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九)
地火之中,金色的靈元不斷變動,最後縮為小小的一塊。
圍觀的碧游宮眾人,都鬆了口氣。
多寶在煉器上的天賦,的確令常人難以企及。
姜穆煉器不錯,只是因前世所學的知識,總能讓他從另一方面,解決煉器之中的些許問題。他的眼界,比土生土長的本世仙靈,要特別一些。
他順手錄了一大套靈物熔化混合反應的時機條件,給了碧游宮眾人。煉器一途之上,除卻水生的龜靈以外他們都學得不錯。
至於身為器靈的多寶,更是其中佼佼者。
能明確各類靈物的性質,也更有利煉器。
至於為何只是經驗性的記錄數據給他們參考,而不是解釋原理……姜穆並不覺得,沒有前人鋪墊突然扯過來一套與神魔世界不太一致的燃點熔點反應物聚合物促進劑之類的東西,就有利無害。物極必反,畢竟,世界的體系不同。
雖說,真的比較起來,神魔之世與神隱之世,二者也有許多相同之處。
如煉製碧游宮時,主體所用青山之玉,尋常方法無法熔化,最終就以扶桑虞淵水融合寒月石,利用極寒破壞了青山玉的靈氣外殼,才以離火熔化……
以此煉掉了一座玉山的姜穆,後來看到多寶知道碧游宮主體是青山玉時的表情,就知道,他無意間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多寶:難怪我煉了那麼多法寶,沒幾個能磕破碧游宮的地皮?
「青山玉雖以玉稱之,但堅硬牢固程度,更甚於隕鐵。」
「固然為寶,萬年來卻一直無人可用。」
「不過……師兄如何發現寒月石可以煉化青山玉的?」
每每被問起,姜穆只能高深莫測,「萬物相生相剋。青山玉並非不碎,只要找到方法。」
只是正好,它的靈氣結構,不耐凍。
換個水火不侵的,就不太好說了。
被這難得的高深莫測整得一片懵逼臉的碧游宮孩紙們:哦哦哦。師兄所言甚是。
姜穆也只能以本世的規則和語言,指出修行過程中,他們為常規認知束縛而觸及不到的些許盲點。
而他們,終究是天地間數一數二慧根出眾的生靈,通天那些玄之又玄一話三解統御世事變幻的道,他們都能有所感悟,何況姜穆所言,比起玄學要清楚明確多了。
在這般啟發之下,碧游宮眾弟子今日發現一奇珍明日找到一異寶的妙用,簡直無比合乎情理了。
多寶手中的天柱,雖無具象,但其中所蘊含的威力也顯而易見,姜穆終於定了心,「多寶,立刻去西天柱,協助師父師伯。」
「嗯,我明白了。大師兄。」
「去吧。」
他靠著古松坐下,闔起了溫和的淺褐色之中帶著極其淺淡的金色的眼睛。
師兄沒有表現什麼疲憊之色,但是,他一定也是累了。
頭頂枝頭的鳳尾琉璃飄飄洒洒已落了大半,新綠的細密的針葉重新生長出來。多寶應聲后,他忽而又睜開眼睛,看著悶不吭聲的金靈,吩咐道,「金靈師妹也一起過去。」
「?」金靈不解,此刻分去金元已是虛弱,行動滯澀。按照大師兄慣常的的脾氣,此刻必然讓她去休息了。更不會在此刻要求她跟隨多寶師兄前往西天柱。但是他又不是一個無端生事之人……金靈禮應道,「是。」
「速速去吧。」
堅韌的藤蔓密密麻麻覆蓋了一層又一層,擋住了外界流水。
金靈回頭看時,古松的論道台上已遍布紅藍色的落花,藤蔓陰影層層,近乎遮去天色,唯有那人還穿著道袍靜坐,安然自若。
因施救及時,碧游宮未受太大的波及。此刻其他的弟子也只是聚集在論道台,最初片刻的混亂后,現下已各行其是。
師父不在的碧游宮,依舊井然有序。
是因為……少乾師兄在此。
層層雲氣掠過身邊,兩人一路沉肅中,多寶開口,「還不懂師兄之意?」
金靈沉默了下,淺淺一笑,「不過是現身再混幾分功德,免得因金元損失傷及根本。不用他提醒金靈也明白……」
多寶:「……」明白就好。等會立好天柱……只要師妹得天地反饋,本源不受損害,他也算不負師兄所託了。
金靈回頭望了望東方的碧游宮所在之地,笑意淺淡了些,有些猶豫,「師兄呢?雖然是他提出了解決之道,可若不直接出手參與天柱一事……」恐怕,也得不到幾分功德。做這些事,又有何用?
「……師兄並非為功德而牽扯你我。」只是,在結束災難罷了。
「那我……」我也不需要功德。
「金靈師妹。這天柱本就是以你的靈源所煉,你已涉入因果,那便取個好計量。莫要賭氣任性。若是為這天柱最後損及師妹修為,大師兄恐怕也過意不去。」
「些許功德而已,金靈也不稀罕。」話是如此,聽了多寶的話,還是沒有擅自回頭。
功德無量之說……反正跟著大師兄久了,碧游宮師兄弟們,也沒打算以功德成聖。
至於斬卻三屍……更沒想法。
大家似乎都默認選擇以力證道了。
哪怕這,是成聖最困難的方法。
不知自身之力,何時能到達聖人之境,即便身力到達,心力卻也不知何時才能得磨鍊而入聖。
她的口是心非,多寶早見識過了,此刻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相望,看到東邊蔓延無涯無際的海,法訣一掐,行雲速度又快了些。
少乾師兄……
他似乎總是以自己的方式影響著他們。而大家,也都願意,讓少乾師兄,永遠作為碧游宮的師兄。
就像他守著碧游一樣……其實碧游宮的師兄弟們,同樣也一直在守望著他。
如此,便也足夠了。
金靈扭頭之時,見到他眼角的笑意,楞了一下。
這千年以來,沒見過多寶師兄笑,他總是那般神色淡定的模樣。
多寶師兄,也笑了嗎。
金靈微微低了頭,想起在碧游宮的日子,也緩緩笑了。
……
天柱坍塌之時圓滿解決。
五方之中西方屬金,與五行金元所煉製的天柱正好對應,實在相稱無比。
伏羲原本聽聞天柱崩塌,想過來東海十三洲砍巨鰲四肢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攔住他的是龜靈。
如有其他解決之道,伏羲也不想隨意殘害其他生靈。
龜靈信誓旦旦的保證過後,伏羲就收手,毫無猶豫過來金鰲島冷眼死盯著姜穆坐等消息。
可見,如是西天柱有失,他恐怕會當場設法讓姜穆原地暴斃,然後再砍了巨鰲腳充作新天柱。
姜穆彷彿沒看出他的敵意,紫金葫蘆盡職盡責地收了超出警戒線的海水。他空出手了,依舊平和的奉茶,「遠來是客。碧游宮的果茶不錯,殿下不若嘗嘗?」
禮儀俱全。
簡直不像是山野所誕的不通人情的妖。
可見外族,也不是如人族傳言所說,儘是些放誕茹毛飲血之徒。
是他本身就是如此,或只是碧游宮教導的好。
伏羲斜了他一眼,有意試探,「原來碧游宮上下,便是這般修行?」
姜穆捧著茶,看著其中碧華翻覆,輕聲道,「束心為修行,隨性亦是修行。我於紅塵過,紅塵卻不過我。修行,是閉關千年,還是遊歷四方,終也只是個人所願而已。」
「……」
「好一個紅塵中過,卻不過我。」伏羲也不想與他東拉西扯閑話家常了。「說來容易,少乾靈君,當真能在萬物芸芸天地不斷改換之中,保有本心不變?」
當真在保有貪嗔痴欲的前提下,不入外門,不為心魔邪魅所惑,以力證道么?
「在下不知。」姜穆回答之時,也無猶豫,「可若不一試,又如何得到結果?」
兩人所思所想所求雖未一致,但所得到的答案,卻一致。
話題雖沉重,回答之人卻依舊雲淡風輕。
「結果?世人求以結果,如合心意,則心悅顏開,若不合,則灰敗沮喪,若是靈君所求,付之流水,又當如何?」
姜穆抿茶,聽他說完,笑意溫然,淡淡道,「心意已決,縱臨生死,也決不會讓一切付之流水。」
「若是如此,本君拭目以待。」
海風一過,人跡了無。
姜穆看著那石桌上分毫未動的茶水,將自己手中的茶一飲而盡,放到石桌上是,咔一聲輕響。
他收回紫金葫蘆,撤去了仙藤。
眾人遠眺之時,外界天色,已變得敞亮了。
天地平衡之後,海水又恢復了正常。
不過此次天災(雖然姜穆眼中更像是人禍所致)所帶來的後果,還是慘重了些。
人界各大江河,河床被海水沖的時寬時窄,經過的區域大澇小澇嚴重。
長年如此。
聽聞黃帝在這亂局之中,終是一舉擊敗暗入人界的蚩尤一族……
此是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