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姐妹談心一
「回娘娘,奴才昨兒夜裡暗中探得,錦嬪娘娘確實帶著淳靜公主在玉瓊宮陪蕊妃說話,只是皇上聖臨玉瓊宮不久,錦嬪娘娘便領著安然無恙的淳靜公主回了靜萍軒。奴才遠遠看著淳靜公主的模樣,並無不妥之處。倒是玉瓊宮裡很快便宮門緊閉,歇燈安寢了。」張水祥伏跪在地,小心翼翼的回稟著。
喜妃青絲披肩,坐在妝台前,任吟秋小心細緻的梳理著滿頭青絲。對張水祥所說之言雖聽的清楚,面上卻無任何錶情,沉默了許久方才悶聲言道:「退下吧!」
「是。」張水祥恭身退下。
「娘娘,昨兒夜裡玉瓊宮的人,擺明了就是和錦嬪娘娘合夥耍詐。他們也做的太過份了。」吟秋忿然言道,同時尾指輕翹勾起一縷青絲,五指靈活的扭動,不多時便挽出一個端莊秀麗的髮髻。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平日里皇上留宿玉瓊宮,怎得不見錦嬪攜淳靜公主前去走動?可輪到昨兒夜裡,皇上恰巧歇在我宮裡,淳靜公主就想念皇上了?這不擺明了是在利用淳靜公主說事嗎!」喜妃微眯著雙眸,任吟秋替自己盤挽著髮髻,嘴裡冷聲言道。
看來經過昨晚一整夜的輾轉反徹,喜妃己經淡定了不少。
「她們如此合著伙兒哄騙皇上,就不怕觸怒龍顏?」吟秋很不服氣的碎念道。
「哼!蘭馨蕊那個賤人,不是就仗著有兄長位高權重,皇上頗為器重嗎?皇上若不是看在她兄長蘭子恆,官拜正二品中書令的份上,又豈會容她如此放肆!」說著,喜妃對著鏡中妝容,伸手小心的撫了撫兩邊髮髻,繼續言道:「錦嬪資色平平娘家也無勢力,早年初入宮時僅是個位份卑微的答應,若不是因為誕下淳靜,又一心依附巴結蘭馨蕊,她又豈能登上嬪位?而利用皇上對淳靜公主寵愛的心思,替蘭馨蕊圓合,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
正在此時,顧嬤嬤輕步入內,對喜妃輕聲言道:「娘娘,沁蘭宮珍貴人前來請安。」
「哦?她今日怎麼想起本宮了?」喜妃不屑的言道:「讓她在側廳里候著,本宮稍後過去。」
「是。」顧嬤嬤應道,隨即轉身看了一眼在寢殿門口伺候的沁書,沁書會意立即前去通傳。
「娘娘,如今怎得對珍貴人越發冷淡了?無論怎樣,她終歸也是您的人,他日總會有用得著的地方。」顧嬤嬤說道,並上前從吟秋手裡接過一朵珠花,小心的斜入挽好的髮髻里。
正在說話間,卻突然看見原本黑亮的髮髻里有一根銀絲隱於其間,顯的異常刺眼,手上不禁微微一滯,動作也慢了半拍。吟秋見狀,心裡一驚正欲輕呼而出,卻被顧嬤嬤眼神嚴厲的冷眼一掃,暗意其休得胡言,以免壞了喜妃心情。吟秋這才緊緊閉上雙唇,不敢多說一字。
但喜妃卻敏銳的察覺顧嬤嬤動作突然慢了下來,不由疑聲問道:「怎麼了?」
顧嬤嬤急忙輕笑著掩飾道:「無事,奴婢只是在想,這珠花的色澤好似淡了些,還是換個明艷的色澤才好。」隨即,顧嬤嬤將珠花摘下,小心的將銀髮隱於發間,並重新拾起一朵稍大些的珠花插入發間,將那根銀絲擋了個嚴嚴實實。
喜妃並未生疑,便繼續著剛才的話題:「珍貴人雖是本宮的人,卻是個沒用的東西。早年居在喜瑤宮側殿之時,雖然時常承寵,卻一心只顧著自己,倒是把本宮這主位給晾在了一旁。與其整日里眼見她與皇上,在本宮眼皮子底下恩愛纏綿,倒不如回了皇后將她調往偏遠的沁蘭宮。本宮眼不見,心不煩!」
「呵呵,娘娘說的也是。這珍貴人的確不如錦嬪來的懂事。想那靜萍軒的錦嬪同樣依附於蕊妃,卻懂得利用公主來替蕊妃討皇上歡心。可這珍貴人,雖也曾得聖隆,卻一心只為自己,也不懂得在皇上跟前念叨娘娘的好。到底是太過年輕了,不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如今去了沁蘭宮裡,與清心寡欲的嫻妃作伴,整日里不是獨自賞花,便是替嫻妃養魚,也算是對她的小小懲戒了。」顧嬤嬤輕笑,附合著喜妃的說辭,她心知喜妃今日心情不好,無論如何是定要順著她說話的。
「嗯,顧嬤嬤你果真看的通透。」喜妃滿意的笑了笑,手肘微微抬起,顧嬤嬤立刻極有默契的上前輕托其臂,將喜妃穩穩的攙扶起來。
喜妃起身,很是隨意的撣了撣錦袍下擺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方才緩聲言道:「走吧,去偏廳瞧瞧,看看這沒腦子的笨貨有何話要說。」
一行人簇擁著喜妃緩緩向偏廳走去......
茶點房裡,一如昔日那般平靜,銀雪與玉丫兒各自忙碌著。雖然活計並不繁重,卻是瑣碎不堪。景丹拎著一桶清冽的泉水從門外走來,很是熟練的一手拎著桶柄,一手掂著桶底將泉水傾倒在茶點房角落的青花大瓷缸里。
『嘩嘩』水聲響動,隨即傳來木桶置地的聲音,景丹抬手拭了拭額頭細密的汗珠,雙頰呈現出緋緋粉潤。銀雪見狀滿是歉意的言道:「景丹快些歇著,這些粗重的活兒本是你我二人之事,卻奈何我這沒出息的身子,再是如何努力也沒有那拎水的力道。唯有撿些輕鬆的活兒來干,倒是讓你受了不少的累。」
景丹不以為意的笑道:「看你說的,你我情同姐妹,怎得如此生分。瞧著你那纖弱的身子骨,哪裡是干這等重活的人。我看啊,你不象個尋常宮婢,倒象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才是。呵呵!」說話間,景丹打趣的笑開了。
銀雪俏臉微紅,假裝嗔怪的言道:「看你說的。人家好心與你說道。你倒是笑話於我,銀雪天生賤命,哪裡有千金小姐的福份。」
一旁的玉丫兒也輕笑著接過話去:「丫兒倒是覺得景丹姐這話說的有些道理。看看我銀雪姐,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待人接物知書達禮,又精於茶藝之道,最重要的是銀雪姐竟然還寫的一手好字。尋常人家的女兒,終日為溫飽操勞,哪裡還有心思品茶論書習練書法。」說到此處,玉丫兒不禁好奇的瞪大眼睛,湊過頭去對銀雪問道:「銀雪姐,丫兒與你也相處好長的時日了,還真不曾聽你說起你的家人。不如你給丫兒說道說道。」言畢,眸子里盛滿了好奇之色。
景丹聞言也表示贊同,坐到銀雪擇茶葉兒的案桌邊,笑望著銀雪,顯然她也是好奇的緊。
但銀雪卻是面露難色,一對柳眉微微輕擰著,遲疑了好長時間,才嚅嚅的輕啟櫻唇言道:「好妹妹,並非姐姐有意隱瞞,實在是連銀雪我自個兒也忘了昔日之事。」
「啊?」景丹與玉丫兒聞言,下巴幾乎落到了地上,異口同聲的輕呼而出。
「銀雪姐你騙人。丫兒知道,你進宮僅三月,怎會就忘了家人。丫兒進宮也有兩個月了,卻是時常思念家人,丫兒母親早亡,父親體弱多病,還有一個弟弟年僅十歲。就是為了維持家裡的生計,丫兒才會進宮伺候主子,心裡巴望著有朝一日能得主子賞識,那就可以揚眉吐氣,家人也會過上好日子。雖然進宮后,丫兒便與家人斷了聯繫,但是丫兒可對他們可是時時記掛著的。」玉丫兒極不樂意,連珠炮似的的說了一大通,小臉也急的紅撲撲的:「銀雪姐僅比丫兒早進宮兩月,怎麼可能就不記得家人了呢?」
景丹雖不如丫兒話多,卻也滿是不解的看著銀雪,靜待著銀雪回答。
陸銀雪不由得苦澀一笑,微聲一嘆道:「銀雪怎會騙你們。銀雪說不記得家人,是真真的大實話。當初銀雪在進宮途中,不慎從疾馳的馬車上跌落,腦子受了傷。險些小命不保,虧得管事公公王定豐相救,養了好一陣子的傷,銀雪才撿回了一條小命,但是卻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
說到此處,銀雪面呈酸楚之色,語調也隨之悲戚起來:「丫兒可比我好多了。再是吃累,你心裡終還有個念想。可是我呢,腦子裡一片空白,受了委屈,連個牽挂之人也沒有。相較而言,銀雪對你們可是羨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