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給你指條路
知音闕管事的是個四十多的中年女人,名叫安雅,人人皆喚她「安姐」。安雅把她扔在自己的房間里便沒再管她,沈貝棠一夜未眠,她獨擔心著自己的家人,不知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知音闕里的歌舞昇平,與外面的槍林彈雨彷彿兩個世界,隨著槍聲逐漸遠去,這漫長的夜終於在漆黑的天邊撕開一道口子,散發出的光芒逐漸強烈,最後一口吞沒了無邊的黑暗。
早上,大家都在沉在睡夢中,沈貝棠在知音闕前前後後轉了一圈,幾個門都有人守著,彷彿這些守衛都是為她所設,她使了些錢財,找了個從外面送飯來的小哥,讓他跑一趟才華街五十八號,找到父親沈宥為,見了他,一定告訴他,她在知音闕。
晚上,知音闕外的霓虹燈最先亮起。
安雅闖進她房間,用奇怪的眼神仔細打量她一眼,「跟我走!」
沈貝棠內心充滿警惕,面上卻不留痕迹,她不做猶豫便跟她去了,經過門口那面鏡子時,不忘掃了眼自己後腦勺上的發簪。
她想抓住光,但這間屋子裡沒有光。
不管前方是什麼,去了,她還有一半機會,否則守著這間屋子,毫無意義。
舞廳里溫暖如春,燈光璀璨。舞池中間儘是著西裝旗袍,相擁而舞,各取所需的男女。所有人都如登台唱戲的戲子,到了時間便往臉上塗著厚厚的禁品黛墨,粉墨登場,讓人看不清真實的嘴臉。
沈貝棠被帶著往舞廳二樓邊上走,邊上熄了燈光,又有帘子遮擋,正覺奇怪,突然接觸到一道威懾的目光,她才發現黑暗之中藏著一個人。
不用細看,光是這身量便知就是昨天那個被喚作「墨哥」的人。
他像一頭嗜血的狼,隱在黑暗之中,洞悉著周遭的一切。
「顧老闆,人帶來了。」安雅低頭交代一句,便轉身離開。
顧墨嶼半躺在單人沙發里,一腳踩著邊上的凳子,一腳自然伸展在地面上,搭在腿上的手,還捏著酒杯。
他一腳將凳子踢到正暗暗計算的沈貝棠面前,「坐!」
沈貝棠靠著面前的圓桌坐下,側臉看他,他正注意著樓下,姿態慵懶,白色的襯衫穿在身上,敞著領口。渾身上下無處不給人野性難馴的感覺。
「叫什麼名字?」他微微起身,往自己杯里倒了杯酒。
「沈貝棠!」
她是與穆家結親的人,他輕易便能問得她的姓名,所以不必在他面前耍小聰明。
他沒有要說事的意思,那麼他此時要她來,究竟為何?他的臉隱在黑暗之中,除了逼人的氣勢,她實在看不清他的情緒,更絲毫摸不透他的心思。
「昨晚,謝謝顧先生放了我一馬……」她盯著他的臉,想探探他的想法和目的。
顧墨嶼放下杯子,摸到桌上的煙,點了一支夾在指尖,接著將一碟子香瓜子推到她面前,煙霧繚繞中,堆起一張說不清滋味的笑臉,「沈小姐有什麼話,等看完這場舞會再說。」
一句話輕易堵死了她所有的打算。
他眯著眼笑得虛偽,倒讓人覺得壓迫感更重。
他的指尖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敲了敲,收回手的時候,她方見他右手胳膊上纏著的繃帶。
他受傷了。
夜半,樓下聲色犬馬的人群終覺疲倦,悉數散去。
有兩人上來對顧墨嶼說:「墨哥,人查出來了。」
顧墨嶼起身,腳上的靴子踩在地上,鏗鏘有力。他的目光落在沈貝棠臉上,「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跟我去見個人,她會給你指條路。」
沈貝棠抬頭看著他的臉,他波瀾不驚,情緒藏得乾乾淨淨,連方才的威懾和狡黠都看不見了。
她自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只是別無選擇。
一行人來到後台化妝間隔壁的房間,此時大家都在裡面卸妝,門卻緊閉,門口還站著兩名看守。
隔壁的房間則燈火通明,安雅站在門口相迎,沈貝棠跟進去,空蕩蕩的房間裡面僅有一把凳子,和一個被人堵嘴綁手的女人。那女人哭花了妝,驚恐地看著顧墨嶼,瑟瑟發抖。
沈貝棠恍悟,他所說的「指路」,便是殺雞儆猴,地上的女人是雞,她是猴。
他要打她?還是殺她?加以警告需要這麼大動干戈?
沈貝棠攥著手指,手心驀地沒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