句，「可是殿下，那位夫人抬著那幾個箱子穿街走巷來到林府門前，許多百姓都被吸引過來，一些人以為我們家甄姑娘已經被許給那位夫人家了！」

夢曦的速度不由加快了些，聞言問道：「知道那是哪家夫人嗎？」

「從未在京中聽過那夫人，不過奴婢打聽了一下，那位夫人的兒子姓周，單名一個鳶字。」

夢曦猛地停住腳步，轉眸看向落歌：「周鳶？你確定？」

「是，聽說她是席閣老家的親戚！」落歌此時也是蹙著眉，旁的不提，席閣老本身就是林如海恩師，他家的親戚，林家怎麼也該給點面子。

「落月，你先去席家找席二公子席秋瑜，隨後讓他帶你去找那個周鳶。告訴他們，要是不快點來，可別怪我不給長輩尊重！」夢曦沉著臉吩咐完，隨後腳步更加快地往正廳走去，「落雲，安排兩個人混進那些百姓里，吩咐他們見機行事。」

此時賈敏正式待客的正廳里，李夫人與周李氏面對面坐著，賈敏則坐在上面，她看著兩位客人，一個是早就約好的，一個是她完全不認識的，她自然更偏向李夫人。

到底賈敏是主人，她主動問道：「這位夫人，不知你忽然登門，所為何事？」

周李氏輕輕瞟了一眼賈敏，然後笑道：「林夫人應該看得清楚，我帶著聘禮來提親。」

「正是看得清楚，我才更加疑惑，我與夫人素昧平生，何曾應下過什麼婚事？我的幾個女兒，如今也只有義女在議親而已呀！」賈敏對這位只瞟了她一樣就低頭、顯得十分倨傲無禮的夫人沒有一絲好感。

「就是你那個義女，我兒對你家女兒一見鍾情，非要娶她為妻，我便來提親了。」周李氏今日會來，一是昨日她想了一夜，最終決定同意謝芸的提議，二來她聽說林家與李家有定下親事的趨向，為了不讓兒子傷心，她這才將準備了好幾年的聘禮拿出來，招搖過市。

沒錯，她打著逼迫林家將那姑娘嫁到她家的主意，那些掛著紅綢的箱子還有箱子上的一對雁，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來提親的，到時流言猛於虎，林家只能將女兒嫁給她兒子！

賈敏臉色本就難看，聽聞此言心裡更加憤怒，她哪裡聽不出來，這夫人對英蓮沒有一絲愛重，甚至隱隱厭惡，她來求親，完全是為了她兒子！

一位嬤嬤蹙眉走過來，在賈敏耳邊低語幾句，賈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些。但她還是壓下臉上的不愉快之色，客氣道：「夫人原是席閣老家的親戚，算起來兩家也是有故。只是夫人也請慎言，我義女深居後院，不曾見過你的兒子，再者我義女的親事未曾定下，是以你今日帶著那些東西來，實在……」

「而且，凡事都要有個先來後到，我家正與李家議親，到底如何，也要看李家的想法，若是李家不喜歡我女兒，自然可以再和你家商議。」

呵！就算不和李家結親，也不可能和你家結的！

只是賈敏的心裡話到底不適合說出來，此時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

一旁李夫人此時心中的巨石可算是緩緩落下來了，她今早來了之後看見那些箱子，還以為林家要背負信約，她是真的挺喜歡英蓮的。只是她也知道，自己這時候是不適合開口的，得到賈敏的表態，她也能更安心地細細品味林家的茶點。

周李氏聞言，瞬間就用一種讓人想要出手揍她的目光看向賈敏，臉上的神色一言難盡，得意道：「林夫人還不知道我兒是個什麼情況吧！他師從席大學士，日後可是前途無量！」

賈敏的臉色更加難看，她哪裡看不出來這婦人臉上的鄙夷之色，只是她心中只覺得這人更加噁心，母親是個如此為人，不知教養出來的兒子又是個什麼德行！

她對此前見過的那個周鳶的感官難免差了些。

「夫人說笑了，我們家為家中的女兒擇婿，比起女婿的前途，更看重他的人品以及家中父母兄弟和妯娌們的品格。」

言外之意，你家兒子和你們家上下的品格如何，有待商榷。

這邊正說著，夢曦已經趕到正廳外，一眼就看到相攜站在那裡的黛玉和英蓮，她三兩步上前：「你們在這兒做什麼？回去玩兒去，這裡沒什麼需要你們關注的。」

「姐姐，聽說有人……」黛玉擔憂地看著英蓮，目光時不時落在正廳里。

夢曦略微挺住腳步，她看向英蓮，直接問道：「英蓮，你選定那李瀟不變了？」

英蓮臉色一紅，卻因為意識到夢曦話里的認真來不及害羞，連忙點頭：「我既已擇定，除非對方不願意，便再不改的！至於那位周公子，我真的不認識他！」

「好，姐姐知道了！」夢曦說完直接往正廳裡面走去，冷靜果斷的聲音傳入黛玉英蓮耳中，「你們回去吧！不會有事的。」

她踏入正廳時，賈敏正和周李氏扯皮，周李氏彷彿聽不懂賈敏的話，一意孤行地非要此刻與林家定下親事，不願離開不說，也不願意將那些箱子和那一對雁帶回去。

「母親，這是聊什麼呢？這位夫人是何人？」夢曦走進來一句話打斷裡面糾纏不休的對話，看向李夫人時友好地點了點頭，「李夫人。」

李夫人連忙起身，朝夢曦行禮道：「郡主殿下萬福。」

「請坐。」她慢悠悠地走過來，扶著賈敏坐下后，慢吞吞地瞟了一眼周李氏，蹙眉思索許久，一副什麼都沒想到的苦惱模樣，「這位夫人不曾見過，不知府上何處？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員，我認識個七七/八八，他們的夫人我也是見過的，似乎不曾見過你！」

周李氏頓時沒了聲音，臉上全是窘迫，她一個獨自帶著孩子的寡婦，如今住在席家外圍的一個小院子里，又不是什麼誥命，怎麼可能見過郡主？

夢曦頓時瞭然，平靜地掃視完這周李氏全身，只是這樣平靜的目光愣生生就讓周李氏燒紅了臉。

一旁的李夫人與賈敏看著夢曦的樣子，都忍不住想笑，那些話她們是不太好說出來的，也沒那個資格。只是夢曦這個年紀這個身份，這樣自然而然地說出來，卻很是合理。

夢曦看著周李氏許久，見她一動不動地杵著，輕輕嘆了一口氣：「夫人有些不知規矩了一些，不過看在夫人年長，我便原諒你了！不知這位夫人來這裡所為何事？我母親還要與李夫人說些話，你若是有旁的事找我母親，過些時候再來吧！」

周李氏至此還一句話都沒有說，此時聽夢曦說她不知規矩，即便她自己是不知什麼規矩的，這會兒也生氣：「這位姑娘這話未免太失禮，我怎麼說也是長輩，你怎可說長輩不知規矩？」

夢曦詫異地看著她，彷彿在看一個傻子，直接道：「本郡主便是看在你年長，這才不怪罪你失禮之罪，你倒是訓斥起我了？來人！」

周李氏這才恍然回想起來，剛剛對面的李夫人的確起身朝夢曦行了個禮，她禁不住渾身一抖，連忙補了一個禮：「郡主恕罪！」

「將這位夫人請出去！」夢曦根本不聽她說什麼，話音剛落，幾個小太監跑出來當即攔著周李氏，半推搡半架著把她弄出去了。

林府外，不知何時竟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他們之中有男有女，一個個或是羨慕或是嫉妒地看著那幾個大紅箱子與對雁。

忽然，林家大門開了，四個小太監將周李氏送出去，落歌跟著出來，用極大的聲音道：「這位夫人，您走錯地方了，這裡不是您要找的林家，我們家的三個姑娘都還沒有定親呢！您要找的林家在城南，不在我們這兒！」

城南自然是沒有什麼林家的，只是城南住戶多，也沒人會去深究。

外面那些百姓都聽懵了，看著這一幕有些發愣，忍不住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這真是找錯地方了？可是這家一早就抬著箱子往這邊來了呀！不會是林家不承認吧！」

「我倒是覺得她們是真的找錯了，你想林家有一位郡主，林大人自己也做官，怎麼可能忽然就和別人定親嘛！」忽然一個聲音插進來回答，說得頭頭是道。

「就是！要真是來送聘禮定親的，必定兩家商量好了，怎麼可能中途反悔？這多得罪人！」

「如果不是找錯地方，難道他們是來故意找羞辱的？哪有人這麼輕賤自己的？」

「說不定是來騙人的呢？你們想呀，之前我們都以為林家和這人家裡定親了，她們還故意帶著箱子穿街走巷，要是更多的人這樣覺得，林家是不是就得把其中一個女兒嫁到他們家？」

「天哪！還有這種辦法？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老家鎮上就有一樁這樣的事，那家家裡很富，而且只有一個女兒，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人提著一堆東西敲鑼打鼓地去提親，鎮子里的人還有周圍村子里的都以為這兩家定親了，人人都這樣說。」

「後來呢？」

「後來，那富人就不得不把女兒嫁給那個人了，因為別人都以為他把女兒定出去了，不去他家裡提親。後來要不是他女兒被婆婆欺負得都要死了，鬧到公堂上，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還有這種事呀？太可怕了！」

一群人看向周李氏和她帶來的那些人的目光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