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朵淺金色的煙花騰空炸開，化出一隻漂亮耀眼的鳳凰銜花圖，隨後不久，不遠處無數大小煙花升空，花開了漫天。

「有幾個人忽然撞過來？」夢曦聞言眉心深深蹙起，「可還記得那幾個人長什麼模樣，穿的什麼衣裳？有多高？」

她一面問著，一面伸手去碰英蓮腰間掛著的香囊：「黛玉今日掛的什麼香囊？」

「那幾個人生得高大，一下子就能把妹妹身形遮住，比我高出一個頭，穿得好似與旁邊的人沒什麼不同，只是那料子我沒見過，不像尋常人家穿的棉布，但也不是絲綢錦緞。」英蓮手上比劃著，連忙回道，又一把扯下腰間香囊送到夢曦面前，「今兒我和妹妹約好，戴之前姐姐送的香囊，我這個是蓮葉清香的，妹妹那個是茉莉的。」

夢曦點點頭，一轉身與急忙帶著人過來的藺瑜對上視線，她也來不及寒暄客套，冷著臉下令：「封鎖城門和玉帶河，我不允許任何人此時離開。」

此時戲散，戲台周圍並沒有多少人，便是有人注意到這裡的動靜，看著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似是大戶人家的僕從，也不敢太靠近，看也看不清，聽也聽不見，是以並不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

夢曦已經可以肯定，這次是有人針對黛玉，但黛玉從不曾與人結仇，她腦海中迅速劃過這些日子自己得罪過的或是可能得罪的人，臉色越發沉凝。

是她連累了黛玉。

藺瑜朝身後的侍從揮手，他們當即領命，分成三隊，兩隊人馬朝城門趕去，一隊人馬沿著玉帶河離開。

「藺瑜，你派些人去離這兒最近的煙花巷悄悄地搜，動靜小些。」夢曦眉心緊蹙，吩咐完轉身看向英蓮，「妹妹，待會兒你先坐著馬車回府，一切如常就好。」

夢曦目光落在一旁沉默擔憂的悠然身上，對落雪和英蓮道：「英蓮，你跟著落雪去收拾整理一下。」

落雪伸手拉住悠然，連忙往馬車那邊走。

英蓮雖然十分擔心黛玉，但此刻夢曦在這裡，她也漸漸鎮定下來，雖然不明白夢曦的意思，她還是照做了。她身旁的長樂到底是在落雪等人手底下學過的，此刻連忙扶著英蓮跟在落雪悠然身後。

等到英蓮回來，面上妝發已經與平時無二，甚至更加精緻幾分，身旁跟著個姑娘，穿的是黛玉的備用衣裳斗篷。

英蓮還有些不明白，迷惑地看著忽然換上黛玉衣裳的悠然，尤其是她親眼見著悠然那張臉與黛玉越來越像，若不細瞧，簡直就是黛玉本人了，不過她沒出聲，只靜靜地看著。

夢曦抬眼看向英蓮和「黛玉」，如平常一般勾起個淺淺的笑來。

周圍本來將此處圍了個嚴嚴實實的林家僕從，忽然散開了些，露出中間打扮得彷彿天仙兒似的三位姑娘。

英蓮一時更加不明白怎麼回事了，目光求助似的落在夢曦身上。

「姐姐……」

「既是身子不適，便回家去休息，元宵年年有，你們的身體才更重要。你先帶著妹妹回府吧，那些侍衛跟著你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去找謹玉他們，你們先走。」夢曦很是淡定地扶住英蓮和「黛玉」兩人，拉著她們朝馬車走去，幾乎是推著她們上了馬車。

英蓮也不是笨的，此時已從夢曦的態度里隱約察覺她的意思，乖乖地攙扶著「黛玉」上馬車，待「黛玉」進去了，她才勉強笑著回頭：「姐姐……你們早些回來。」

「嗯，回去后命人備些薑湯，謹玉他們也不知道去哪兒瘋玩兒了。天冷，你和妹妹也喝些。」

「嗯。」

英蓮和「黛玉」坐著馬車回府了，半數侍從跟在她們後面，此處頓時空了一半，周圍那些看熱鬧的百姓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好奇的目光。

夢曦看著馬車遠去，深吸了一口氣，朝湖畔停靠著畫舫的地方走去，她一面走一面問藺瑜：「今日她戴的是茉莉香囊，之前送去你那兒養的幾隻犬，在這樣的天氣里，可聞得到氣味？」

「今日怕是不行，街上人來人往，本就氣味混雜，各色花香也是數不勝數，再者天寒地凍，茉莉香氣也難發散。也是如此，我才沒牽著犬來。」

潤玉一直安靜地跟在夢曦身旁，看著聞言臉色不自覺更加難看的夢曦，一時有些懊惱自己法力全失，不然此刻就能幫上她的忙了。

他暗自凝神屏息，試圖凝聚一絲靈氣，能幫上夢曦。

……

黛玉是被人用迷藥迷暈過去的，她本就體弱，迷藥劑量稍多一些，她便受不住。半暈半醒間，她隱約感覺自己是被扛著的，抗她的人動作粗魯，擠得她胃部翻湧難受，偏偏她暈乎乎地吐又吐不出來，還有些胸悶，好在有風吹在臉上，她才能稍稍忍耐，只是沒多久就又沒了意識。

好久之後，她彷彿睡了一覺，再有點意識之時，隱約聽到人在說話，內容斷斷續續傳入她耳中。

靜悄悄的巷子里，兩個長相顯得十分憨厚的人抬著一個麻袋朝煙柳巷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聊起天來。

此時已是後半夜，元宵佳節已過半，街上燈火闌珊，清清冷冷很是安靜，除了少數幾個人還沒回家，便只有煙花柳巷最熱鬧。

「大哥，這麻袋裡的人，我們都沒見過長什麼樣，媚娘子會收嗎？要不我們先看看這小娘子長什麼模樣吧！」走後頭的這人一開口，面上憨厚散去一半，目光言語中透露出的淫/邪使他看起來格外噁心。

「不行，僱主說了，要儘快把她賣了，最好能快些讓她進去接客，耽誤時辰了，你我都是要吃瓜落兒的。」前面的那個專心致志地往前走，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反正就是要毀了這小娘子嘛，我看這麻袋透出的身形，小娘子肯定生得不錯，反正也是要便宜了那些人的，不如我們哥倆先嘗嘗……」

「你想都不要想！你要真想這麼干，到時候沒了命，別怪哥不提醒你！」

「雖說這一次不太一樣，可我們平時不也賣人嗎？也不是沒這麼干過，媚娘子那裡也不計較人是不是完璧之身。」

「這能一樣嗎？今天，我們倆是被那群人逼著來賣人的，又不是我們自己去鄉下買了小丫頭來賣！我和你說清楚，那些人不敢自己來賣，肯定是這小娘子家裡不好惹，我們只是賣人，到時候她家裡人找來了，還可以說我們是被逼的，能留一條命。要是你敢碰她，到時候第一個要死的就是你和我！」

後面那個聽了這話沉默下來，不敢再說什麼渾話，安靜地抬著麻袋。

巷子里四通八達，兩人熟門熟路地七拐八拐，眼看著前方透露幾分暖黃燈光，知道這煙花柳巷快到了，不由鬆了口氣，只是前面的那個半隻腳才踏出巷口，幾個黑影突然竄了出來直奔這兩人，下一秒巷子里就空了……

人平安無事地回來，可謂是不幸中的萬幸，夢曦半步不離地守著黛玉，親眼瞧著悠然她們給黛玉仔細地梳洗打理安置好，她才出外間來。

外間一托盤上正擺著黛玉換下來的衣裳，她之前穿的斗篷已經不見了，頭上戴著的珠釵首飾也都沒了，香囊倒是被夢曦找回來了，可玉佩沒了。

「可還記得黛兒今日穿的斗篷什麼模樣？連夜趕出一件一模一樣的來，珠釵首飾玉佩都是如此。這套衣裳，噴些油水糖水在上面，弄髒了放在一旁。」

丫鬟婆子們此時都安分守己得很，她們此刻是一點兒錯都不敢出，都知道大姑娘此刻心情其實並不怎麼好，生怕自己被遷怒了。

正當怡然端了這衣裳要出門，其他丫頭嬤嬤也想悄悄退出去，身後夢曦幽冷冷的聲音響起。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想來不需要我再教你們。」

一群人猛地身形一僵，齊刷刷地轉身跪倒在地，磕頭回道：「是。」

內室一片安靜，彷彿過了許久，旁邊一座自鳴鐘輕輕發出當的一聲脆響，夢曦才彷彿想起來一樣：「愣著做什麼？」

頓時，安靜凝滯的氣氛如潮水褪去，一群人齊刷刷起身，又動了起來。

黛玉被人擄走這件事，夢曦並沒有和父母弟弟們說，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為了找黛玉熬了大半夜，心裡的那根弦綳了大半夜，此時驟然鬆懈，她卻還不覺得累，只想先找出膽敢算計她的人。

走出黛玉的院子，一抬頭看見靜靜等待的潤玉，她眼裡的凶戾散去不少，連忙上前幾步：「倒是麻煩你陪著我找了這麼久。」

「無妨，你妹妹可還好？」

「她沒事，我給她餵了解迷藥的葯，此刻正睡著呢。」

「沒事就好。」潤玉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此刻還沒有被叔父丹朱的那些畫本污染，還不懂一些套路，他常年獨居，也實在不太了解該怎麼和人搭話，尤其是怎麼和喜歡的人搭話。

「我還要去郡主府那邊，一起走吧。」夢曦主動道。

夢曦和潤玉並排朝郡主府走去，此時林府小徑上安安靜靜，燈火散去，唯有似水月色灑落在花園裡。

「今日真是謝謝你了。」夢曦主動道，今日能找回香囊多虧潤玉，只是可惜當時只找到了香囊。

潤玉不由有些臉紅，他明白她口中的謝是什麼意思，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沒幫上忙，反而差點耽誤了時間。」

當時潤玉總想著想要幫夢曦，當真凝聚了一絲靈力來，只是兩個人沿著那茉莉香氣找去的時候，只在那偏僻安靜的巷子角落裡找到了香囊，沒找到人。潤玉凝聚的那一絲靈氣也實在微弱，找到香囊之後再走了一小段路便用完了。

「沒有，找到了那香囊，對我來說很有用。」夢曦很認真地道，至少通過那路線，她已經有了些推斷，她很是認真地抬頭看著潤玉，「謝謝你。若非有你這個神仙在，我連香囊也找不到。」

「不用謝。」潤玉眨眨眼，有些開心地笑了，下一秒卻在夢曦的目光下害羞地低頭斂眸，溫柔地彷彿春天裡的風。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極快，彷彿只是一眨眼，便到了郡主府。

潤玉看看院子，再看看夢曦，心知她今晚可能不會休息，自己也不想讓她獨自一人熬夜，在夢曦讓他早點休息時主動道：「你今夜是不是還要去審那兩個人？我陪你吧！我前不久在天界領了夜神一職，已經很習慣晝伏夜出了……」

在夢曦溫暖的目光下，他不知不覺就斂了聲，同時一股羞意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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