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換了新衣裳的姜扶生蹦蹦跳跳去堂屋。
堂姐已經跟大家把她味覺和嗅覺都恢復的消息說了,她一進門,就被老頑童似的叔爺爺拉到了身邊。
「能嘗出味,也能聞見東西啦?」叔爺爺笑呵呵地問。
「嗯!」姜扶生使勁點頭。
「那別等了,去,給叔爺爺燒個神仙教的菜,也叫老漢我嘗嘗神仙都吃的是啥!」叔爺爺說著,就作勢把姜扶生往廚房推。
叔奶奶忙阻攔。
「小六早晨剛受過嚇,你個臉皮厚的,就好意思叫孩子給你做飯!」
她對著姜扶生說:「小六,別聽你叔爺的,他跟你開玩笑呢啊。」
姜扶生搖頭,想說她很願意去做這個飯。
事實上,剛聽到叔爺說堂叔等下會割豬肉回來時,她就躍躍欲試了。
姜家窮,飯桌上的葷腥幾乎全靠哥哥們河裡撈魚撈蝦補充。
姜扶生意識復甦半年了,除了她剛好轉那會兒,家裡割了一刀兩指寬的豬肉慶祝,就再沒見姜家花錢買過肉。
此時,聽到堂叔會帶豬肉回來,味覺和嗅覺恢復的姜扶生,就決定要露下真本事,好好烹調這塊難得的肉。
「奶,把你屋裡牆櫃的鑰匙給我唄!今天的菜我來燒!」姜扶生滿臉興奮地跟蔣氏要鑰匙。
家裡的糧油都是蔣氏管,別看廚房的櫥櫃常年敞著,誰想翻都可以,那是因為裡面根本沒什麼像樣的東西。
像是值錢的糖啊,油啊,都被蔣氏單獨鎖在自己屋裡了。
一聽姜扶生跟自己要鑰匙,蔣氏心就哆嗦,但是弟妹一家都在場呢,她怕人家覺得自己小氣,忍著肉疼從懷裡掏出鑰匙。
面上強裝大方,又十分不放心地囑咐:「你用什麼就拿什麼,別浪費啊!」
「哎!」
姜扶生接過鑰匙,歡快地答應一聲,就招呼堂姐往後院跑。
蔣氏看她高興過頭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嘀咕,這孩子到底聽沒聽見她說的那句「別浪費」?
弟妹在旁邊,她現在不好意思跟著過去看,但回頭一定要檢查小六用了自己多少東西,要是用了太多,定要讓這個敗家孫女吃頓教訓!
……
姜扶生爺爺奶奶的屋子位於後院的正房東面,布置地不像個卧室,倒像個糧倉。
門一推開,首先看見的,是對面牆下立著的幾個大缸大瓮。
裡面裝的都是糧食,有粟米,還有黃豆小麥之類。每隔五天,蔣氏就會從這些大缸大瓮里,量一次糧食放到廚房。
老太太十分精細,五天量一次糧食,每次量出的糧食就只夠吃五天。
她早就警告過了,要是在這五天內,誰做飯手鬆,提前把糧食用完了,那剩下幾頓就一起餓著吧!
就是全家都餓到眼冒金星,她也不會提前放糧!
進了屋,往東看,牆上掛著晒乾的蒜頭,地上摞著的大蘿蔔,牆角還擺著鹹菜壇。
這幾樣都不值錢,蔣氏就大大方方朝外擺著。
稍微值錢的東西,都被蔣氏鎖著呢。
屋裡的西邊,在牆上靠近炕頭的地方,蔣氏安了個牆櫃,平時上著鎖,裡面放的都是老太太眼中的貴重物。
當然,這種貴重,是相對於貧苦的姜家而言。
姜扶生甩掉鞋,利索地爬上炕,拿著鑰匙把牆櫃鎖一開,就開始翻找自己要的東西。
新布頭,舊棉花,小孩戴過的銅鎖,剛納好的千層鞋底……
姜扶生開錯了門,把這些東西胡亂一收,就去翻另一扇櫃門後面的東西。
這回對了。
櫃門後面,擺著各色紙包和瓶罐,裝的全是食物和調料。
自家曬的果乾,拜神剩的點心,鹽疙瘩,花椒八角和糖……
姜扶生一邊翻,一邊吐槽:這麼亂七八糟地放一起,她奶奶也不怕竄了味兒。
牆櫃的邊角,還豎著一個香油瓶子,正是原本放在廚房,今天早晨才被姜扶生「禍害」過的那一瓶。
香油早就只剩下個底,不然之前也不會被蔣氏大方地放到了廚房的櫥櫃里。
沒想到,姜扶生今天早晨用了幾滴,老太太就又趕緊把這瓶子給收了起來。
姜扶生看著香油瓶,滿頭黑線。
她奶奶這是什麼意思?這點香油,只許看,不許用么?
姜扶生把裝八角、糖、鹽疙瘩的紙包都拿了出來。
四下一找,沒看到油,姜扶生問姜寶月:「姐,你知道咱奶把油擱哪兒了么?」
姜寶月對這屋比姜扶生熟,一聽姜扶生問,就跳下炕,去搬西邊牆角的鹹菜罈子。
靠外的幾個鹹菜罈子挪開,一個四方木頭匣子露出了面,匣子蓋一掀,裡面正是蔣氏藏起來的小油罈子。
姜扶生可沒想到她奶奶會把油壇藏在鹹菜壇後面,還專門弄了個木頭匣!
「這個可不能全搬走,不然,咱奶奶得發火了。」姜寶月說。
姜扶生也不敢全搬走,就沖她奶奶又是拿鹹菜罈子做掩飾,又給油罈子裝木頭匣子的小心勁兒,她如果把一整個油罈子搬去廚房,撒開手禍害,她奶奶一準得瘋。
姊妹倆把廚房的小油罐拿過來,拿一個乾淨乾燥的勺子從油罈子里舀了一勺出來,就小心地把油罈子蓋好,放回了原位置。
姜扶生備好調料時,堂叔姜楊把肉也買回來了,居然是兩種肉,不光買回了豬肉,還有一大塊羊肉!
而且這兩樣裡頭,羊肉是一大塊羊腿,豬肉就只有一小塊,姜扶生用手掂了掂,估計豬肉最多一斤半。
羊肉多豬肉少,姜扶生瞬間改了主意。
她原計劃燉豬肉的,但才這點豬肉,若是燉肉,都不夠家裡這些人一人分一筷子。
姜扶生叫堂姐抱上面盆,折回往她奶的屋子跑。
她改主意了,她要燉羊肉,包豬肉餡兒餃子,她們得回去拿麵粉、花椒和大蘿蔔!
豬肉喜八角,羊肉喜花椒。
燉羊肉少不了花椒,制餃子餡兒,姜扶生也愛往裡放些花椒粉增香。
姜扶生拿了一把花椒,分出一半小火炒香,晾涼后,用擀麵杖碾成粉,擱到一旁,待會兒調餃子餡用。
姜寶月在一旁幫忙篩麵粉——姜家的小麥磨得粗,裡面有不少麥麩,得篩出來細粉才能包餃子。
姜扶生把羊肉上的白色羊油先割掉,然後切塊,鍋里放了混著蔥姜的水,把羊肉冷水下鍋,給羊肉焯水。
她們姊妹做飯,本來在堂屋說話的長輩們也來看熱鬧,聽說要包餃子,范氏率先洗了手,過來幫忙剁餡兒。
菜園子里有一茬還在長的韭菜,三嬸王氏把它割了回來,坐在廚房門口,擇起韭菜來。
四嬸白氏則從柴棚抱來了一捆木柴,她負責燒火,順便幫姜扶生做些換鍋倒水的重活兒。
叔奶奶秦氏和堂嬸武氏也要幫忙,被蔣氏攔住了。
「這麼多人呢,還缺你們兩隻手?還有侄媳婦,寶禮小,跟前離不了人呢,咱幾個還是去堂屋說說話,看看孩子罷。」
姜扶生她們幾個,也連說忙得過來,才把這婆媳兩個勸走。
要說姜扶生重新投胎到姜家后,最喜姜家人哪一點,那答案必然是他們的勤快。
不論男女老少,眼裡都是有活兒的,不是那種叫半天當聽不到的懶漢。
像家裡的爺爺和叔伯們,幾乎承包了家裡所有的重活,種地、修房、餵豬、打柴……
一年四季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冬天別人家選擇在家裡窩冬時,他們還要揣著乾糧去城裡找零工。
奶奶和嬸娘她們,則把較輕省的家務活包圓了。
縫補打掃、種菜做飯……姜家地少人多,糧食不夠吃,幾個婦女愣是靠采野菜、伺候菜園子,讓家裡人一年到頭都沒餓過肚子。
要知道,她家人人都有一個大胃口,能做到讓家裡人不餓肚子可不容易。
姜扶生幾個小孩子就沒有一個面黃肌瘦的,衣裳雖舊,但整齊乾淨,出門叫人一看,就知道姜家女人們勤快。
以姜寶安打頭的小孩子也沒一個懶的,農忙時在地里幫忙,平時在家裡砍柴餵雞,出去玩也不忘帶著竹筐或者木桶,時常會網些魚蝦給家裡添葷腥。
如果不是受限於小谷村的地理位置偏僻,且姜家人除種地外別無長技,就憑這股勤快勁兒,姜家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貧窮。
姜扶生把羊肉炒過,加水燉上時,她娘范氏已經把豬肉剁好了,堂姐正準備和面。
「寶月,把面和硬點,一會兒餃子皮也擀厚些,要不一煮就破。」三嬸王氏一邊洗韭菜,一邊叮囑。
姜家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頓餃子,即便是干慣家務的姜寶月,對怎麼包餃子這事也陌生地很。
堂姐姜寶月正要答應,姜扶生忙阻止,「軟麵餃子硬面饃,餃子面還是軟和點好。」
「啥?」
王氏驚訝,她沒聽說過什麼『軟麵餃子硬面饃』,只說自己的經驗:「餃子面一軟,都不用下鍋,包著包著就能露餡兒。」
四嬸和她娘也點頭。
姜扶生洗了手走到姜寶月跟前,從面盆里抓了一把面,手一團,面不散,她心裡有了數,「跟軟硬沒關係,這麵筋度太低了,往裡加鹽,增加筋度就行。」
「啥是筋度?」王氏忙問。
姜扶生想想,問:「吃過麵筋么?」
王氏幾個都搖頭,「聽都沒聽過。」
姜扶生心裡一喜,她娘和嬸嬸們都沒聽過,那縣裡人呢?他們如果也不知道麵筋,那她以後就可以考慮賣麵筋掙錢啦!
「沒聽過沒關係,改天我做給你們吃。麵筋是用麵糰洗出來的,一團面能洗出的麵筋越多,這面的筋度就高。」
「像咱家這種面,一捏就團塊,洗出的麵筋肯定就少,筋度就不高。」姜扶生盡量用王氏她們能聽懂的話解釋。
但是王氏她們仍然聽得雲里霧裡,那面還能洗?咋洗?乾麵粉一捏成團,就能看出來筋度低了?是個什麼道理?
想要多問問吧,一腦袋都是不明白,都不知道從哪兒下口問。
不過,橫豎來日方長,等姜扶生給她們做一回麵筋,到時候還有不明白的再問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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