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辰正，街上的人多了起來，喧嘩聲漸起，趙四也從朋友家出了門。
昨天，他來找朋友對飲，兩個人分享一壇酒，從酉時喝到亥時，直到雙雙醉著睡過去才作罷。
喝地好不痛快！
他這朋友一人獨居，無人管束，不管是喝酒、還是玩鬧都自在，趙四幾個都愛到他家聚樂。
但是，獨居雖自在，但也有無家人的壞處。
就像現在，兩人宿醉一晚，飢腸轆轆，朋友家中卻是冷鍋冷灶，別說早食了，想喝碗熱水都得現燒。
趙四洗了把臉，就出了朋友家的門。
原想著回家混頓早飯，填填腸胃。但剛穿過一條巷子，他就被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勾住了腿。
……
姜家今天出來賣餃子的有三個人，姜扶生的爹姜松，四叔姜竹和堂叔姜楊。
來前，他們就商量好了，因為鍋灶不便利，他們主要以賣生餃子為主。
小陶鍋煮出來的餃子，用於讓客人試吃——讓他們先免費嘗一顆，覺得好吃，再買生餃子帶走。
想得很好，但真賣起來，才發現客人根本不按他們預想的來。
第一個停下嘗餃子的顧客，吃完后連連點頭，表示很滿意，也有再買的打算。
但他拿不準姜家這幾個新露面的小販是否值得信任，怕他們掛羊頭賣狗肉，買回去的生餃子，跟他剛嘗的那一個根本不是一個餡兒！
又想買，又怕受騙。
猶豫半天，這位客人竟想出個法子：讓姜家人再給他煮二十個餃子，他現場吃，要是味道都一樣，他就付錢！
姜松幾個好氣又好笑，不過他們貨真價實，也不怕人「先驗貨再給錢」。
如果對方敢耍賴，明明吃得很滿意，卻誣陷他們餡料不實，不肯付錢，那他們哥仨也不是好惹的。
姜家開張的第一單，就從賣生餃子變成了賣熟餃子。
結果，餃子餡料真實，客人也沒耍賴。
但二十個餃子下肚，他吃得肚飽胃圓，自覺沒必要再買生餃子，留下五文錢就走了人。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個客人沒開好頭，後面來買餃子的客人，也紛紛要姜家人給他們把餃子給煮了，他們不要生餃子，就要吃熟的！
有些客人，是跟第一個客人一樣，擔心受騙。
但大多數客人，則是犯懶，懶得再回家燒火開灶。
姜松幾兄弟，被這走向弄地一怔。
原本是計劃只煮一鍋，留著給客人試吃。然後他們繼續挑著擔，走街竄巷推銷生餃子的。
現在被顧客的要求一弄，他們只能原地停下，繼續支起爐子煮餃子。
姜楊又忙去旁邊人家裡，借了幾條板凳和一張桌子——他們來時只帶了碗筷，根本沒準備桌椅，誰想到這群客人寧願蹲牆角，也要吃現煮的！
趙四背著手，帶著一身酒氣走到姜家餃子攤時，那張四方桌子正好還留了個空位給他。
他先到陶鍋那裡看了看，瞧見鍋里煮的是餃子，眉頭微挑，心裡不是很感興趣。
這又不是什麼新鮮吃食！
朱陽縣裡賣餃子的多了去了，趙四嘴挑，吃餃子一向只光顧西街的盧大為家。
盧大為賣的水餃，個個皮薄餡大，美味多汁，尤其是他家的羊肉餃子，鮮而不膻，趙四的大愛！
姜家食攤就一張桌子，一個小爐灶，一口小陶鍋，看起來實在寒酸。
要不是飢餓難耐，趙四平時根本不會往這種寒酸的小攤跟前湊。
現在看清鍋里煮的不過是餃子，他更是覺得不屑，甩手轉身，忍著肚餓也要離開。
恰在這時，姜楊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給客人端上了桌，附帶還贈了一碗色白的餃子湯。
被宿酒刮地腸胃不適的趙四，看著那碗暖洋洋、冒著氤氳白汽的餃子湯，猶豫下，停住了腳步。
轉身，他說：「我不要餃子，給我盛碗湯。」
負責收錢記賬的是姜松，一個早晨過去了，他還是第一次碰見要餃子湯不要餃子的。
他抬頭，看眼前人面龐白凈，穿著顯富，只是眼下青黑，還帶著一身酒氣，頓時想通緣由，他推掉趙四遞過的兩個銅板，爽朗一笑：「餃子湯不收錢，你先坐下，等下就給你端。」
趙四一揚眉，也沒堅持，心想離開前給他壓碗底就是了。
他邁腿在那張寒酸的桌邊坐下，先習慣性在心裡挑剔了一番這桌椅——桌面坑窪，凳子還是個歪的。
抬頭，再挑剔一番同桌的食客。
瞧這一個個蓬頭垢面的樣子，衣衫上全是褶子，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再出門。
但是一低眼，看到自己同樣儀容不整，還滿身酒氣……
趙四微赧，假咳一聲，收了眼裡的輕視，也不覺得自己跟這些人坐一桌跌份了。
跟那些香氣濃郁的食物相比，餃子這種食物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它幾乎沒有香氣。
賣烤餅的，賣滷肉的……光靠香氣就能吸引來一票願意為它們買單的食客，
但是，餃子不行。
餡料被外層的麵皮緊緊包著，不親自咬開嘗一嘗，就難以知道其中滋味到底是否稱得上美味。
趙四剛才被香氣勾住腿時，其實跟姜家食攤就隔幾米遠，他轉個牆角就能到。
即便這麼近的距離，他聞到的香氣也是若有若無的，稀薄地近乎沒有。
如今挨著其他食客坐下了，隨著旁邊幾個人一個個把碗里的餃子咬開，那股香氣才濃郁了些。
「哎喲，這肉餡兒不錯！跟個肉團似的，又香又鮮。」
「這是蘿蔔豬肉餡兒吧，完全吃不出蘿蔔那股怪味！」
「餃子皮也好，勁道！我這一碗就沒有一個破的，你倆的呢？」
「我的也沒有。」
「我也沒。」
……
香氣越來越濃，旁邊幾人大口吞咽的聲音也十分清晰，趙四端著餃子湯，佯裝無意地伸頭，往旁邊食客處看了一眼。
剛咬破一個口的餃子，正躺在那食客的筷子尖上，從趙四的角度看過去，恰能看見餃子皮里盛著一汪微褐的湯汁，餃子餡兒抱成了一顆飽滿渾圓的肉團，胖乎乎地躺在這汪湯汁里……
「咕嘟。」
趙四咽了口口水，再忍不住了，高聲沖姜松叫：「給我來一碗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