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十六夜
偌大的城邦是一個牢籠。
十六夜自小便清楚的知道這點。
她是一隻決不能擁有自我的籠中鳥。
於是她便乖順的如同一根柔弱的菟絲子,依附著其他植物粗壯的莖幹,她的父兄讚歎於她哪怕年幼就顯露出的美貌,她的生母依戀著她賦予的榮耀,十六夜就像一個身著最精緻華服的人偶,在絲線的牽引下一步一步按著既定的路線向前走著。
身為城邦內最為盛寵的公主,十六夜深知榮華的背後就是牽絲木偶的人生,她的人生從一出生就被既定。
左不過年幼依附她的父親,年長為了城邦嫁與一個素未謀面的夫君,她可能會殉夫,也可能會殉城,總不會超過這兩樣的。
在她的生母誇讚她羞花的美貌是因為能給自己帶來更榮華的地位時十六夜柔順著眉眼,輕聲應和著,在她的生父於宴會上大笑著與部下商討與哪個城邦聯姻更能讓自己的地位上一層樓時,十六夜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臉上掛著柔柔的笑,親昵的為著她的生父斟酒,哪怕她自己就是話中的當事人。
她只需要掛著柔弱的淺笑,嬌媚的高坐在最高的層樓,等著某位不知是圓是扁的貴客來帶她走,她不存在另一個選擇。
她只需要這樣。
城邦中的所有人都喜歡向下看。
僕役們不能直視主人的面孔,於是他們只能低著頭斂著眉眼望著主人垂順的衣擺,而主人們,也就是和十六夜一般的貴族們更喜歡向下張望了,或許是這樣能滿足他們因血緣而帶來的傲慢,亦可能是其他人彎下的脊樑能稍微實現他們追逐的權利的慾望。
不過十六夜不一樣,她從小就喜歡抬頭向上看。
她喜歡天上漂浮的雲,喜歡枝頭斑駁的影,喜歡自由飛翔的鳥,或許只要是上方的無論什麼都能讓她平靜的心躍動起來。
在她一遍一遍的學習著枯燥無比的禮儀時抬頭望著天空或許是她唯一讓自己覺得自己依舊在呼吸的辦法了。
就在十六夜平靜的等待著命運的路線按著既定的步數領著她向前走時,在某個讓視野都徹底亮起的陽光下,在萬千色光鋪滿她的眼底時,十六夜仰頭看著某個沉睡在櫻花樹上的美艷女子,她感受到了鼻息被盛開飄落的櫻花芬芳瀰漫,璀璨的光都捎著明媚起來的風景糅合成了讓十六夜驟然彷彿幻覺一般的心脈的鼓動。
櫻花樹上的女子依舊沉睡著,精緻的白色華服蓋住了她微微起伏的身軀,飄落的櫻花拂過了她眉心黛色的月印,柔順的沿著嬌嫩的臉頰擦過了藕荷的唇,順著風飄進了十六夜伸出的素白的手心。
十六夜幾乎是貪婪的看著在高高樹上沉睡的、幾乎不被驚擾的女子,她立刻發現了女子銀白的不帶任何其他色彩的纖長的發,它們靜靜地垂在空中纏上了櫻花的枝,尖尖的耳朵還有鑲著丹蔻色的指甲,哪怕忽視了女子臉上鮮紅的紋路十六夜也立刻確定了女子不是人類的身份。
女子毫不意外不是人類,她是父親母親亦或者是其他在城邦中生活的人類口中厭惡又藏不住驚懼的對象。
十六夜其實不知道此刻是該驚呼還是默默退離。
好吧,其實她哪個都不想做。
身後低眉順眼的侍女們開始輕聲催促著十六夜,毫無波瀾的說著禮儀教養之類的辭彙,從來都是低著頭的她們當然不可能發現櫻花樹上的風景。
從小到大的禮儀與規矩束縛著十六夜告訴她應該就在此刻退離,她只是為了替父兄祈福而鮮少出城卻誤入櫻花林的路人而已,她不應該留在這,她該走出去,該跪坐在神佛底下無悲無喜的禱告,但是心底又有個小小的聲音對她說:留下吧。
十六夜深吸了口氣,她控制著自己僵硬的身軀,努力忽視心脈劇烈的鼓動,耳邊血流的涌動,她張了張嘴,頭一次反駁了侍女們的意見,她說:我要在這裡待一會。
侍女們幾乎是驚訝的看著這個從來都乖順的公主,過於訝異的激動讓她們同樣失了禮儀,她們抬頭看到了公主漲紅的、眼中含著光的臉。
十六夜頭一次支開了生母賜予她的侍女們。
她仰著頭,深吸著氣,在溫溫熱熱又明媚的的陽光下,脫去了身上華麗精緻繁複但是除此之外一無是處的衣裙,只穿著最方便行動的裡衣,她從來都是握著花枝與樂器的手覆上了粗糙的枝幹,十六夜用著全身力氣向上攀爬著。
白嫩的掌心被摩擦的通紅,但內心無法言說的雀躍讓十六夜忽視了疼痛,她帶著無名的暢快,一點一點向著上方爬去,十六夜在恍惚中聽到了好像有什麼絲線崩斷的聲響,一聲一聲,在那之後就是輕的彷彿要飄起來的軀體。
她在別樣的高度看到了絕無僅有的風景。
容貌絕美的女子依舊在沉睡著,在她身上垂順的柔軟的絨毛裝飾物離十六夜就差分毫。
十六夜伸長著已經破損的手,顫動的指尖終於觸碰上了女子的裝飾物,果不其然是無比柔順的觸感,順滑柔軟的比過城邦里任何一個束之高閣的藏品。
緩緩露出一個雀躍笑容的十六夜忽然對上了一雙金燦燦的眼睛,她恍惚中覺得那是萬千的陽光融化成的的色澤,其中流轉著無與倫比的光暈。
「你要幹什麼,人類。」
女子的紅唇輕啟,富有音韻的腔調讓十六夜的耳朵嗡嗡的響,她傻傻的看著那雙高貴卻又冷漠的金色雙眸,腦子裡氤氳成黏糊糊的一片。
「姐姐。」十六夜暈暈乎乎下意識喚了出口,聲如蚊訥,她可能還紅了臉。
女子立刻蹙起了眉,但也顯得那般的嬌艷。
十六夜抿著唇,有些緊張兮兮的看著女子的面容,然後她伸出手,紅腫的指尖輕輕拽了一下剛好因為女子坐起的姿勢而垂在手邊的寬大的衣擺。
「姐姐。」她又軟軟的喚了一句。
女子依舊蹙著眉看向她,金色的雙眸依舊冷漠毫無起伏,但也的的確確沒有抽出十六夜手心裡的衣擺。
十六夜露出了歡喜的笑容,一連喚了數聲姐姐。
女子這才如同被驚擾似的不耐的睨了她一眼,抽出了自己的衣擺,然後感到無聊似的,支著額頭又靠回了櫻花樹的枝幹上,在紛紛揚揚飛舞的櫻花和陽光斑駁的影中,慵懶的合上了雙眼。
十六夜愣神的注視著她,心下的脈動卻也更加的雀躍起來。
十六夜在往後的人生中從不後悔今日在樹下的抬頭,她看到了平常人終極一生都無法飽覽的風景。
她在日後某個英俊的妖怪用含著尖銳利爪的手掌無比輕柔的托著自己受傷的手,壓低聲音彷彿怕驚擾她似的,他微皺著眉,不解又帶著幾分困擾與擔憂的問:「如果我贈與你此世間最為鋒利與強大的刀劍,能消卻你此刻的疼痛與眼淚嗎,十六夜?」
十六夜不記得當時自己是何想法,但她的確在妖怪擔憂的雙眼中看到了自己通紅的臉。
她也可能柔柔的笑了出來,十六夜記得自己靠在了妖怪驟然緊繃的胸膛上,聽著對方強勁有力的、急促的心跳,她輕聲說:「是您就好。」
十六夜在某天開始與她既定的命運背道而馳。
但她從不後悔也慶幸這個。
凌月仙姬
凌月仙姬從來都是一個任性且倨傲的妖怪。
於是在某天,凌月仙姬與她的夫君在雲端上剛結束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撕咬戰鬥之後,遠處雪山在雲端繚繞的虛影剛好落入了她的眼睛,於是她合著眼瞼,就思索了一下耳朵晃動的時間。
凌月仙姬理直氣壯扔下了她周身最為親近的兩個男人————她的國家有她最為強大的夫君,她的兒子正處在被血脈中鐫刻的好戰支配,享受著生死一線的戰鬥,追尋著最高超的戰鬥技巧的年紀,故而凌月仙姬更加理直氣壯把他們父子兩扔到了一起。
她悠閑地享受著陽光照射到雲層中的溫度,飛過了宏偉的雪山,山的那一頭剛好就是人類的國度。
只生長在人類之中的櫻花開了。
凌月仙姬在高高的雲端上打著哈欠,溫熱的陽光照得她懶洋洋的,更不用說她不久前才經歷了驚心動魄的戰鬥,她在某個瞬間忽而覺得那片櫻花林開得正艷,剛好入了她的眼。
一切彷彿就是這麼理所當然,凌月仙姬的任性與傲慢讓她從沒考慮過這並不是她的國度,她只是慵懶的打著哈欠,身披著迤邐的華服,在林中挑了一棵開得最盛的櫻花樹,靠著枝頭在紛紛揚揚的花瓣與斑駁的陽光中合上了眼。
不過她的任性讓她付出了代價。
「你要幹什麼,人類。」
她不虞的眯著眼看著那個出現在枝頭的人類幼崽。
面前偷偷出現的人類幼崽太過年幼,凌月仙姬不靠嗅覺都能確定她甚至比不過兒子年歲的零頭,烏黑的長發打結吊在身後,一張唯一能被凌月仙姬多看一眼的臉到處都是一條一條的灰塵,整個人髒兮兮又落魄無比。
幼崽在她的注視下開始顫抖,驚懼的甚至漲紅了臉,她忽而開口輕聲喚道:「姐姐。」
那聲音動聽如銀鈴,但是凌月仙姬卻眯了眯眼,這太自說自話了。
但是倦意像春水輕輕的托著她,凌月仙姬也懶得計較一個人類幼崽的冒失,她抽出了被幼崽偷偷攥在手心的衣擺,又合上了眼,繼續做著陽光下的美夢。
她以為這隻不過是人類幼崽失敗的冒險罷了,她也只會見過她這一次。
但是她失望了。
凌月仙姬垂著眼,面無表情看著又一次爬到她面前的幼崽。
約莫這次幼崽的爬樹已經熟能生巧,指尖的破損少了,一張臉也乾淨許多,那張雖年幼卻也柔美如同櫻花的臉顯露出來。
「姐姐,你終於醒來了。」幼崽看著她露出了明媚的笑來,手指又偷偷摸摸攥住了她的衣擺。
那話中的親昵與熟悉讓凌月仙姬不悅的抬起了臉,她直視著面前的幼崽,毫不顧忌的釋放著自己的威壓。
幼崽果不其然白了臉,驚懼瞪大的眼睛像是林中剛出生的小鹿,凌月仙姬意外的在其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我......」她磕磕絆絆的想要說著什麼,淚水順著那張白皙的肌膚流下,整個模樣看上去楚楚可憐。
凌月仙姬是那種憐香惜玉的人嗎?
她當然不是。
於是她更惡劣的釋放著自己的威壓,惡趣味的看著那幼崽在她面前哭的發抖,顫抖嬌弱的身軀像一隻被她將要捏死在掌心中的雛鳥。
凌月仙姬失了興緻,她慵懶的收回了周身的威壓,她並不熱衷於殺死一個毫無對抗之力的幼崽,況且,凌月仙姬斂下了眼,她看到了依舊被幼崽牢牢攥在手心中的衣擺,她篤定她剛才給面前的幼崽留下了能夠逃走的空餘。
對方並沒有走,哪怕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花......花.....」幼崽抹著眼淚,依舊顫巍巍說著什麼。
「什麼?」凌月仙姬蹙著眉頭。
幼崽抹著眼淚,她怯生生抬起了水汪汪的眼睛,磕磕絆絆說:「您睡了整個花期、現在......花期要過了......明年您還能來嗎?」
「當然不。」凌月仙姬立刻倨傲的回答。
然後她直接拋下了愣在原地的幼崽,抽出了自己的衣擺,她化為原形一下子躍上了雲端,在凌月仙姬扭頭的最後一眼裡,她看見了飛揚的粉色花瓣中雙眼比天還亮的女孩。
她理所當然的忘記了這件事,這在她的生命中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下一年的櫻花開得燦爛,再一次入了她的眼。
她剛靠在枝上就要合上眼時,聽見了一聲輕柔的,聲清脆如黃鸝的一聲:「姐姐。」
凌月仙姬撐著額頭抬起眼,她看到了一個柔柔笑著的,略微長大一些的幼崽。
她冷哼了一聲。
這片地域的櫻花林實在是開得過於燦爛,樹上的幼崽也一年一年,從豆蔻年華變為了碧玉年華,抽芽的不只有身軀,還有那比櫻花都嬌艷三分的美貌。
「姐姐。」她依舊喜歡這麼稱呼凌月仙姬,哪怕凌月仙姬從沒有應和過她。
幼崽或許和她提過自己的名字,但是十六夜忘記了,或者說她根本沒花功夫記憶。
幼崽喜歡給她斟酒。
柔順的黑髮披在身後,幼崽臉上帶著輕柔的笑意,繪著丹蔻指甲的素手輕端起紅色的酒盞遞到十六夜手中,她們靠坐在櫻花樹下,花瓣飄落進了透明的酒液里,十六夜在酒液泛起的波紋里看到了自己金色的眼睛。
人類的美酒過於寡淡,十六夜垂眸慢飲。
不過也別有一番風味。
某天,幼崽的臉上帶著早春也蓋不住的紅暈,她揚起那張羞紅的臉,透亮的眼中含著一汪泉水,她看著十六夜,親昵的道:「姐姐,我遇到了意中人了。」
凌月仙姬飲著酒平靜的嗯了一聲。
偷溜出來的幼崽繼續向著以往那樣給她斟酒,聲音中蘊含著蓋不住的雀躍,她繼續道:「他是和姐姐一樣的存在。」
凌月仙姬持盞的手一頓,然後她同樣頗為冷漠的嗯了一聲。
次年的櫻花依舊開得鮮艷,不過這次凌月仙姬在寂靜中慢慢的合上了眼。
睡到一半已經感到無趣的凌月仙姬回到了她端坐在雲層之上的宮殿,她坐回了奢華的寶座之上,凌月仙姬靠著椅背,慵懶的打著哈欠。
再次睜眼時她的夫君,西國的大統領斗牙王向她走來,他身上護甲的清脆碰撞聲迴響在這個只一人存在的大殿內。
斗牙王對她傲然一下,於是凌月仙姬同樣勾起了唇角,金色的眼中只瞬間就燃起了光於火。
他們化為原型在天際的雲層之上肆意的互相撕咬、戰鬥,彼此之間追尋著生死一線戰鬥之時的快感。
與尋常的夫妻不同,他們二人更像是勢均力敵的對手與摯友,太過相似的靈魂共鳴著讓他們不斷搜尋著對方身上的弱點,就等著森然的尖銳牙齒一口咬下去,直至一方落敗的露出最為柔軟的腹部。但是很可惜,他們二人太過相似,不論樣貌、血脈與力量。
他們從沒有一次分出勝負來。
廝殺過後二人平靜的端坐於宮殿的穹頂之上,靜靜的仰望著天際的星空。
與寂靜中,翹著二郎腿躺在穹頂上手墊在腦後的斗牙王突然輕聲說:「我愛上了一個人類。」
凌月仙姬頭也沒抬整理著髮飾,她冷淡的嗯了一聲,在察覺斗牙王沒有下文之後凌月仙姬抬起頭看到了對方默默看過來的視線,於是凌月仙姬瞭然。
她掩面發出了嚶嚶嚶的哭泣,直到斗牙王無可奈何的捏著眉心。
斗牙王嘆了口氣,他正坐了起來注視著妻子的臉,嘀咕道:「你可真如月亮一般冷漠。」
他們二人太過熟稔,彼此之間已經不需要所謂的客套,斗牙王臉上露出了凌月仙姬也很少見的像是伸手接住了櫻花的笑意,他輕聲講述著他和所愛之人的相遇相知與相許,低沉的嗓音融化在了夜風裡。
凌月仙姬光明正大打著哈欠。
斗牙王的訴說以所愛之人的名字作為結尾。
凌月仙姬抬起的手一頓。
她抬眼看著斗牙王英俊的側臉,然後緩緩露出了格外嬌艷笑容來,然後在斗牙王不解帶著些錯愕的眼神里她輕柔的給她的夫君整理了衣衫,用著柔弱的力度把他重新拖上了雲端。
他們不眠不休打了三天三夜。
「你在躲著他。」
凌月仙姬懶洋洋依在樹枝上,居高臨下看著在樹底下已經完全盛開的幼崽,對方的容貌與周身的氣度如同一支盛開在最燦爛處的夏花,似乎輕輕這麼揉捏一下就能得個滿手的汁水淋漓,奪目的根本讓人挪不開眼。
那個幼崽依舊怯生生的在樹底下仰著頭泫然欲涕的注視著她,好像自從很久以前她就沒有以前那般冒失,她已經很少再像幼時那樣爬樹了。
凌月仙姬面無表情看著她的眼淚,心裡確定她那個愚蠢的夫君一定把一切都托盤而出了。
凌月仙姬無悲無喜的往周遭掃了一眼,委身於異族的人類公主會有什麼待遇這也是太過明顯的事。
周遭荒蕪且空曠,只余雜草在奮力的生長。
凌月仙姬垂下了眼,這是個安靜的地方,而且有一棵正在花期的櫻花樹。
「罷了。」
她慵懶的繼續打著哈欠,金色的瞳仁被睡意醞釀出眼淚。
「我要睡會,不要打擾我。」
合上眼瞼前的最後一眼裡,她似看到了幼崽驟然亮起的璀璨雙目以及笑中帶淚的一張臉。
下一年的櫻花依舊開的正艷,但是世間也少了一位舉世無雙的大妖。
斗牙王死了。
為了幼崽和她的孩子獻出了生命。
凌月仙姬對此不做評價,說實話她也並沒有任何痛心之類的情感,她只是有那麼些惋惜。
畢竟他們二人再也不能分出勝負來了。
凌月仙姬睨著身旁已經拔高的兒子,對方永遠冷漠的如同雪山之巔的表情倒並不怎麼像他那個愚蠢又偉大的父親,反而像極了高高在上的自己。
她看著因為少了一個對手於是把目標選定為自己的兒子,掩面痛哭了起來:「殺生丸,以後只剩為娘和你相依為命了。」
她的兒子果不其然瞬間僵硬了身體,臉上還有那麼些生動的似是在糾結與思考,最後忍無可忍飛出了她的宮殿。
下一秒凌月仙姬鬆開了手露出了面無表情的臉,她慢慢穿過了空曠的大廳,在寂靜中坐回了她的王座。
她懶散的看著自己丹蔻色的指甲,突然心想:呀,那豈不是以後她鮮少有外出的時間了嗎?
凌月仙姬悲痛的伏在王座上,心中開始痛罵那個給自己增添麻煩的丈夫。
可能她也只是眨了個眼,在不知道多少個櫻花盛開的時節時她的幼崽已經初為人母。
她好像變得更寧靜了,原先會爬樹的冒失再也不見,幼崽懷中擁著那隻小半妖,靜靜的端坐於櫻花樹旁的長廊下,一昂首就是一整天。
但她看到天際飛來的凌月仙姬巨大的原型時依舊會不可置信的站起,奔跑時外衣飄落也毫無知覺,她擁著懷中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向凌月仙姬奔來,臉上出現了萬物生長百花齊放般的笑容,驚呼道:「姐姐!」
凌月仙姬看著這個幼崽和她的幼崽,然後伸手在小幼崽的嗚嗷大吼里一把薅住了他的耳朵。
她面無表情的想:嗯,手感其實還不錯。
誰讓她和斗牙王以及殺生丸都沒有這樣耳朵的?
在那之後凌月仙姬抱著替她丈夫玩弄兒子的想法在每年的櫻花盛開季節她都會在沉睡中醒來一天。
她會慵懶的靠在長廊上,她的幼崽依舊帶著柔柔的笑意含著笑為她斟酒。
不過那隻小半妖雖有趣,但也著實煩人了點。
凌月仙姬最後一次在櫻花盛開處醒來之時她看到了她形如枯槁的幼崽。
她冷漠的想,看啊,人類就是一種弱小又卑微的東西,上一秒他們還形如夏花,生命力耀眼的像是天際的煙火,下一秒他們就能行將就木,散發著沉沉死氣。
「姐姐。」已經沒有坐起力氣的幼崽看到了她,那張灰敗下去的臉驟然爆發出了驚人的光亮,她依舊帶著軟軟的笑容對著凌月仙姬招了招手,如枯枝一般的手指再一次攥緊了她的衣擺。
「姐姐。」她輕笑著喊。
「你要死了。」凌月仙姬冷漠的開口。
「嗯。」她含著柔柔的笑意點頭。
「人類都是會先一步離去的。」她坦然的看著凌月仙姬,嘴角眉梢都含著小小的驚喜,「但是姐姐來了,我就不怕了。」
「我可以救你。」凌月仙姬冷眼看著她滿是死氣的面容,頭一次真正喊出了幼崽的名字:「十六夜。」
「不,姐姐。」
十六夜搖了搖頭,她輕聲說:「這是夫君留給你的東西,一定是因為為了重要的存在。」
凌月仙姬嘆著氣,她說:「我一直都不喜歡你。」
對方眯著眼笑了起來,這讓她恍惚中和年少時有幾分相似,她笑著說:「我知道。」
「姐姐。」這麼多年後十六夜依舊維持著這個初見的稱呼,她看著凌月仙姬從未有過時光駐足的容貌,十六夜神情柔軟,眼神清亮,她輕聲說:「姐姐,我知道,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庇護著這座城。」
「那麼那個小半妖呢?」凌月仙姬平靜的看著她。
她想,如果她的幼崽祈求她帶走這個有著丈夫血脈的半妖,她是會應與的。
畢竟她生來就高高在那雲端之上,如神祇一般冷漠的俯視著芸芸眾生,她的信徒亦或者是她的子民們從來都只會虔誠的禱告,他們或許會向凌月仙姬祈禱實現他們的願望,但更多的是,只需要他們的「神」永遠端坐在那宮殿之中,永永遠遠。
想來她第一次踏出宮殿也只是因為某個冒失的小子,一身是血的殺進來,搞得她大殿的青石磚都被血液污染透了,只見那小子隨意的抹去臉上的鮮血,露出了那紫色的妖紋,他抬頭仰視著端坐於王座中的凌月仙姬,臉上的戰意一閃而過,他狂氣又傲然一笑,道:「和我打一架吧。」
十六夜沖她搖了搖頭,她說:「那孩子不適合生活在妖怪中也不適合生活在人類中,讓他自己找吧,他一定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路,畢竟……」
她那張枯敗的臉上露出的笑容明媚的有如盛夏的光景,十六夜笑著說:「他可是夫君的孩子啊,而且也接受了姐姐的教導,他定會成長的猶如他父親那般頂天立地。」
凌月仙姬注視著她最終慢慢枯萎的臉龐,金色的雙眸冷漠的像是雪山之巔的冰凌。
驟然響起的屬於小幼崽的哭嚎才讓她想起,人類就是這般昨日還低眉淺笑輕撫著春風,明日就行將就木等待著死亡的可憐又可悲的生物。
凌月仙姬冷漠的看著十六夜慢慢冰冷的身體,她冷笑著想,真是太過可悲了。
她念著為數不多的憐憫,也算是遵守了十六夜的囑託,把那小半妖扔在森林裡后凌月仙姬再一次重新回到了她高高在雲端上的宮殿,她的衣擺拂過了大殿內的青石磚,凌月仙姬在寂靜中一步一步走回了她的王座。
她散漫的打了一個哈欠,斜靠著她的王座,凌月仙姬再一次在寂靜中慵懶的合上了眼。
她用最後的念頭心想,開得再艷的櫻花永遠也入不了她的眼,她還是厭惡人類這種生物。
高高在上的月亮永遠是皎潔的、孤高的,任誰都無法把它握在手心,同樣的,也沒有人能走進它的心。
它永遠都是那般冷漠的獨享著夜空的寂靜,就連周圍的星星也被它推開的很遠。
但是偶爾,月亮的光芒會籠罩著大地,寂靜的月光會照到那棵開得最盛的櫻花樹上,樹影婆娑搖曳著枝丫像是一個小小的回應。
月亮並不會吝嗇於這點小小的憐憫。
因為它有也只有這般的憐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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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作者的奇怪妄想與主觀理解的OOC之作,大家看個樂呵。
太長我就分上下兩篇了,下為殺生丸與犬夜叉,同樣親情向
不感興趣想看正文的讀者請期待周末,抱歉。
斗牙王對十六夜的那番話是作者的自我刪改,原意及出處不記得了,應該是某篇同人?有知曉的請告知我一聲,侵權就刪。感謝在2021-07-1814:58:10~2021-07-2121:11: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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