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萬別惹我
「黃師兄,是不是我們搞錯了?」
這是眾人的想法,現在卻由周蜜說出口。換來的是黃爵士的無奈的搖頭,與神情疲倦的勞叔的沉默。
劉建飛何等機靈,他覺的事有蹊蹺,便問向段刃:「段掌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使的我們要放過嘯天野?」
三人下馬,段刃道:「這裡的事你們別管,收拾好馬上離開,嘯天野先交給我!」他抱起嘯天野,將他放在馬背上,拉住馬韁,翻身上了黃爵士的馬,就要離去。
已經止住血的何雲波被人扶著,怒道:「段掌門,你就憑一句話想讓我們罷手離開?」
段刃環視周圍近三百多人,地上的血水粘在鞋底,斷了的兵刃仍在,他皺著眉頭道:「少林寺方丈,江湖武功院主院天空大師聯名神劍山莊慕容志誠,武當太宗掌門,天下第一教教主紀形陵,宣言江湖,不得再追究嘯天野殺害蘇穆然一事,並收錄他在武功院任刀宗師傅。這次是天空大師讓我來帶走嘯天野的。」他頓了頓,感覺到馬背上嘯天野的氣息微弱,拍掌在他背上,輸出一股真氣,接著道:「有什麼事等離開后再說。左親王已經帶著鐵騎軍在十里之內,為了追正往這邊逃的天雲四十三煞。大家別淌這混水,俠劍盟的人快點回江湖武功院,這也是天空前輩的意思。」
他說完,便策馬奔去。
劉建飛看著身邊的人,道:「左親王居然用上鐵騎軍了!難道是天雲四十三煞背叛了皇上?」
戚少明急著道:「他們的速度很快,應該快來了!我們走為上策!」
周蜜尚有不懂,可不及開口,就被周圍漠沙幫混亂一片四處紛逃的人給打斷。鐵獅一拉孔秋寒喊道:「咱們走了!各位俠劍盟的朋友,後會有期!」
孫琴帶著二十童子,也沒有和劉建飛打招呼便先行離去。
戚少明與劉建飛,周蜜站在一起,君無惡與方言也不知什麼時候走的。周圍已經無人。
劉建飛這才從深思中醒來,對著戚少明道:「我們騎馬走,不然鐵定逃不了。」
戚少明和他感情深厚,不願和他分開,一點頭,道:「我的馬在屋后,你們牽馬來!」
周蜜如在做夢一般,心裡想道:「怎麼一下子大家全走光了?天雲四十三煞到底是什麼人,我們打的艱苦,到頭來就成了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混混沌沌中,她被劉建飛拉著往前面放馬的林中奔去。「不好!」劉建飛驚喊一聲,原來他們的馬已被別人騎去,想必是漠沙幫的人搶走的。周蜜突然想起李賴兒還在馬背上,這才著急,剛想和劉建飛說,遠處傳來馬蹄聲。
劉建飛驚叫道:「來的好快!」他仍拉著周蜜,跑回小屋邊。戚少明滿臉懼意,急問道:「馬呢?」
「被人搶走了!我帶著師妹往林中逃,你從小道上走!」
戚少明拉緊韁繩,道:「到這個時候,我怎麼能舍你而去?」
劉建飛道:「我剛才和你搶嘯天野,你還陪著我幹什麼?快走!」
戚少明道:「一場兄弟,要我離你而去,萬萬不能!」他說的斬釘截鐵,一拳打在馬頸上,馬聲悲嘶,頹然倒地。他一縱身躍起,站於兩人身邊。此時遠方的馬蹄聲靠的近了,聽上去如雷聲轟鳴,震耳欲聾。嚇的三人趕著往林中竄,按著東林的方向逃去。
奔逃中,周蜜急著問道:「左親王追他們,管我們什麼事?為什麼大家都要逃?」
戚少明滿臉愁容道:「左親王最恨江湖人士,一有機會就痛下血手,上次江淮幫就是被他屠平的,加上天雲四十三煞,他們按照皇上的意思,有哪個江湖派別敢冒犯龍顏便狠下血手,不殺光滅盡絕不罷手,他們的恐怖不是你能想象的,別說我們三百餘人不便和朝廷里的人動手,就真是打,也抵擋不了鐵騎軍。」
周蜜疑問重重,這些事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劉建飛邊跑邊道:「你真不該跟著我走。」
戚少明一邊調息提氣,掠出五丈,一邊笑道:「我知道你說嘯天野的事是想讓我先走,真換做你騎在馬上,恐怕已經把馬讓給我了。」
劉建飛熱淚飛灑,道:「我再想活命,再想出名,也不會不講義氣,你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呀!」
戚少明一笑道:「我知道。」
周蜜的腳微微的有點僵硬,似乎被兩人的恐懼所侵襲。這時前面的樹后,一群人影竄動,向自己這邊過來。
劉建飛停下腳步,暗道:「完了!」
戚少明一擺架勢,坦然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束手就擒,無論是左親王的鐵騎軍還是天雲四十三煞,我都要拼到底!」
劉建飛一聲響喝,道:「好!」
卻見前面過來的那群人分明是漠沙幫的人。
三人不明所以,為什麼他們明明往前跑的,怎麼又回來了?
只聽見前面他們人中有人驚恐的喊道:「媽呀,左親王的鐵騎軍包圍這裡了!」
劉建飛與戚少明對視一眼,拔身往林子左邊跑去。周蜜跟在邊上道:「他們包圍了林子,我們怎麼出去呀?」
劉建飛道:「怎麼可能!要包圍這裡,除非將御林軍全派來,只有數千餘人的鐵騎軍決不可能,而且你聽蹄聲,只有前面和後面,想必他們是兩頭夾擊。」
周蜜欽佩的道:「劉師兄,你果然是江湖經驗豐富。」
跑出五里路,才在林中三分之一的地面。前面殘樹斜歪,隕枝枕地,血紅的地出現在三人眼前,劉建飛在最前面見到地上呻吟著一人,驚道:「是孫師弟!」
戚少明一馬當先,衝出,分別四周掃過,發現並無埋伏,才跟著劉建飛伏身在他的身邊。這靠近一看,當真慘不忍睹!
孫琴的脖子處一條血痕不停的向外流血,整個胸骨凹了進去,像被重物打到,小腹一個血洞,裡面的腸子都掛了出來。周蜜只看了一眼,立即扭過頭去,捂住了嘴,免的放出聲來,似怕驚嚇到他脆弱的靈魂。
劉建飛扶著他的頭,道:「是誰幹的?」
孫琴一張嘴,嘴中冒出了血水。
戚少明也急著問道:「快告訴我們!」
他雙眼睜著,卻已經死去,就在他一張嘴間,憋著的一口氣散了。
劉建飛悲痛的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報仇!」
戚少明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周蜜道:「可是孫師兄的屍體......」
劉建飛不理她,只拉著她站起,跟著戚少明往前去。
幾步間,地上的屍體狼籍,橫七豎八,竟分別是二十個童子,斷裂的弓隨處可見。
戚少明道:「他們是突然被襲,所以連箭都不及射出。」
劉建飛呼吸聲驟起,看著前方。
戚少明與周蜜也跟著看去,頓時幾乎連苦水都要吐了出來。
只見每一棵樹上都掛著一個人,每個被掛著的人都開膛破肚,脖子上被人割了一刀。
其中不單是俠劍盟的人,連漠沙幫幫主缺了手臂的何雲波與幫眾也在其中。
「君前輩!」周蜜驚叫道。
只見君無惡披散著頭髮,也被吊在樹叉上,死去多時。
「就這麼會兒,他們竟......」
劉建飛沉著的道:「我們還有二十多個弟兄活著。」
戚少明粗一打量,果然只有三十餘人死在其中。
周蜜見著幾個平日交情深厚的師兄弟也在其中,一時舊淚未抹,新淚又生。
這時,就在她身邊的一棵樹上,一個黑影驟然降下,伸出雙手抓向她的頭髮。三人竟然沒有發覺。突然而來了一柄飛刀,刺中了他的手背,他倉然跌下。周蜜一聲驚呼,避開,只見這人倒在地上,猛的爬起用未受傷的手抓向她的小腹,速度之快令一邊的劉建飛與戚少明相見欲救不及。周蜜腳踩流雲步,卻因為驚慌,失去了飄逸的丰姿而滿是狼狽。那人手伸出一半,突然停住,瞪著雙目,喉間「咯咯」做響,慢慢的軟倒在地。只見他的咽喉後面插著一把與手背上一樣的一柄小刀。
劉建飛對空說道:「哪位英雄相助,可否出來一見,在下劉建飛先替師妹謝過閣下。」
空寂的林子悄無聲息,他過了半餉,與戚少明做了個眼色,戚少明一點頭,兩人便欲離去。周蜜仍在驚慌中,被劉建飛一拉,木然的跟著。
路過樹下,樹上似藏著人,又有雙手伸下,不過這次三人都有準備,劉建飛與戚少明一起躍上,一陣相鬥,栽下一人。
「同樣的伎倆還想得逞?」劉建飛憤怒的看著地上已死的黑衣人,只見他的衣服上與前面一人一樣畫著一朵血色的雲彩。
周蜜道:「這就是天雲四十三煞?」
兩人沒有回答,劉建飛拉著她繼續躍行。
一塊平整的地面忽然爆炸,就在他們的身邊,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三人摔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戚少明半邊身子滿是血水,皮開肉綻,卻沒有傷到筋骨。劉建飛與周蜜在左邊未曾受傷,扶起他時,兩邊地上突然出現了金色的一片雨花。劉建飛手中沒有兵器,又不肯放開戚少明,眼見就要被暗器打中,身邊的周蜜咬著銀牙,揮舞短劍,竟將所有的暗器全部打落。她的劍法好似衡山派花仙洗月的劍影。只是一陣逃,加上長久的疑惑與突然的驚慌恐懼,使的她的的力氣消耗了許多,這一陣使來,竟莫明的感到乏力。
地上散落的是金色的銅錢。
兩個胸前畫著血色雲彩的黑衣人從地上站起,三人發現,他們藏身的地方竟分別是兩個大洞,顯然之前已經挖好。
「這裡已經被他們設計好,滿是埋伏了。」劉建飛與戚少明這樣想著,不由得心裡一涼,好象已經看到自己和那些師兄弟一般的結局。
位於他們的後面,慢步走來十幾人,也是天雲四十三煞之人。
「你們是什麼人?」
劉建飛深吸一口氣,拉著周蜜的手已滿是汗水,他說道:「我們是江湖武功院俠劍盟的,你們是天雲四十三煞吧?」
「天雲四十煞。被你們殺了兩個,還有一個被段刃殺了。」
「我們與這件事毫不相干!你們為什麼......」周蜜忍不住氣憤質問道。
「現在這個林子里的人都得死,沒有為什麼!」
天雲四十三煞的人只出現了十幾人,中間一個與劉建飛一般年紀的男子蒙著臉說道。他們像是沒有頭目,誰都可以發言,直到現在,劉建飛等三人還是不知道誰到底是帶頭的。
「或者你們加入我們,一起對付鐵騎軍。」
劉建飛斬釘截鐵的道:「不行!不管你們到底做了什麼,誰對誰錯,我們是決不會與朝廷為敵!」
戚少明靠在劉建飛身上,感覺到身邊傷處的痛楚,心裡微寒,低聲道:「看來沖不出去了。」
劉建飛道:「我們還有弟兄,堅持一會兒。」
兩邊的人站的頗遠,只見一人向另一個高個子男子道:「四哥,鐵騎軍快來了。」
這個被喚做四哥的人含額略道:「殺了他們,轉移到下山石,按照計劃行事。」
三個人留了下來,其餘的全部向下山石去了。留下的三人分別拿著這樣三把兵器:大鎚,大斧子,牛筋鞭。拿大鎚者排名十四,喚做十四哥;拿大斧子的排名二十三,喚老二三;拿牛筋鞭的排名靠後,在第三十九位,喚小三九。三人俱是蒙著面。
十四哥將大鎚抗在肩上道:「給你們個機會,公平比試,一對一,誰和我較量?」
劉建飛扶著戚少明,道:「你和拿斧子的一起上吧!」
老二三冷聲道:「我十四哥說話算數,你朋友打不了,我等你和大哥打了再說!」
小三九看著周蜜,甜聲道:「妹妹,我與你比試一下如何?」
聽她的話,怎也想不到會是生死賭局,到像是姐姐在和妹妹喂招。這人竟是個女子,口音上似比周蜜年長几歲,但也不會三十齣頭。
周蜜心道:「如何也不能丟了俠劍盟,武功院的臉!」她一橫短劍對小三九極剛毅大氣的道:「我這就替死去的師兄弟報仇!」說罷,踩出流雲,飄然而去就是一劍,短劍配合著她的身姿,變的飄忽不定,難以捉摸。
小三九一聲嬌笑,揮出長鞭,將她逼在身外,道:「你莫不是以為我們只是那樹上幾手?四哥會留下我們三人來對付,自然是穩操勝券!」長鞭應證了她的話。無論周蜜的身法如何敏捷,步位如何刁鑽,都奈何不了眼前的長鞭,它總是能在自己踩到位置前擋住自己。周蜜氣苦,可是手中短劍越來越重,每次與對方長鞭相擊,那上面一股滑不溜丟,難以架力的感覺都使的她的勁力宣洩不停。
如果她的劍打在實處,那力量相拼,還會有點回來,但是打在空處,卻等於是將力量送到體外,無法收回,更別看對方的長鞭之上引導她的力量是如此的巧妙,每次的進攻都似兇狠歹毒,但是臨到身邊卻變成了泥鰍,一瞬間不但吸去了自己的力量,還讓她的身法有所停歇,使她更沖不進鞭內,以將短劍攻到她的身邊。
劉建飛這邊已來不及,抽不出空閑去看這位心儀的師妹了。
他在江湖上行走,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打法。十四哥的大鎚敲打側擊,失去兵器的他只能靠小巧的身法,湊近施展擒拿手,只是每次挨近,對方便用手肘頂出,既硬又力沉,他對拼幾記,體內已感氣乏,退開則要面對更為恐怖的大鎚,擋不可擋,避則難避。實際上這是一種蠻荒招術,近身用肘子出擊的也算是少有的外家功夫,是從蚩尤邪君處傳下來的,說起來,比現今江湖上流傳的武功要悠遠許多。
劉建飛窘樣百出,戚少明坐在地上,運氣調息,奈何身上多是外傷,半邊身子幾近麻木,只有看著兩邊苦苦相撐。
周蜜短劍忽的被長鞭抽飛,原來她誤以為是虛招,實不知對方已經瞧出破綻,一下得手,長鞭如蛇,直取她的面門,嚇的她花容失色,連閃避也忘了。
又是一柄飛刀,至樹叉間飛來,取勁巧妙,射向小三九的腰肋,她聽得風聲,便知有人偷襲,迴轉長鞭,鞭身一觸飛刀,便將擊落。可是忽然從另一枝樹叉間又飛一粒石子,打向她的後腦門,她聽聲辯位極准,又將擊落。這時邊上一直觀戰的老二三舉起大斧,向那棵樹奔去,在他奔去時,又是一粒石子,從相反方向的一棵樹上射出,逼的又想向周蜜出鞭的小三九回鞭自保,氣的她沖著老二三直喊,讓他快些把樹上之人全部抓下來。
可是樹上哪裡有人?老二三晃過幾棵樹下,全不見人。
小三九這邊又擋去幾粒石子,落眼在十四哥里,他退開兩步,大聲問道:「是什麼人?有種出來!」
「你的對手在這裡!」劉建飛為了周蜜,近身繼續拚鬥,使的十四哥聚神相武,無法再分心開口。
這暗中之人,好似鬼魅,在青天白日里,不停的於樹上變換方位,捉弄著老二三,不停的跑來跑去,卻半天不見人,另一邊的小三九根本無法揮出長鞭,身邊儘是石子劃破長空的聲音。這一來,周蜜總算緩過了勁,撿起短劍,在出神入化的漫天亂飛的石子協助下,一瞬間便近了小三九的身邊。只聽她一聲尖叫,半截頭髮已經被周蜜斬下,要不是危急時低下頭,只怕半個腦袋已落在地上。
老二三聽得她的尖叫,恨聲罵了句,掄起大斧砍向周蜜,可是石子竟取向兩邊,一前一後分射小三九與他,一招間,周蜜便在小三九的胸口刺了一劍,她倒在地上,身邊的老二三挨了一粒石子,被打在肩膀上的**上,暫時一條手臂閉住了氣,用另一隻手舉著大斧擋了她一劍,一腳踢在她手腕上,將短劍踢飛,剛要用大斧將她劈成兩半,一柄飛刀飛至,他還當是石子,心想拼著挨一下,也要將這女子劈死,便不加理會。
頓時,老二三被飛刀刺過背心,直通心臟,瞬間斃命。
他一死,急的十四哥猛砸大鎚,沖著小三九道:「快回去找四哥!」
小三九不敢遲疑,捂著胸口的劍傷,飛身便去。只見遠處林中稍有空地,一馬躍出,披練長刃如一道閃電,「唰」的斬下小三九的頭,飛出兩丈。那人揮出一線血水,劍光一斂,似推,似停,隨著馬速弛至十四哥身前。
十四哥到底是天雲四十三煞排名前二十位的梟雄,飛出大鎚,低身曲腿,雙肘拱出,擊在馬腿上,馬前腿一曲,迎面沖地。馬上之人身手敏捷,腳一蹬馬鞍,飛身而起,人在空中,劍飛射而下。
十四哥抬頭間,只見劍光滿天,眼睛都睜不開,駭的七個魂里散了五個,僅有的兩個也呆住了,整個人一僵,劍已刺過他的大腿,將他釘在地上。
劉建飛欣喜若狂,對著他的天靈就是一掌拍下。
那馬上之人道:「留他活口!」伸手發出一股純陽之力,推開劉建飛單掌,其勢不止,連點十四哥胸前大穴。對著他喝道:「把你們逃跑路線說出來!」
十四哥冷汗淌在臉上,可見腿上之疼,他道:「段刃,你殺我兄弟,還逃的了嗎?」
段刃將劍插入鞘中,淡淡的道:「左親王的鐵騎軍已經展開全面搜索,你不說出你們向哪逃,難道在這裡等死?」
十四哥昂著頭道:「老子怕死還會跟著兄弟們出來嗎?」
段刃轉身對著劉建飛道:「剛才他們有沒有說去哪裡?」
劉建飛也知刻不容緩,馬上道:「好象是下山石。」
戚少明道:「就是那邊,也許他們早在那裡準備了地道。」
周蜜道:「我們要過去找找嗎?」
段刃道:「也只有這樣了。」
劉建飛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嘯天野呢?」
段刃道:「他已經可以行走,先我一步跟著四十三煞他們,所以我必須知道他們的逃跑路線。」
周蜜問道:「你們怎麼分開的?」
段刃道:「我替他抵擋天雲四十三煞與左親王,他們相互對戰,連我們也擠在中間,不分彼此都狠下毒手,所以先讓他走了。我這次回來想看看他是否能安然離去。」
戚少明敬佩的道:「段掌門果然名不虛傳,在鐵騎軍與天雲四十三煞間往來自如,如出入無人之境。」
段刃道:「我一人無所懼怕,只是這裡眾多江湖人士慘遭殺害,實在難辭其究。」
四人飛身趕往下山石。
周蜜心裡還想著嘯天野,問道:「嘯天野到底是不是殺害蘇穆然的兇手,我是蘇穆然的朋友,有權知道!」
段刃默不作聲,只往前跑。
劉建飛道:「段掌門,以你在江湖上的地位,左親王也要加害嗎?」
段刃道:「我猜想皇上也不願讓江湖人知道天雲四十三煞與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其中定有天大的秘密,一路上只要是左親王經過的地方,有江湖人士發現,都已經死在他們手上。」
劉建飛道:「他們本就喜歡戮殺我們。」
戚少明道:「朝廷里的高手一直在減少,也難怪皇上懼怕武林中人。」
周蜜突然道:「劉師兄,小牛牛......」
劉建飛不耐煩的道:「我早知道了,師妹,這是天意,也許他個孩子還會平安無事呢!」
段刃問道:「有個孩子在這裡?」
周蜜道:「是呀!是我把他帶進來的,他和他的父親失散了。」
段刃道:「有些事是沒有辦法避免的,現在我們只能先保存自己再考慮別人了。」
下山石就在眼前。
它宛如一處懸崖,憑空出現在前面的林中,好象這裡是個斷層,上下分明,上面是林子,下面也是,在這裡一上一下相差七丈。
樹木相聚之外便是石崖,一處空地上還留著火堆,火煙濃烈。
段刃停住腳步道:「有毒!」
三人跟在他的身後,看著空中的煙絲,淡淡的藍色,顯然蘊藏著巨毒。
「怎麼辦?」
「劉師兄!」黃爵士與勞叔出現在旁邊的樹叢中,兩人的臉上充滿了疲倦與沮喪。
「黃師弟,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被趕回來了,見到天雲四十三煞往下面去了,所以老夫認為下面有地道。」
「可是他們在這裡放了毒煙,過不去。」
段刃道:「這裡的斷層確實可以做出地道。所以他們才會在這裡設下毒煙。我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繞過去,你們躲在這裡等我。」他說著一展雙手,如一隻大鳥騰空而去。
勞叔嘆道:「各位,老夫一身內力全失,說不得要拖累各位了。」
劉建飛驚道:「前輩怎麼會失去內力的?」
黃爵士恨聲道:「也不知道是哪個鼠輩使壞,勞叔的內力就這麼一下子沒了。」
周蜜道:「竟有這樣的怪事?」
勞叔又嘆道:「也不知老夫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哎......」
戚少明寬慰道:「前輩先別擔心,等逃出了這裡,回去后可以請武功院內醫張九棟替前輩看看。」
周蜜也道:「對呀,張老師的醫術絕對能幫的了前輩。」
勞叔道:「但願如此,段掌門一身絕世功夫也被逼的退到了這裡,如果找不到地道,只怕.......」
突然,馬蹄聲從平地上響起。其實馬蹄聲一直未停,只是這時突然更為響烈。好似有萬馬在身邊奔過。幾人紛紛縮進頭,隱在樹叢中,似乎害怕被人發現。一人走來,細看下是段刃,只見他沒有被鐵騎軍近在身邊的蹄聲所驚慮,坦然走到幾人身邊,道:「只有這裡可以過去。」
幾人心裡一冷,暗道:「真是天亡我也,想不到今天就要葬身此處。」
段刃又道:「鐵騎軍快來了,我有一個主意,我先去打滅火,如果毒煙不止,你們等我送出掌風,將毒煙逼開一條路,先過去。」
周蜜瞪大了眼睛,看著段刃道:「段前輩,那你怎麼辦?」
段刃淡淡笑道:「只要你們過去了,我還可以找機會衝出去。」
劉建飛急道:「師妹,段掌門一定有辦法的,我們就按他的計劃做吧!」
段刃提了口氣,拔出長劍,便要上前。
「慢!請......等......等一下。」這人因為太急,說話變的格外的結巴。
幾人聽得他的話音,不由吃了一驚。
只見嘯天野混身是血,似已殺了不少人,分開茂密的枝葉,走了出來。
「段前輩,讓......俺......俺去。」
嘯天野雖然經過段刃的內力調息,體內毒素排出,內傷穩定,但是身子依然衰敗。他的眼中帶著只有男人才懂的那一份堅定,像是在說,「我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改變。」
段刃懂,但是他仍搖頭道:「不行,你必須安全的離開。」
嘯天野道:「俺混元......一......氣功可,可以讓毒......不能侵......入體內,你,你放心。」
段刃突然伸出一指點向他膳中穴。嘯天野不敢硬挨,一架,起步欲去。段刃劍鞘一攔,橫出一腿,被他避過。兩人就這般為了去毒煙中冒險而大打出手。
這時遠處突然飛出一張黑忽忽的東西,直撲向火堆。
眾人看著這東西罩在上面,火竟慢慢的熄滅,變成濃濃的煙飄至空中,再看煙,竟然是乳白色的,非常純凈。
段刃道:「這東西上有解藥!」
只要有些江湖經驗的就知道,胡亂將帶著毒的火堆撲滅,會使的毒變的濃烈,而飛快的散射四方,使的滅火的人難以抗拒,而且毒會因為濃度,迅速擴大範圍,這是段刃等人不能在遠處用東西去滅火的原因。他與嘯天野都想用內力逼出火堆中的毒苗,然後再將其熄滅。但是此時因為這樣東西突然出現,撲滅了火,段刃見到沒有帶著毒的煙爆發,方才知道這東西上帶著解藥。
他走過去掀起那東西,竟是一件濕透了的衣服,衣服上畫著一朵血紅的雲彩。
段刃奇道:「是什麼人在暗中相助?」
劉建飛道:「他前面還出飛刀用石子助我們。」
黃爵士問道:「你們有沒有見到他?」
段刃道:「這人的輕功奇高,只怕你們見不到。可是他為什麼不與我們一起,難道他不知道鐵騎軍會殺死林中所有的人嗎?」他看著密密麻麻的樹,枝葉如雲,汪綠深海。又道:「我們下去吧!」
幾人下得崖壁,只見石岩松垮,段刃鍬開一處,裡面黑暗無比,但是空洞的回聲顯示,裡面果然有一處地道!
嘯天野突然率先闖入,幾人紛紛跟在其後。「天野,你小心!」段刃擔心的道。戚少明道:「得出去弄點火。」劉建飛道:「沒錯。萬一有陷阱或是暗算就不妙了。」
嘯天野在前面輕聲道:「你,你們想讓,讓別人發現......俺們,可......以把俺們當,當箭把子?俺,俺無所謂。」
除了段刃,幾人都暗中苦笑,難怪他要當先進去,沒有他的銅皮鐵骨,自己這邊如何應付?段刃早知道不能點火,所以前面便沒有帶上,當下道:「天野,這相助之人比起我們來還要謹慎的多。」
嘯天野默默的道:「恩。」
段刃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會有這樣的感慨?
要知道那滅去火的衣服是天雲四十三煞的,分明是前面三人之一所有,他們解決了劉建飛等人,回去面對毒煙如何處理?自然身上早有解藥。但是當時段刃面對毒煙卻沒有想到這一層,由此可見,這相助之人何等了得,竟連這一點都看的如此透徹。而見到衣服,嘯天野與他便想到這解藥來至何處。至於劉建飛等五人,自然有逃生希望就不管那麼多了,也沒有去考慮。
「嘯天野,你,你到底有沒有殺死蘇穆然?」
此時此刻會問這句話的,除了周蜜,只怕並無他人了。
嘯天野走在前面,黑暗中他的背影結實的輪廓印入她的眼中,使的她對前面發生的,之後將會發生的,都不在乎,只需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賊就行了。
他卻沒有讓她得到一絲喜悅。
「是俺殺的。」
她一瞬間像失去了什麼,儘管之前拚命的想去抓住,但是到底還是失去了,就宛如這看的到卻看不清楚的黑暗,突然在眼前蒙上一層,使的這黑暗變的徹底。她忽然又對他感到無比的憎恨,因為蘇穆然那善良美好的形象在她的心裡種植的太深。
黑暗中,忽然聽到嘯天野含糊不清,帶著低落的聲音道:「中計了。」
「快回+激情小說頭。」段刃的聲音是如此焦急。
前面竟沒有了去路。
所有的人都驚慌起來。
周蜜跟在最後,現在變成走在前面了。
剛才進來的洞口,已被封住,奇怪竟然沒有一點聲息。
勞叔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段刃此時已經平靜了下來,道:「他們利用了我們,讓左親王的鐵騎軍發現這裡,然後在別的地方突圍。」
劉建飛駭道:「他們用我們來吸引鐵騎軍的注意力?」
戚少明道:「只有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才能安全的逃離,不然就是地道,也會被追著。」
嘯天野道:「他們應該還有別,別的地道。」
段刃道:「這裡恐怕只是個假象。」
嘯天野道:「俺們太,太急了。」
大家都沉默了,洞口封的非常嚴實,哪怕有二十個嘯天野,也別想從這裡打出去。鐵騎軍近在咫尺,一切希望都已破滅。
他們成了盤中餐,等待著鐵騎軍的光顧,而天雲四十三煞則輕鬆的正在別的一處地道中慢步。
這,已經成了結局。
哪怕再好的棋手,也難以挽回局面。
嘯天野靠著洞壁,盤膝而坐。段刃也坐下,將劍平放在腿上,閉目養神。劉建飛拉著周蜜的手,過了半餉道:「師妹,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
可是周蜜並沒有聽他的話,眼中儘是嘯天野看不真切的輪廓,她感到他那份平靜,只覺的自己的內心紛亂嘈雜。她忽然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戚少明見到劉建飛的尷尬,氣憤的道:「你的師兄在和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劉建飛笑道:「師妹,你還在想蘇穆然嗎?我們落到如此地步,不如殺了這惡賊,也算是為他報了仇。」
卻不料周蜜搖頭,頹然道:「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打來打去嗎?」
眾人都各懷心思,被她此言引起了無限的惆悵。
段刃與嘯天野忽然站起身,貼著洞壁。
段刃運氣,用震的洞壁發顫的聲音道:「你怎麼在這裡?別管這麼多!快點找到地道先走!」
他說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與嘯天野退開。眾人看不懂他們到底在幹什麼,難道外面有人?
只聽段刃道:「大家靠洞壁站,外面有位朋友要炸口子。」
幾人聽的一愣,沒想到外面不但有人,而且還有zha葯!眾人頓覺死裡逃生,感慨萬分。這洞口封著的石塊厚實,外面人的喊叫,也只有嘯天野與段刃能夠聽的到。
洞口忽然爆炸,石塊往外,像是水從堤壩的裂縫處,噴射而出。煙灰粉塵使的眾人睜不開眼。
周蜜的眼睛里進了沙子,疼的厲害,眼淚拚命的往外流,她在心慌中忽然感到有一隻小手拉著自己,自己身不由己的被這人拉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美麗。
陽光快被地面淹沒,但是紅透天空的雲依然張揚的傲視,低頭間,原來這本是高高在上的驕陽已成了夕陽晚照,一抹黃昏。
原來,在假地道中的時間,已飛逝去了許久,卻不曾發現。
她迷朦的雙眼,全落在了這個孩子的身上,哪怕世間再有別的孩子,也不會像他這般奪目。
「賴兒!」段刃一把抱起他,將他摟緊,感覺到他平靜的內心,才略微的喘出口氣,「你真的嚇死我了。」
「段叔叔,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嘯天野道:「你看到假地道了嗎?」
李賴兒微笑道:「看到了。」
劉建飛也不管這小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前面為什麼要騙自己,中間有什麼故事,此時趕緊問道:「在哪呢?快帶我們去!」
李賴兒看著眾人,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道:「去了也白搭,洞口被封住了。」
他指了指這邊洞口爆炸處,對著段刃搖了搖頭。
原來他帶著zha葯本想炸開地道的洞口,卻不想幾人被封在假地道中,所以將zha葯都用在這裡了。
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一陣拼搏到頭來還是落到前無去路,退有追兵,四面楚歌的死局。
只聽見嘯天野道:「前面,那,那,件,件衣服是,是你扔來的?」
如果要知道李賴兒在其中發生的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他被周蜜放在馬背上的時候就已醒來,睜開眼看,一個平常的漢子,露著悲傷,孤獨的眼神,站在一群人中,倔強中帶著彪悍,無奈中帶著傲然。他心裡想道:「這個哥哥就是嘯天野?他怎麼看都不像個邪惡的人。他們是怎麼回事?這麼多人打一個?」
他一直小心的不讓別人發現自己在觀察,直到夏山被嘯天野擊斃,他猛的叫好,被他那股英雄的氣概所折服,聽到周蜜在為夏山辯解時,心裡冷笑道:「想來那個時候爹會被江湖人誤會,也是如此。壞人表面上做的文章比好人多多了,看來哪怕是好人也得多在表面上下功夫,不然這個世道還是一樣,好人吃虧,壞人得志。」他如一張葉子,飄然從馬背上滑落,抗起箱子,竄進林中,心裡道:「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賴皮永遠是王道!何必這麼頂真去管別人的事呢?賴皮王啊賴皮王,快點走吧,武功院里還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在等著你呢!」他忍不住臉上露出笑容,像似傻笑。可是走著走著,他的腳步慢了,回頭看看,相距不遠的地方,正有一個震撼他幼小心靈的男子,在被人拿著鋒利的兵器,一次一次砍在身上,而不還手。
一想到這裡,他覺的自己如果還是男人,那就應該過去看看,不出手,但看一下也可以。「我只是去看看,得確定他會不會被他們殺死。」
李賴兒走過去,便見到林邊路上出現的三騎,其中一人竟是段刃,他心裡一喜,段刃的為人他很清楚,這是一個很老實的人,就算遇到非常壞的壞人,也不會狠心去殺死對方,除非對方危害到了自己,或者身邊的人。他一直都將身上的本領,用在保護別人上面,而不會放手撕殺。
段刃果然是來帶走嘯天野的,而且有那麼多名人的要求。他對嘯天野來了興趣,心裡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為什麼那麼多人要殺他,又有這些人要保護他。可是隨後他聽到段刃說,左親王的鐵騎軍與天雲四十三煞來了。大家慌亂的樣子,連段刃也是如此謹慎,飛快的離去。他確定危險正在逼近。落眼處是周蜜傻傻的甜蜜的臉蛋。他打定了主意,要跟著她,確定她安然無恙離開才行。
此時的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小小年紀,在這裡有多麼的危險。彷彿刀斬下,一紙攔之。可是他飛林入枝,平地無聲,飛掠十幾丈的輕功是所有人都不能的。他不但見到了鐵騎軍威武的樣子,也看到了他們的大刀砍下柳二娘的頭是什麼樣子,她的銀針在他們的面前好象是雞毛撣子,只出手一次,便被奔騰而過的鐵騎兵砍死。而要不是鐵獅的魁梧身軀,陡然發威,奪得一柄對方的大刀,拖延了片刻,一身書生氣的孔秋寒只怕也死在他們的刀下。他看著孔秋寒往北林方向倉皇逃去,而鐵獅的半截下肢仍站在地上。心裡猛的一激,飛於樹叉間緊張的,害怕的,在心裡想道:「我不會有事的,別管他們,先去看看大姐姐怎麼樣了。」
周蜜當時正與劉建飛,戚少明在林中奔逃。他見到孫琴的死狀,也被駭是心神俱顫,不過心底長久的教育又在暗暗的發揮著作用。那些隱世高手講過的故事中常出現的危機,每次都會讓他聽的十分緊張,但是聽過後,又覺的欽佩,他們竟能在那一刻還保持著鎮定。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對於他來說,聽過的恐怖的事遠比現在遇到的要多的多,更厲害的,更艱巨的,更慘痛的,使的他真正遇到了,像是神經反射一般,自動的在平靜自己,讓內心安穩,而慢慢的沿發到身體四周,使每一個動作都穩定自如,他沒有絕世的武功,卻已經具備了絕世高手才有的心境。
天雲四十三煞在他的眼中忽然成了玩具,一件非常危險的玩具,而他像個冒險家,在這殺機四伏的林中,暢快的飛躍。時不時的閃過埋伏著拿著染血兵刃的人身邊,悄無聲息的對他一笑,似在道:「虧你們這年紀,還不如我呢!」
他身上的飛刀全用在周蜜身上,為了順利的,完整的將周蜜救出,他甚至一瞬間飛到遠處無人的地面,撿了一堆石子,又一瞬間飛回,然後在每個樹叉間留身,扔出,試著挑選最佳的角度,試著讓他們發現,而又找不到,在最緊急的時刻,隱入另一棵樹上,又讓他們發現,迷惑他們的心神,連天雲四十三煞其中的老二三也被他玩弄於鼓掌。
可是當見到段刃焦急的找尋別的去路時,他卻用盡腦中的每一根神經,去尋找真正的,應該出現的救路。
幾轉幾閃間,他拿到了解藥。
換作任何一個人,都別想拿到這個解藥。
他真正的,是從鐵騎軍的無情的馬蹄下,奪得解藥的!
「狗娘養的!有種殺了老子!」十四哥對著段刃等人遠去的身影,怒罵道。還沒回過勁,忍住被段刃一劍刺中又拔出的大腿上的傷痛,身後的鐵騎軍已到。
當先一人,混身灰黑的鐵甲,高大的身子,壓在矯健的馬背上,只這份氣勢,就足以面對任何一個江湖上的高手,軍隊與江湖人士的分別,也在其中表現的淋漓盡致。他停在十四哥的面前,身後的隊伍,就像彈簧一般,張弛有度,穩健的停在他身後,隊伍一絲不苟,嚴密的讓人嘆謂。
「你們往哪邊逃?」
「問這麼多幹嗎?有種殺了老子!」
「你們沒一個逃的了!」
「是嗎?那還問什麼?」
當先之人是鐵騎軍第六縱隊隊長,郁世傑。他當先甩開別隊,追出兩里,想奪個頭功,卻半天見不著一人,此時發現了天雲四十三煞的人,當然欣喜若狂,一擺手,身後兩騎躍出,便要押下十四哥。
面對難以挽回的局勢,他一聲冷笑,揮掌擊在額頭,頭破血流,一命嗚呼。
郁世傑不帶感情的雙眼,看著地上的屍體,道:「王平!」
「在!」王平拖著鐵騎軍獨特統一的大刀,躍眾而出。
郁世傑道:「留下五人搜查附近,一柱香的時辰必須趕上。」
王平領命,點去五人。郁世傑抽下一鞭,馬兒吃痛,揚蹄欲去。突然從他的正面飛來一物,凡是鐵騎軍之人,無不吃驚,居然有人敢對他動手!
天雲四十三煞是絕不可能的,他們根本不敢在鐵騎軍面前出現,只有逃的份,而會動手的自然只有江湖人士,以此而想,這人的膽子可謂真比別人多了兩三副。
臨近,郁世傑一刀砍去,卻不想這東西立馬一分為二,他還在奇怪,怎麼用這樣的東西暗算自己,念頭剛生,這分開之物卻是件衣服,衣內突然激射出無數光亮,似水似雨,紛紛撒在他的身上。一聞下,臊臭無比,竟是尿!
他破口大罵,指派眾手下找出這暗算之人。
剛發動之際,又有一物從另一邊飛來。這次他不敢去砍,卻不細想,那有這麼多的尿,撥馬閃避,那東西在空中忽然分開,細看下是一堆粘在一起的泥塊,卻在空中被使力之人設計好,剛好在他身邊分開,有一半打在身上,他的鐵甲便成了泥甲,頓時又臭又臟。
一物而去一物又至,當真是不肯放過這位心高氣傲,武藝高強的隊長了。只見那物依然黑忽忽一片,這次,他乾脆迎了過去,又是一刀砍去,他拼著再受一次侮辱,也要奔到發出此物的地方,將那人揪將出來,千刀萬剮。
可是他剛上前,身後地上的十四哥的屍體憑空飛起。聽得身後風聲,士兵的驚叫。他不管身前飛來之物,回首一刀。
十四哥的屍體猛的分成兩半,在他身下的一個矮小之人,才顯出真身,被他看的真切,雖然臉在十四哥胸內,但是從肢體上,這竟是個少年!
十四哥的血水沿著他的脖子,一直淌到腳跟。他噁心的幾乎暈去,腹內翻江倒海,整個天都變成了踩在腳下,他以為自己要摔向地面,本想翻個身,可是還好沒有如此,真要這麼做了,勢必難逃郁世傑隨之跟上的一刀。也是天意,他這時剛好碰到了一根樹枝,樹葉在發梢擦過,他頭腦一醒,足弓運力,點在樹枝上,身如輕鴻,在刀光中飛去。此番真是險到極點,千鈞一髮之際而保住了性命,但是他身在其中,毫無感受。
郁世傑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一刀落空,身後之物已砸到身上,那感覺像是被石頭砸中,敲的盔甲直響,震的他一晃,要不是李賴兒沒有內力可言,只怕他已經被這記給活活砸死。他怒不可遏,喝著士兵緊追在後。
一邊逃竄的李賴兒,一邊在僅有半身的十四哥衣內掏著,摸到一個瓶子,拿出看見字樣,確定是解藥方才仍出十四哥的身子,可是手指一勾,卻把他的衣服扯了下來,拿著衣服,急中生智,他將解藥倒在衣服上,身在前方遠遠見到那一堆火焰,心裡一喜,一把扔出衣服,這件衣服帶著解藥,一半已經濕透,所以李賴兒順利輕巧的將它罩在了火焰之上,自己飛身往下石路反方向逃去,引的身後的一隊騎兵轉開了段刃等人藏身處,事以他們聽到馬蹄就在身邊,可是在假地道中一段時間卻沒有被鐵騎軍發現。
李賴兒的輕功不加保留,全然施展,真有如良駒輕身,一馬平川,獵豹馳騁,百無禁忌。身後矯健的鐵騎軍,竟然被他越甩越遠。
王平是郁世傑的智將,躍馬閃過地上殘枝,高聲道:「隊長!再追就要出林了!」
郁世傑猛的從怒火中清醒,可是為時已晚,前面別隊鐵騎軍破林而入百騎有餘,收勢不住與他們撞在一處,馬聲怒嘶,將士落地慘死於鐵蹄之下無數。亂作一團中,夾雜著士兵們的怒罵,有的馬首相撞,立即斃命。有的馬避開,卻因勢猛,馬背上的士兵較是縱馬有術,也被甩下馬來。郁世傑首當其衝,驚怒中舉起大刀,橫拍幾記,將衝來之人拍向兩邊,但是人數為多,不及時,刀插入一人胸前,破甲而入,而那人連人帶馬其勢不止,將他撞下馬來,馬蹄無情,踩在他腿上,骨裂聲凄慘。
李賴兒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幕,他一邊趕往下石路,一邊惋惜的拍了拍小腦袋,心道:「先開個葷,等以後見了你們,再讓你們知道賴皮王的厲害!」
當時驕勇,此時在段刃懷裡,他已滿心冰涼,想起那些士兵將要如何對付自己,已怕的腎酸胃寒。
「段叔叔,等會我們奪幾匹馬應該逃的出去。」他帶著自然的笑容,不理會劉建飛等人的死灰的臉,朗聲說道。
段刃道:「也只能如此了。」
嘯天野忽然道:「也許,也許還,還有別的法子。」
劉建飛問道:「什麼法子?」
嘯天野道:「俺,俺和這孩子去,去引開他們的主力。」
李賴兒笑道:「可是,俺怕死。」
嘯天野道:「不會,不會......會死的。」
李賴兒一拉他的手,往他懷裡跳,他不得已便抱住了他。
「俺跑累了,俺要休息。」
段刃一攔嘯天野道:「要去也得我去!你們兩個給我留下,和大家一起找機會走!」
嘯天野鎮定的道:「我們要殺出一條路恐怕不行了,但是引得他們的主力卻綽綽有餘。」
段刃心裡對引開對方主力確實沒有信心,但是要在鐵騎軍中衝殺出一條血路,他確有足夠的把握。可眼前這兩個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尤其是李賴兒。他道:「你知道他是誰的孩子嗎?」
周蜜等人奇怪的看著李賴兒,能讓段刃如此焦急,如此擔心,他到底會是誰的孩子?
黃爵士與勞叔對望一眼,勞叔乾咳一聲,道:「我們前些時候見過面了,沒想到你有這麼好的身手。」
李賴兒一笑,將箱子里的一頂寬大的草帽拿了出來,帽檐的破縫處,竟有一道劍氣直逼眾人,這道劍痕,是當年天下第一高手蕭不二在李天凡帽檐上劃出的。時至今日,凡是懂劍的,都能看出,這是一柄什麼樣的劍,帶著什麼樣的速度與力量!
他並不是為了讓眾人知道他是誰。他不帶一點炫耀的,虔誠的,帶上這頂帽子,收起了嬉皮笑臉,對段刃道:「段叔叔,賴兒有個要求,你務必答應賴兒,賴兒知道叔叔是從不失信於人的。」
段刃看著他的帽子,想起李天凡的笑容,一陣心痛,可是身邊劉建飛等人卻不能放任不管,無奈下,他含著淚點了點頭。
巨響就在身邊,殺氣充斥著整個山林,滿空俱是冤魂的期待。
李賴兒看向周蜜,眾人也看向她,使的她難過的,悲傷的低下了頭。
「幫我照顧這位姐姐,賴兒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的姐姐。」
周蜜轉過身去,抽泣著。自己在江湖上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事情,要一個還不夠十歲的孩子,去為自己冒險。在殘忍的軍隊中戰鬥,好象曾經美麗高傲的人生遭到了唾棄,崇高的信仰被這個血淋淋的江湖給捏的粉碎,說什麼俠義正義,在生命的苟延殘喘,互相掙扎中,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可以為了活著而背棄踐踏。尤其是當她注意到劉建飛,黃爵士臉上那滿是歡喜,充滿希望的光彩,而嘯天野卻是一派泰然,平靜。她內心有一種想一刀了結自己的衝動。
李賴兒一拍嘯天野的肩,道:「俺們出發!」
嘯天野對著段刃道:「放心,俺,俺絕對.....對,不會讓他們傷到他的。」
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李賴兒的輕功加上嘯天野的銅皮鐵骨,或許真的能引開對方包圍中的主力,從嘯天野的江湖經驗,絕世武功,李賴兒無人能及的輕功,機靈的身手,在萬軍之中冒一次險,此時此地,除了他倆,已別無選擇,更無他人可代替。至於劉建飛,戚少明,周蜜,黃爵士,勞叔,他們真的能夠在鐵騎軍的大刀下逃生嗎?
誰都不敢保證,上天的意圖總是讓世間的人難以揣摩。
「這該死的林子!」
李賴兒與嘯天野趕往東林方向。他低聲的罵了一句。
「害怕了?」嘯天野問道。
李賴兒從背後的箱子里拿出前面他甩手脫飛的破軍刀,說道:「說不怕就是騙你。」
嘯天野見到前面奔來的鐵騎軍,深吸一口氣,慢慢的道:「俺不叫段前輩是因為他還要照顧他們,如果你在,他勢必更為你分神,以你的輕功,一個人會更好點。」
李賴兒沉默著看著前面,突然飛身而起,口中道:「段叔叔知道,我也知道,你絕對是個好人!是個大英雄!」
嘯天野看著他隱入樹從,一揮破軍刀,迎著奔來的馬上之人,一刀砍斷對方大刀,躍身踢翻他,奪得馬,不及坐下時,身邊砍來數把大刀,他刀光如影,閃電般劈死身邊眾人,跨馬便在軍中衝去,手上刀不停,帶出片片血花,臉上已滿是血。
「為什麼說我是大英雄?」
李賴兒從樹上跳到一騎兵背後,坐於馬上,雙手用勁一推,將身前之人推下馬,自己也被對方的反力弄的差點掉下馬,不過他也是要下馬的,不見腿如何使勁,人已憑空而起,在一陣刀光中閃身飛入樹上。
「因為換做他們,決不會像你這樣做。」
他們和替死鬼沒有區別。那時的戰場,便已有敢死隊,憑兩個人的力量,如何將一支大軍的首部牽轉拉沿?這一次,也只有嘯天野的絕世外功不世刀法,加上李賴兒的無雙輕功,可一試而無憾。
嘯天野坐在馬上,揮出數刀,殺死近三十餘人,馬身血痕累累,他身上也平添幾道新傷,如果換做顛峰時的他,別說傷,就是衣服也不會破一絲,可是一場大戰之後,他所能為之,僅三,四成功力。李賴兒遠在一邊,被鐵騎軍追在其下,本還可藏身有地。可是不知誰先動手,居然紛紛拿著刀鋒砍向樹,樹倒,枝散,一片狼籍。李賴兒輕功再高,也沒有辦法在千軍之中,行走自如,沒有了樹的隱蔽,他就像是豎在田中的稻草人,任人宰割。嘯天野經驗豐富,頭腦冷靜,一邊避開致命的攻擊,一邊打出致命的攻擊,仍有足夠的精神去關心李賴兒的情況,他發現這孩子落到了尷尬無奈的局面,空有本事也使不出卻仍能揮灑自如,於刀口下鎮定閃避,於斷樹上飛躍,在殘枝中掩藏。不由的他一陣欣慰,帶這孩子出來果然是明智之舉,可謂是冒險一子,勢挽狂瀾。如果只有他一人,決難抵擋整整一隊的鐵騎軍,可是有了李賴兒嬉笑漫罵,潑皮耍賴,挑逗嘲諷,詭計百出的誘敵,分開兵力,局勢就樂觀了許多,從周圍黑壓壓的盔甲看來,四面八方的鐵騎軍都已趕來。繼續發展下去,劉建飛等人逃生的機會將增大許多。
但是他也想到,照此發展,他們逃生的希望將大大減少。
這本就是天平,你高我低,你逃我死。
能做到平衡,以不死不傷,只有神,但是江湖上不允許神的出現,能在江湖上的只有人,那麼,以人的角度,能不死,就是萬幸。至於缺胳膊少腿,半身不遂的,已算是走運。江湖就是如此,江湖抑是如此。李賴兒與嘯天野,還有可愛的周蜜,誠實堅韌自強不息的段刃,是否能闖出林子,瀟洒於江湖,各位千萬不要抱有什麼僥倖,他們也是人,也是江湖上,血雨腥風中的一棵小樹。
之所以有林能抗洪防暴,是因為無數的樹聚集在了一起,力量的終結就是團結。
當李賴兒與嘯天野背靠背的時候,儘管他只是個孩子,連內力也不具備,但是面前的大刀與鐵騎,好似已成了一堆堆泥土,彷彿他們伸手邁腿,便能將之毀滅。
嘯天野胸前的衣襟盡裂,但是當胸砍來的大刀仍無法刺進他的靈魂深處,彷彿這個人真的是用鐵與鋼,加上世界上最堅硬的,最無懈可擊的——人類偉大的精神所陶鑄而就的身體!他被一刀砍下馬,擋在逃來的李賴兒身邊。李賴兒實在沒有辦法,身邊的樹盡毀,鐵騎軍的大刀從四面八方向他撲來,如何鎮定,都無法像嘯天野用一身蔑視江湖,獨傲林岳的武功去硬撼鐵騎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嘯天野,似乎死亡在前,只要在這個哥哥身邊,就足以無懼無憂。
嘯天野以一人之力,寸地掙扎,硬是擋住四面八方的來勢,殺的屍橫遍野,腳邊堆的像座小山,而保護的李賴兒仍是毫髮無傷!
忽然間,鐵騎軍中分開一條小道。
遠處騎馬行來一人。頭戴紫金飾冠,身披雕裘雪襖,腰掛寶玉長劍,風須微曳,眉紋張揚,雙眼含鋒,這人遠遠停足,說道:「就是爾等阻我大軍,壞我計劃,放逃天雲四十三煞?如此重罪,本王要知道爾等姓名!」他轉目盯向李賴兒,微有吃驚,聽左右一言,抬額斜視道:「少年妄為,倒也有些本事!」
李賴兒大笑,散發披肩,頗為狼狽,他拉起頭髮,將掛在脖子上的草帽套住發,齊眼而置,說道:「本少爺姓賴,大名皮王!你個草包王爺白養了這些奴才,怎麼半天工夫還奈何不了我和大哥?」
嘯天野默默的將破裂的胸襟扯下,裹住背後的幾處傷口,將刀插在地上,卻不言語。
只見左親王聽得李賴兒的狂言,氣憤填膺,說道:「好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本王只需一聲令下,爾等還不人頭落地?」
嘯天野平靜的道:「左,左,左親王,您,您忘了俺是誰了吧?」
左親王疑惑的看著他,說道:「本王位高權重,怎麼可能與爾等江湖人士結交?更不曾有相識之理。」
嘯天野對於他的咬文嚼字,很是反感,皺著眉頭道:「既然忘,忘了,不,不如快,快些做個了斷吧!」
他身邊的李賴兒拉了拉他的手,輕聲道:「有近乎套就快套,我還不想死!」
嘯天野默默的搖了搖頭。左親王看著遠處的天,踞傲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本王瞧兩位身手不凡,近來宮中高手寂寞,實是有心招納,奈何,奈何!」
李賴兒微微有點動搖,心裡忽然想到皇宮內美衣玉食,玩物甚多,風光無限。一幅極大的畫面從天而降,他坐在一個太師椅中,身邊都是與他一般大小的孩子,地上放著竹桶,裡面關著蛐蛐,一隻肥大的貓趴在桌上,旁邊是他最愛吃的香蕉,糖醋排骨,西湖醋魚,還有淡淡帶甜的竹葉青,喝后的鬆弛與興奮,吃后的味溢與滿足,玩伴的欣羨,大哥般的姿態,還有一本一本別家難覽的小說故事,新鮮充滿著整個殿堂。一個穿著士兵裝束的孩子跑到跟前,跪在地上向他報告,皇上需要他保護左右。只見他一拍桌子,嚇的上面的肥貓一蹦而下,滿桌湯汁四濺。他怒道:「為什麼皇上自己不來?」
面前銀光一閃,美麗的夢境宛如平空一陣輕煙,他帶著恍惚見到左親王一揮手,所有的鐵騎嚴陣以待,高舉大刀,四面俱是這樣的場景,好似操練演示一般,可是大地的寧靜,已黑的夜空卻是如此恐怖,在星輝下,這些穿著盔甲的騎兵,手中閃亮的大刀,不留一點人情味的,不給一點希望憧憬的,帶著絕望的死氣,一如他們的縱隊密布,籠罩周圍。
李賴兒這才發覺自己的未來已成空,美麗的人生將因此終結,那一切夢幻般的顏色頓時變成了死灰,他驚恐的問道:「真的要殺死我們?」
嘯天野低聲道:「你,你趁機走,我,我去擒下他!」
李賴兒茫然間點了點頭。
一聲野嘯,爆發在他的身邊,宛如一隻猛虎臨時起勁,覓得獵物。又好象一個人突然間將所有的精力凝聚,要干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而發出的吶喊。這一聲對於敵人來說,無疑是在血水中增添了一份霸道,在兵刃中劃出了一式絕章,在心靈上噴上了無盡的火焰。好似戰場上的擂鼓,敲擊著,震撼了戰場上每一個士兵,使對方在殺喊聲中更為顫懼。
嘯天野面對著江湖上無不害怕,敬畏的左親王,身處在無敵於世的鐵騎軍中,一聲野嘯,如猛虎般沖向他。
圍在周圍的士兵,幾乎都呆住了,連左親王,也不相信這個人有這個膽子,居然在這樣的場面上,還會沖向自己,想放手一搏。
李賴兒獃獃的看著這個野無疆際的男人,在一片片刀光中,灑著滿天淚水般的血,一步一步的由快變慢的,往左親王前進,直至被圍的死死,被無數把大刀架在空中,刀鋒在他的身上摩擦,所有的士兵都等著左親王一聲令下,將他分屍於半空。
左親王一拔長劍,興奮的騎上前道:「讓本王親手砍下他的腦袋!」
李賴兒發現所有的士兵都看著嘯天野,彷彿自己變成了一棵樹,一根草,沒有人在意。左親王舉著劍朝嘯天野咽喉處砍去。
嘯天野的人頭落下,所有的士兵都來抓他,他被抓住,他們也像架起嘯天野一般架起了他,然後左親王又舉著劍對著他的咽喉砍下。
李賴兒的雙眼閃動著不甘,閃動著恐懼,閃動著只有一個孩子才會有的天真,閃動著......江湖人士不曾會有的,那一份茫然,也許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會死,他甚至不信,他覺的以後的生活是那麼的真實,好象上天是有眼的,特別眷顧自己,他覺的自己命不至此,他應該是天子,應該不會死,應該好好的活著,而不受傷害。只這一份天真,激發了他的勇氣,鞭策出內心的那股憤怒。一個人最怕就是耍性子,尤其是李賴兒,當他耍起性子來,真如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不可阻擋。
他從幻覺中醒來,在心裡道:「憑什麼就這樣認輸了?我可是賴皮王!連我老爹看了我都怕,更別說那些叔叔阿姨,他們如果在這裡,就這個左親王和這些狗屁鐵騎軍能奈何的了他們?要是我爹在,這左親王還不被他一劍劈死,要是南宮伯伯在,這些鐵騎軍敢動手?就算是段叔叔,也在他們中間來往自如,為什麼我要怕?為什麼我就這樣站在這裡?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要是就這樣死在這裡,還不被人笑死?」
「喂!你真的要殺他?」李賴兒一本正經,嚴肅的問道。
正舉著劍的左親王聽了,停手道:「難道本王在開玩笑不成?」
李賴兒大笑道:「好!你殺,你殺你的,我做我的,我保證,今天你們誰也別想走出這片林子!告訴你!千萬不要惹我!我是上天入地,獨一無二的賴皮王,誰惹我誰倒霉!」
左親王與一眾騎兵哄然大笑。
李賴兒翻手放下背後的箱子,慢條斯理的從箱子里拿出一個鐵桶,搖晃著道:「這回真的要謝謝當年叱吒風雲的江淮幫老幫主爺爺了。」
他背上箱子,道:「好了,讓各位開開眼界,對,就是你!你給本少爺看好了!」他伸出小手直指左親王,氣的他拉長了臉,半天沒有砍下那一劍。
這時只見李賴兒身如鷂鷹,衝天而起。看的一眾鐵騎軍感慨萬分,卻不想他在空中一個旋轉,手中的鐵桶傾斜,灑出閃亮的像是水一樣的東西。可是他決不會洒水降溫這般簡單。直到這些東西灑在身上,左親王聞了聞,猛的叫道:「是油!他要放火!」
人在空中的李賴兒拿出四粒黑子,大聲道:「放屁!這是隔水燒,當年江淮幫縱橫大江兩岸無人能敵的神物!今日便叫爾等開開眼界!」他故意將「爾等」喊的響亮,胸膛內那一股被左親王目中無人的壓制的怒火一瀉而出,威風淋漓,爽似雲飄浪顛。甩手而出四粒火彈,炸在地上,火焰像從地獄竄出,一瞬間吞沒了眾人,嚇的劍在半空猶未劈下的左親王棄劍拔馬而走。他心裡驚懼,似面對一個瘋子,這一片火海中,如此小鬼怎能存活?他竟什麼也不管,就這樣胡亂而為,當真不知天高,不俱地厚!
李賴兒人未落地,足弓一蹦,右腳尖點在左足背上,彎身,低首,頓時人在空中如折翼之鵬,俯衝而下。他掠到亂做一團在火海中的鐵騎軍中,只見落到地上的嘯天野一個翻身站起,發須儘是火,全身一片紅艷,黑煙騰騰。他拿著一塊布,劈頭向他罩下,將他全身罩在布內,火勢立即被撲滅,可是這塊布頓時著了火,他在火中身上也被燒著,一股痛到神經,使人痙攣,涕淚俱下的痛楚侵襲了他的全身。他嚷道:「嘯大哥,快奪馬!」
哪裡用的著他喊,被布一罩之後略微好些的嘯天野宛如狂風經過,奪得一馬,背負著他,縱馬而起。馬在火中驚慌失措。虧得嘯天野神力駕御,一路跑出三里,火勢連綿,竟將整個林子燒在一處,無一倖免,也不知經過多少倒在火海中的士兵,被火烤焦的腐臭直衝鼻內,煙灰嗆的李賴兒幾次昏了過去,都是嘯天野運出微薄的內力將他救醒。他在馬上,背負著他,幾次換馬,身後的那匹馬被活活燒死,新坐的馬又是將死未死,沒有馬換的時候便在地上狂奔,不敢停留半刻,帶著狂野的風勁,硬是在火海中衝出一條血路。
夜空下的林子,哪裡還有樹樹茂盛的樣子?宛如大水淹沒,一片血紅,濃黑的煙硬是將烏黑的天添上一筆墨色。
待見到前面一隊人,當先之人正是段刃時,嘯天野嘴角帶笑,連著背上的李賴兒,摔下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