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裝比路上的陳立春

陳立東在家招兵買馬，一帆風順，還拉到了訂單。老大這邊咋樣呢？

陳立春從家裡出發時，在弟弟的忽悠下，覺得他的任務非常容易，跑回廠子一趟就能搞定。

可是到了宿舍，冷靜下來，發覺竟然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中午飯都沒心事吃，一會兒躺下，一會兒又滿屋子溜達。

沒辦法，老大學的鉗工，初始技能跟弟弟不一樣。

想來想去，陳立春覺得還是找人一起商量想辦法。

這時，他想起了弟弟的話：辦事情要請客、打點。

於是把10萬塊的錢袋子存好，抽出一沓來帶在身上，來到超市、準備糖衣炮彈。

陳立春平時跟工友們喝酒，通常紅星二鍋頭，綠瓶兒，5元一瓶。

這次打點，就得買高檔的，買啥呢？啥貴買啥，一分錢一分貨，准沒差。

1990年，名酒市場受挫，高檔酒被限制進入公務宴，當年銷售進入冰點。許多白酒廠家選擇降價，茅台、五糧液卻逆勢漲價：90年，53度茅台95元一瓶，到93年漲到了228元，要是保存到陳立東重生前那年，一瓶5000起，包裝完好、品相好、沒跑酒的，一瓶能賣到一萬。這時的52度五糧液便宜些，168一瓶。

那就買茅台，整兩瓶。煙呢，只認中華，150一條，來兩條。

不多會兒，陳立春提著煙酒來到師父所在的家屬區。

陳立春的師父叫尹福德，是北鋼礦山公司機修段長，從陳立春實習開始就帶他。也是北鋼技校畢業，老家是遼省錦市，比陳立春大個五、六歲，身高體胖，愛喝兩口，酒量也大。

看到陳立春帶進來的煙酒，很是驚訝，「咋滴啦，這麼出血？求我給你介紹對象啊？」

「沒，不是，不是對象的事？」

「那啥事？這麼破費？」

「我昨天不是回家了嗎......」陳立春123.321.1234567，說了半個多小時，才把家裡的情況，搞機加工的設想，這次返回廠子的目的，遇到的困難，跟師傅講清楚。

「你行啊，這是要發了啊，可得接濟老哥哥一下。」

「師傅，跟了你四年了，你家筷子都被我索拉細了，有我半斤，就少不了你的八兩。要不，乾脆咱們一起創業。」

「倒是想去，但家裡老婆孩子，七事八事，放不下啊。等你侄子上幼兒園，我再考慮。」

「嗯，我等你。師傅，這招工挖人，出方案設計的事情，您先幫我出出主意吧。」

「大春，我也是技校畢業，你知道咱們學校還叫啥名字吧？北鋼礦山職工子弟學校。」尹福德自問自答。

「礦山職工子弟學校，可不只技工學校，還有小學、初中、高中，只招收職工子女，只有技校才在前幾年對外招生，你們才有機會進來。我說這個就是提醒你，在咱們這裡，是老一輩少一輩，我不知道跟你說過沒有，我爸是翻砂工出身、手藝沒得說；我哥尹福茂，在燕京的煉鐵廠。我們這個家屬區，你要碰到下棋、遛彎、甚至翻垃圾箱、撿破爛的老頭，都有可能是個高級鉗工，那叫啥來著？少林寺的掃地僧！這下知道怎麼辦了吧？」

「怎麼辦？我去街上招老頭？」

「我去，你咋這麼笨啊？找我爸啊！」

「啊...，那我準備點禮品，你帶我去？」

「還準備啥，你這不是帶來了嗎？我去叫我爸，一說這裡有茅台，他准來。」

沒用多會兒，就進來倆胖子。

尹福德爺倆很像，父親尹立山比他還胖。於是三人開喝，兩瓶茅台，陳立春沒喝幾口，都進這爺倆肚子了。

老爺子剛退休沒兩年，三兩酒進肚，就打開了話匣子。

「你想建廠子，我可以幫你找幾個老夥計，都是去燕京參加過煉鐵廠、線材廠建設大會戰的，手藝肯定沒問題。不過，光有我們老頭子不行，得配上一批年青的。哎，你們這一代，越來越懶了，想當年，200斤的鑄件，我抱起來就走。你看你師傅，白長了這身肉。」

「哎呀，伯父，太感謝啦，你要過我那去就是專家，就是顧問，老哥幾個動動嘴就行。可不能讓你們干力氣活。師傅，伯父這麼給力，你也得出出手，幫我找幾個年輕力壯的。」

「我試試吧，有點費勁，公司馬上漲工資，大家肯定不肯走。我這年齡的更夠嗆，要不你招幾個剛從咱技校畢業的，你們縣或者周邊的。嗯，這樣肯定行，去找你班主任，讓他幫你聯繫。」

「嗯，這法子行。」

「你去別人那串門穿的利索些，你這一身工作服，放人堆里一點兒不顯眼，說你是老闆沒人信啊。」老爺子插嘴道。

「明白，明白。」陳立春連連點頭。「工藝設計方案怎麼辦？」陳立春趕緊接著討教。

「要啥工藝設計，就是機加工、修造廠，我們過去平個場地就開干，然後需要啥建啥，缺啥買啥。你那有電沒？有水沒？弄個頂棚就能生產。」老頭的酒似乎上頭了。

「爸，怎麼這麼不靠譜呢，設備咋弄？流水線怎麼安排?這已經不是你們那個時候，幾個小床子，人台肩扛都行。現在的機器，十幾噸、幾十噸，放那都得打承台，有的還需要找平，機器和人各在什麼位置，有沒有操作空間，工件在各個設備怎麼加工、怎麼運轉，必須科學設計，可不能蠻幹。弄不好，影響效率不說，留下安全隱患就麻煩。」

「你小子行啊，這幾年學了點東西，敢教訓你老子了。呵呵，既然你懂，你給你徒弟找人安排。」老尹被兒子教訓，不僅沒生氣，還有點好劍好劍的樣子。

「我動嘴行，動手不會，選什麼設備，產線咱么設置，還要畫圖什麼的，我可弄不了。我說，你應該去咱們北鋼設計院，找幾個懂工藝和施工的，幫你研究研究」小尹提了個建議。

北鋼設計院在燕京，在採礦選礦、鋼鐵冶金、鋼材軋制、建築結構方面，聚集了很多人才，北鋼的煉鐵廠、鍊鋼廠、線材廠都是他們設計和組織施工的。現在已經開始對外開展業務，承攬勘察設計、工業設計、施工設計。

老頭接過話，「去找老大，他在燕京好幾年了，應該能想辦法聯繫到那些專家」。老尹做了最後的指示，然後繼續把瓶中酒喝乾。

10月3號上午，陳立春去了一趟技校，跟他曾經的班主任聊了一上午，把挖掘年青骨幹的事情拜託給班主任。下午理了發，在百貨商場買了西服、皮鞋，實話說，跟對象見面都不見得這麼打扮。然後4號，背上背包帶上錢，踏上前往燕京的火車。

這時候的燕京，剛往三環外擴張，中午下了火車，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才來到北鋼煉鐵廠的家屬區。找到門牌號后，他又到附近準備禮品，就兩樣：茅台酒、中華煙。華夏講禮尚往來，不能空著手上門。

帶上禮品走進樓道，在尹家老大尹福茂家敲門，沒人，那就等。

等到晚上快八點，才見到有人上來，看體型和五官，應該是尹福茂，旁邊的女的估計是媳婦。

陳立春趕緊過來打招呼，「大哥，我是尹福德的同事，他托我來燕京，看看你們。」

「老二同事？快進來」，女的先開口，挺熱情地請他進門，尹福茂招呼陳立春坐在沙發上。

見到陳立春遞過來弟弟的親筆信，氣氛融洽了一些。

「去找設計院的專家？怕是費勁啊。不過，我還真有一位同事被抽調到設計院，參與三線廠的設計和施工。我幫你聯繫試試」。對請託的事情，尹福德也有些犯難。畢竟隔著單位和行業，和他說的那個同事也不是很熟。

「對了，你住哪兒？我明天約一下同事，如果約到，去哪裡見你？」

「我還沒定住處，一會兒去安排。您這兒在哪兒談業務合適？」

尹福茂看了看陳立春，想了一會兒，說了個地方：「萬商花園酒店，那裡條件不錯」。

「行，我先去那裡辦入住，明天上午等您，中午訂個包間，照著七八人安排。」

「好吧，我努力爭取。就怕約不出來人，你就白等了。」

「辦事哪能這麼容易，今天約不到，我就多等幾天。」

「要是明天上午約不到人，你下午還是來我家，我倆再合計。」

萬商花園酒店，是北鋼鋼鐵廠附近比較豪華的酒店，陳立春特意訂了680元低消包間，11點就在大堂等候。

這家酒店，淮陽風格裝修，小橋流水情調，大堂15米層高，三面玻璃，陽光透亮，陳立春卻心焦似渴。

坐在酒吧的軟塌上，擺弄著新印製的燙金名片：趙省藍市濱海機械加工有限公司總經理陳立春，這名頭，似乎增加了些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