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周李氏也不是聾子，自然聽見那些看客毫不掩飾的竊竊私語，雖然她的確打著這樣的主意，但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這是這會兒眾目睽睽之下，要她和在林府時一樣耍賴扯皮，又不太可能。一時她僵立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娘！」忽然一位少年撥開圍著的人衝過來，他一抬頭看見那幾個大紅色箱子和那一對十分顯眼的雁時，微微一怔。

周李氏一看見周鳶，頓時清醒過來，她連忙往他那邊走去，扶著他的手道：「鳶兒，你怎麼來了？」

身後身著素衣的娉婷女子也連忙走過來了，溫婉和順：「姨母。」

「娘，我們回去吧！」周鳶看看那邊因為看見他而朝他施禮的落歌和已經走到她身旁的落月，垂眸低聲道。

今日自己母親這一遭，即便林如海原本有意將英蓮嫁給他，如今也不可能了。

「把箱子都抬回去！」他轉過去吩咐那幾個挑夫，隨後轉過去對落月落歌一禮，「今日是我母親胡鬧，打擾林家許久，還請原諒。」

落歌落月紛紛避過這一禮，還禮道：「夫人不辨方向走錯路，我們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周公子不要怪林家一時失禮就好。」

落歌按著夢曦吩咐，咬定周夫人走錯地方，看向識時務且當真道歉的周鳶，也給了他梯子下。

「是，我母親沒弄清楚方向，打擾了。」周鳶扶著周李氏左手，周李氏右手處便是謝芸，兩人拉著周李氏離開。

周李氏自知這一次做錯了，再加上此時周鳶雖然沉默，但顯然也是動怒了的，她便也不敢吭聲。

等這裡的人都走完了，落歌落月這才回去，走到夢曦身邊稟報。

夢曦眨眨眼微微點頭，看著李夫人與賈敏相談甚歡，許是因為她在場的緣故，她們遲遲談不到正事上，她便起身笑道：「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一幅字沒練完，娘親，李夫人，我便先離開了。」

「去吧！」賈敏見她要離開，又見落歌回來，知道這鬧劇告一段落，便也放心讓她離開。

李夫人見狀也十分柔和地對夢曦微笑，心知她是來幹什麼的。

待夢曦走了，李夫人才笑道：「林夫人，我們家已經考慮好了。」

賈敏聞言，不免更加專註地看著李夫人。

「之前也是我想左了，既是兩個孩子成婚，那我兒保護他的妻子便是天經地義，我們家保護自己八抬大轎娶回家的兒媳婦那便是應盡的責任，斷沒有因為兒媳惹了麻煩就拋棄她的道理。」

賈敏見李夫人臉上全是認真的神色，知道她沒有勉強自己說謊的意思，頓時更加滿意了，當初李夫人娘家的事她也有所耳聞，這也是她選擇李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兩人的對視一眼，相視一笑，繼而李夫人主動提及：「我今日便是來求娶林家義女甄氏，不知林夫人可願意？」

既然李家真心求娶英蓮，那一些習俗也該做起來了：「我家英蓮年幼，李夫人容我們想想如何？」這便是婉拒。

李夫人瞭然，隨後笑道：「無妨，林夫人。」

京城裡約定俗成的流程，兩家議親，男方需得三次上門，第三次女方答應，以此彰顯女方家中對女孩兒的重視，也更顯男方家中對女孩兒的看重與滿意。

若沒有這個流程，第一次便定親，那隻能說兩方都對女孩兒不重視，若如此，女孩兒無論出嫁前還是出嫁后都是要被輕看的。

兩人說起其他事來，因為脾氣相投，聊得十分投機。

夢曦回到後院時，就看到眼巴巴還等著的英蓮和擔憂的黛玉，朝她們一笑：「已經沒事了，回去吧！」

「謝謝姐姐！」英蓮喜得連忙道謝。

「我就說，姐姐出手必定什麼事都沒有的！」黛玉笑著，卻是故意朝英蓮輕嗤。

英蓮和黛玉放下這件事了，便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夢曦看著她們離開，自己本是要回房的，卻是腳步一轉往郡主府走去。

她含笑往郡主府走去，便也沒注意黛玉和英蓮兩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折返，悄悄地跟在她身後。

「妹妹，我們這樣悄悄跟著姐姐，不太好吧！」英蓮被黛玉帶著，躲在一株茶花樹后，看著前面夢曦悠悠離開的背影，很是緊張。

「你就不想知道那位被姐姐放在郡主府招待著的公子是什麼人嗎？說起來，這還是姐姐第一次交了朋友沒和我們說呢！」黛玉青色衣衫隱匿在葉間，一雙眼目光灼灼地看著夢曦。

「許是那人有些特殊，我們還是不要跟著去了吧！」英蓮其實也是有些好奇的，但是她對夢曦遠沒有黛玉對夢曦來得親昵自在，總是因為夢曦的身份等原因對她更崇敬。

「哎呀！沒關係的！姐姐從沒有說過不准我們去看那位公子，我這一次只是想看看姐姐與那位公子是怎麼相處的而已！」黛玉說完，便拉著英蓮跟上去夢曦。

英蓮沒有說話，腳上卻是十分配合地跟著黛玉，巧的是她今日穿的是墨綠色的衣衫。

夢曦到達郡主府時，潤玉正舉著一本棋譜在自娛自樂，悠然自得的模樣令他往日算得上清冷的周身染上些許暖色。

潤玉很快便察覺到夢曦，抬眸便朝她一笑：「夢曦來了，今日又是來找我陪你出門的？」

「不是，只是一時無聊來找你說說話。要不要與我下一局？」夢曦笑著走上前，看著那副溫潤的黑白玉棋子，「這套棋果然很適合你。」

「如此甚好，請。」潤玉笑著邀請夢曦坐下，自己將棋子重新收撿，讓夢曦選顏色，「我遠遠聽到隔壁一片喧鬧，可是有什麼事？」

夢曦悠然自得地選了黑子，隨意地落下：「聲音那麼大嗎？連你這邊都聽到了。」

「那倒不是，你也知道我如今法力盡失，可怎麼說我也是仙，五感怎麼都要比凡人強些。」潤玉亦是隨意落子，看著對面夢曦的眉眼心中愉悅。

「一場鬧劇罷了，你們仙人許是不喜歡聽這些家長里短的。」夢曦想到那周李氏上不得檯面的算計，只覺得好笑。

「我如今在這裡無聊，你說給我聽聽，讓我笑一笑也是好的。」

「這也是。」夢曦一愣，看著對面的仙人，她把暫時無法離去的仙人養在這裡，卻又不能時時陪他，的確失禮了，「我有個妹妹，這段時間正在議親呢！那婦人一直不在母親與我考慮範圍內，今早卻是忽然帶著聘禮跑過來，我不耐煩和她周旋，另外尋個借口把她打發走了。」

「這種事的確速戰速決要好些，只是令堂不在家中嗎？竟需要你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家出面？」潤玉一面分出一縷思緒注意著棋局，一面注意著夢曦的神情。

「那婦人與我爹的恩師家中有些關係，我母親又是個知禮守禮的，哪裡扛得住那樣的無賴。」夢曦說完落下一子，隨即狡黠一笑，朝潤玉俏皮地眨眨眼，「我就不同了，我這個郡主身份十分好用，隨意找了個借口就把她弄出去了。」

「就是那席閣老家中來人責難，我父母也盡可將責任推到我這個女兒身上。」

潤玉看著夢曦那狡黠的笑容微微一愣，連落子都要忘了。夢曦見他遲遲不落子，抬眸催促他：「哎呀！已經輪到你了，你還不下？」

潤玉連忙落子，隨後卻道：「若是這樣，你豈不是要被誤會？」

「誤會就誤會吧！沒什麼關係的。」夢曦隨意道，一雙眼落在棋局上，思慮片刻便落子。

「我這個郡主身份，除了能作威作福，也沒別的作用了。」

潤玉這才注意到別的：「說起來，長幼有序，怎麼你妹妹先定親？」

才問完他就覺得不妥，他也很快就明白過來原因，但是許是在郡主府待得久了，他在夢曦面前又十分放鬆，這才言隨心出。

「因為我是熙華郡主呀！」夢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我今年十五歲，冬日便要及笄，可滿京城裡沒有人議親時考慮過我，畢竟誰要是想來我家向我提親，豈不是在說自己有謀朝篡位之意？畢竟我可是承運而生。」

潤玉微微沉默，忽然又道：「夢曦冬日及笄，不知是哪一天？」

「十二月十四日，潤玉要送我及笄禮物嗎？」夢曦莞爾一笑，「若真如此，我真是高興極了，我也能得一件仙人送的禮物！」

潤玉看見她如此高興，心裡也不免開始考慮起來，約摸還有一月有餘便到她及笄的時候，需要開始準備了，隨後他想起另一件事：「說起來，我在郡主府住了這麼久，是否需要去拜見一下你的長輩，總覺得我這樣有些失禮。」

夢曦猶豫片刻便點頭了，之前她覺得潤玉的過不久就要離開，覺得不拜訪也沒什麼，只是既然如今潤玉看著是要去長住郡主府的，那拜見一下也是正常的。

「唔，隨你吧！若是潤玉願意去見見我爹娘弟妹，自然是他們的福氣。」

潤玉笑笑，也學著夢曦俏皮地眨眼：「那夢曦安排一下時間？」

「等我先和父親母親提一提吧！我總覺得你是神仙，便下意識沒有和他們提過你，他們的還不知郡主府有你這樣一位客人。」

「好。」

兩人繼續下棋，順道夢曦好奇地問起潤玉在天上的事情。

黛玉和英蓮躲在不遠處的花叢里，看著這邊，兩個人都有些愣住了。

「姐姐原來也會笑得這樣俏皮呀！」黛玉看著夢曦巧笑倩兮的模樣，不覺微微一愣。

夢曦在她們面前總是一副長姐的溫柔包容，笑容也是最最柔和的，甚少露出那種小女孩兒才會有的俏皮。

「這位公子就是姐姐的客人的嗎？看著彷彿那些畫中的仙人。」英蓮看看夢曦，又看看夢曦對面的少年，少年一襲白衣飄飄欲仙，一顰一笑都有種出塵之感，不似凡人。

「不過，林姐姐的客人，特別一些好像也正常。」英蓮又自言自語道。

黛玉專註地看著兩個人，維持著半蹲姿勢，腿總是有些酸的，一個不穩便碰了一下樹枝，不免發出一些簌簌的聲音。

「誰？」夢曦被聲音吸引，轉眸看去，卻什麼也沒看見，轉過來問潤玉，「你有看見什麼嗎？」

潤玉看看那邊，隨後便對夢曦一笑，搖頭道：「沒有呢！」

看那衣飾，應該是夢曦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