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以後我要找一個引領我的男人

從初六（2月24日）到初九（2月27日），四天三夜，我隨一位老前輩在他的鄉間小別墅遊玩，既開闊了眼界，感受了主人的熱情，也留下了一些不愉快。

我們分乘兩輛車，一共六人，快到目的地時，老前輩告訴我，在他10歲時，父親為他娶了一個比他大7歲的女孩幹家務，後來他們共同生養了一個女兒，不久離婚，老前輩一直不敢認女兒，連他有權安排女兒工作也不敢，怕現任妻子尋死覓活，如今她病在醫院多年，幾成植物人，老前輩才與女兒公開來往。

我覺得老前輩看不起這個鄉下女兒，她幼年失學，在農村長大，生活習慣自然不比城裡人，譬如隨意扔垃圾，把吃剩的甘蔗殘屑扔在庭院中的樹下，老前輩嘮嘮叨叨毫不留情訓了她幾次，而對現任妻子的孩子那麼遷就。這本是他的家事，不容我插嘴，但我實在看不下去，私下對老前輩說了幾句公道話，我說：「農村家家戶戶亂扔垃圾，這就是他們目前的生活狀態，你用城裡的衛生標準要求她，而且太嚴厲，我看不公平，你應該對她寬容點。」老前輩一臉怒氣：「誰叫她是我的女兒！」

前天我們坐車去城裡遊覽，老前輩的女兒暈車或感冒，夜晚回到家時，蹲在地上很難受，大家問長問短，唯獨老前輩不聞不問，可憐她又為我們帶病做晚飯，做好了自己不吃上樓躺下了，我勸老前輩去看看她，他說：「你怎麼知道我不關心她，等下我會上樓看她！」到了夜裡十點許，他拿餅乾上樓慰問女兒，後來又送了感冒藥。

老前輩對我一直頗有成見，認為我是一個又臭又硬的人，同樣毫不留情批評。我每說一句話，不管場合，他都要批駁或否定，十分情緒化，有時他把自己也給否定了，因為我順著他的觀點說話他還是加以否定，他當眾說我「有才少德」，我開玩笑問：「少就是缺，你認為我缺德嗎？」我又說：「我一直很尊重你，每次你來我家我都盡到了禮數，但你怎麼能這樣說我？現在我在你家做客，回去我們再辯論。」老前輩見我不高興，連忙起身上樓拿出四本雜誌借給我看，以此緩和緊張氣氛。

最嚴重的是在返回長沙途中，老前輩的大兒子請我教他的小兒子學英語，我一口答應，老前輩卻說不要找熟人幫忙，我說：「我知道你有所指，你誤會了。」

很多年前，老前輩請我教他大兒子的大兒子學英語，他們進屋時我恰在廁所，我母親叫我，我隔門打了招呼，也許蹲廁所的時間長了點，老前輩認為受到冷落，當場表示不滿。我說：「我先後給你解釋了三次，我在廁所抽了一根煙，你對我有恩，我正好有一個機會報答你，我怎麼會冷落你，我是忘恩負義的人嗎？於情於理說不通嘛！」

老前輩無話可說，又說我狡辯，我說：「我從來以理服人，我不解釋，意味著默認我存心冷落你，等於侮辱你，這是你需要的嗎？」

有人說老前輩老糊塗了，我認為他一點不糊塗，只是越老越敏感，越容易往壞處想，他退休前身居高位，他說他平易近人，事實上始終拿著架子，他對他的兒子倒是客客氣氣了，甚至百般討好，對我這個晚輩客人也可以客氣點嘛，至少要留點面子。

最後說說小書童，初六我離開家，我前腳出她後腳進，她天天給我打電話或發信息：「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等你回來。」「你不在家，家裡被我弄得一團糟，我需要你。」我也每天給她發信息報告我的見聞：

「——我坐在灶間燒火，聽農婦講她辛酸的往事。」

「夜裡主人開車帶我去另一個村莊，白天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到處是金燦燦的油菜花和田裡吃草的黃牛，但此刻黑壓壓一片漆黑，我彷彿置身我想象中的淮北平原。」

「有一條小溪繞村一周，污染嚴重，今早我提議沿小溪拾取垃圾集中焚化，得到大家響應，我們干到現在，小溪乾淨了。」

「中午我沿著小溪往地平線走去，走了十幾分鐘，小溪拐了一個大彎，匯入一條大河，一叢竹子，竹子下有一個土地廟，走不到的盡頭，於是折返，經過幾戶人家，五條狗同時竄出吼叫，我落荒而逃——」

去年的今天，小書童送我一罐茶，茶喝完了，我用罐頭裝硬幣，心情沉重。

茶罐正面有一排英文，中文的意思是：有一個下午僅僅屬於你。

還有一段浪漫的描述：紫色的房子，魔幻的戀情。

接下來的說明就俗了：凈重45克，可泡茶8杯。

此刻我想哭，但欲哭無淚，我知道小書童早有求去之心，昨晚，我們話趕話，她終於挑明了她的想法，她想去「杭州」工作。

海南也好，杭州也罷，橫豎留不住，不如痛痛快快撒手，好來好散。

昨晚我和豆豆在奶奶家談話，小書童打來手機我沒有接，一會她打座機，奶奶接聽後轉給我，她說回家不見我的人不放心，我於是告別豆豆回家。我給小書童煮了甜酒沖雞蛋，她與一個男人打電話，有說有笑有撒嬌，我說：「以後你打電話最好迴避我！」

我們躺下后，我摟著她，她半推半就，自從山東之行后，她就不大靠近我了，我自然明白她有了人，我試探她：「我一輩子不離開你，不背叛你，你能保證你的靈魂和□□不背叛我嗎？」她想了一下，說：「不能，因為不確定的因素太多，譬如我去外地工作。」

接著小書童說她想去杭州工作，我說：「去吧，去奔你的前程吧，我知道這一天遲早要到來。」我抱緊她，摸到她臉上的淚水，她說我還是她心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她還會回長沙看我，我說看就不必了，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我起身去廁所撒尿，回來又說：「剛才我太衝動，你帶著咱家鑰匙去吧，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走後我們回歸父女情，你從杭州來看我，我不會再侵犯你，我向你保證。」「你不是不要我了吧？」小書童仍在哄騙我。

小書童挑明她的想法后，我的心反而踏實了，從此我不必為她糾結，不必偷聽她的電話，不必為她徹夜不歸而生氣，只是我又得回到冷冰冰的獨居生活。

今早我對小書童說：「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以後你盡量回來陪我吃飯。」小書童答應了，可憐她為了慢慢疏遠我絞盡腦汁，也不知她一日三餐怎麼對付的。

我一定要善始善終，給小書童留下一個好印象，如果她把我這裡當她的娘家，我會繼續關心她，不管她曾經怎麼利用我、欺騙我，她畢竟是個孩子，為了生存，她不得不如此。

前天過了午夜，我以為小書童又要在外面留宿，誰知我剛脫下衣服準備就寢，她敲門回家了，我又驚又喜，我們談到很晚，昨天一天我們更是開心無比，上午她去學校取回最後一批行李，下午我們一起去火車站修手機——修手機時，小書童老囑咐我不要出店鋪的門，以致修理工問她我正常不正常，然後我們去定王台新華書店，我替她買了兩本書，一路她挽著我的手臂走著，看上去哪裡像是即將分手的樣子。

夜裡不到十一點我們就上床了，我摟著她問了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我們過去信誓旦旦，不棄不離，現在要分手了，這個變化對你的心理產生什麼影響，如果沒有產生影響，我們豈不是玩假的？」我反覆問她這個問題，她很生氣，說我等於抽她，而與此同時，她還在與某個人用手機不停聊天，毫不避嫌，看來她要麼不把我放在眼裡，要麼不敢怠慢那位男士，他是誰呢？聯想到她說過一句話「以後我要找一個引領我的男人」，我斷定就是這個男人引領小書童到濟南培訓，小書童以身相許，一心不能二用，所以才不待見我？

在我的逼問下，小書童起身去客廳拿來一張名片，原來她已加盟「長沙九創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三月十五日，她將去杭州工作為公司所派，我認為她不會常駐杭州，或者去杭州工作根本就是騙局，無非是為從這裡搬出去找一個借口。

九創的總部設在山東濟南，我過去的推測沒有錯，她去濟南、濟寧培訓就是公司所派，從山東回來后她天天早出晚歸，周六周日也不休息，她說她一直呆在學校顯然是騙我，她三次在外面過夜，卻說和同學在歌廳玩，說不定也是騙我。

戳穿小書童后，我不想讓她無地自容，我希望她將來依然認我這個爸爸，我說：「你早該對我說實話，你知道我通情達理，不會太為難你，當然我也理解你，怕我一時接受不了，因此遮遮掩掩，不說了，我們還有父女情，這裡永遠是你的家——」小書童鑽進我的懷抱，說：「這裡的書全是我的！」我又說：「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

昨天下午我給老娘吹了風，小書童將去杭州工作，現在的問題是我如何做到善始善終，好來好散，我要留下一個活扣，小書童以色事人，將來被玩膩了，萬般無奈，她還會投奔我，而且她敢欺瞞我，就敢欺瞞別人，她會碰得頭破血流。

小書童天生麗質，聰明可愛，但農村卑微的出身背景，使她無法消除自卑感，再加上她已失去女兒身，只能在談戀愛時低就，低就到時就會覺得委屈，她一貫吃在碗里看在鍋里，我敢說，小書童的婚姻充滿變數，沒有好下場。

昨天上午，在我和小書童攤牌前，我針對小書童去杭州工作，談了幾點，她居然錄入手機，我說：「眼下去杭州工作是失策，第一，你的文化臍帶剪斷了，無法接受我的教誨；第二，你的人脈斷絕了，到了杭州又得重新開始，前功盡棄；第三，你失去了一個寧靜的港灣、靠得住的根據地，有我作為你的支撐，你在社會上打拚可進可退；第四，去杭州工作不是不可以，在長沙站穩腳跟后儘管往高處走去外地謀求發展。」

我又說，一般人的感情如潮水，來得快也去得快，這是不可避免，無可奈何的事情，女孩尤其要適應、明白。對方此刻對你越熱情，將來極可能對你越冷漠，因為他的感情就一塊錢，用去了八毛，所剩無幾。感情也要精打細算，細水長流，冷水泡茶是最聰明的做法，慢慢濃，濃到白頭偕老，是最完滿的人生結局。千萬別學那該死的徐志摩，把一生的感情預支於一天，他留下了多少怨婦、未亡人！

「爸爸，你莫名其妙，你以為我外面有人？」

小書童決心已定，目前她需要適時擺脫我，好在我平靜、踏實下來了，不再痛苦憤怒，我現在最重要的是站好最後一班崗，切忌鬧得不歡而散，昨晚我們把話說清楚了，我不要糾纏這個話題了，小書童也很可憐，為了生存，十幾歲來長沙打工，吃盡苦頭，受盡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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