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8 章 雲頂門三劍客 25
檜風始終記得自己對有曜的恨,而他,永遠都不會放棄自己對有曜的恨—
當初,是有曜將「檜風」帶回雲頂門,讓這麼個流浪兒吃得飽,穿得暖,還帶著他踏上了靈修的道路。
有曜厭惡犧牲,尤其厭惡同伴在自己眼前犧牲。
這種善意讓有曜不適合做掌門,尤其不適合做雲頂門的掌門。
說直白些,有曜的缺點很明顯,他太過仁慈,而上位者,若是不夠狠絕果斷,優柔寡斷之下,藏匿著的是無盡禍根。
「檜風」很早就意識到這件事,但是,有曜一定會成為雲頂門的掌門。
「檜風」一直都在留意檜風身邊的人,有曜心大,不在意,但是「檜風」防備著每一個人。
雲頂門並不是真正的太平,不管是向外,還是對內。
「檜風」將有曜身邊所有的人都分了類,那些對有曜有益的,那些是潛在威脅的,那些是處於觀望的,「檜風」都一一在心裡有了數。
「檜風」從來都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有曜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檜風」在意有曜,無比在意。
「檜風」在之前一直以為他可以很好地守在有曜身邊,「檜風」以為,只要「他」的醫術足夠好,有曜就可以好好的。
但是,當有曜差點死在「他」面前時,當「他」毫無自保能力之時,當「他」的存在牽連到有曜時,「他」才猛地意識到,光是治療,遠遠不夠。
當「檜風」雙手沾滿有曜的鮮血時,當有曜的呼吸逐漸微弱時,「他」一遍一遍地止血,「他」極力地縫合傷口,「他」將身上有的,能起作用的丹藥,全部餵給有曜吞進去。
「他」恐懼了,「他」是第一次那樣恐懼,也是第一次,他們意識到了彼此的存在。
「他」的體質擅醫,而他的體質嗜毒,他本身就是被喂毒長大的。
身體的愛與善鑄造了「他」,而內心的恨與惡融合成了他。
被圈養的他起了爭奪之心,尤其是知道那個他無比憎恨的人就在「他」身邊時。
「他」意識到了他的企圖,「他」努力壓抑,可是,若想要保護「他」無比在意的人,「他」需要拿起武器。
「他」就如同扒住懸崖邊的瀕死之人,「他」明知道那是深淵,可還是不得不鬆開求生的手,以身犯險。
「他」只會醫術,「他」只能向他求助。
而他,大度地給予了施捨。
他是一個極有耐心的人,尤其是為了達到目的。
他旁觀著「他」的掙扎。
「他」知道,那些被有曜費力救下的人,並不是都會對幫過自己的人心懷感恩,可「他」心繫有曜,「他」知道這是有曜的堅持,「他」一向聽話收斂。
而如今,收斂的「他」以不準殺死有曜為前提,提出只能是有曜成為雲頂門掌門的要求,自願提供這具身體。
「他」其實很聰明,在有曜成為雲頂門掌門之前,「他」都會存在,都會幹擾他。
而他也見識到了「他」對這具身體的影響。
在最開始,他確實打算違背約定殺了那個人,可惜他沒辦法成功。
但這沒關係,他想到了更好的報復方法。
他壓下所有的恨意,借著「他」的身體安安靜靜地待在雲頂門。
這具身體因為「他」而在醫術方面的天賦無人能及,現在,他擁有了這具身體,所以在毒術上的修鍊一騎絕塵。.ζa
「他」向來收斂,可他懶得遮掩。
「他」想要保護有曜,他也可以做,他做得更引人注目,他直接毒殺了礙眼的傢伙。
他知道這麼做的後果,他不在乎門規的懲罰。
但是,「他」的影響太大。
當他被眾人指為兇手時,他沒有否認。
原本,他可以毫不在意地承認,可在被指認的那一刻,這具身體下意識地去看有曜。
還好,有曜只是微愣,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厭惡的神情。
無論何時,「他」在意的只有有曜。
而現在的他,沒辦法徹底消除「他」對這具身體的影響。
在檜風被押走前,有曜對他說,他會等他。
檜風受了罰,被關了禁閉。
在他出來的那一天,有曜在外面等著他。
有曜沒有指責他,他帶著他回去了。
「檜風,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嗎?」
一路沉默,直到到了檜風住處,四周寂靜無人時,有曜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在很早之前,有曜就察覺到檜風可能會對那些喜歡在暗中有小動作的人做些什麼,所以,有曜一直都將檜風帶在身邊,一直告訴他不要理會那些人。
之前,檜風一直做得很好,可是後來······
「是,我是答應過不會下重手。"
那是之前的「他」答應過的,「他」願意收斂,可他不願。
"可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暗中下手,對於那樣的人,為什麼要一再忍讓?」
檜風面無表情地看向身前的溫潤男子。
他對那些臭蟲的挑釁沒什麼耐心,他對「他」之前的忍讓嗤之以鼻。
「檜風,這種事我會處理,你······」
有曜皺了皺眉。
面前的少年不似以往溫順,那雙眼尾微垂,天生無辜的眸子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一樣。
直白的逆反。
「你總是會心軟,總是顧及太多人,你的弱點那麼多,你要怎麼處理?」
少年冷笑一聲,那雙黑黝黝的眸子迸出的幽光似是潛伏的毒蛇,冷酷又危險。
「······你以後不要再動手了」
面對檜風的指責,有曜沉默一陣,而後,沒有解釋,只有這樣單單的一句話。
「我不--」
檜風不是之前那個「他」,那個總是影響著他的殘渣,他遲早會徹底除掉—
「檜風」
有曜自然是感覺到了檜風越來越重的殺意,皺眉。
「你明明知道有些人不配被原諒,你還是會選擇放過他們,而你放過他們,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感激,他們只會覺得你更好拿捏,到頭來,你的寬容與大度只會拖累你身邊的人,到時他們發生什麼,那一定是被你拖累了—」
「檜風!」
有曜臉也冷了下來,語氣嚴厲。
「我不在乎代價,為了達到目的我可以不擇手段,你一定會是將來的雲頂門掌門,那是你的東西,誰敢動心思,我就殺了誰」
「不要說了—」
有曜語氣中帶著警告。
有曜在意雲頂門,更在意雲頂門中的人。
「我不在乎所謂的同門情誼」
「我也不在乎這會不會動搖雲頂門的根基」
「誰敢招惹我,我一定會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哪怕同歸於盡,哪怕毀了雲頂門,我也在所不惜。」
「檜風--」
這些話大逆不道,而他更是表現得極為激進,惹得有曜抬起手,重重地扇下去——
「!」
剛要碰到檜風時,有曜驚醒般地止住動作,徒留他的一隻手僵在半空中。
他······差點······就打下去了······
「你要打我?!」
檜風原本狠戾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巴掌,而後狠狠地盯著有曜,緊攥手。
他真應該好好嘲笑那個蠢貨,看,義父想對他動手,居然想要給他一耳光,居然為了不相干的人,想要動手打他!
「你這次太過了,自己好好反省,學著好好說話」
有曜蜷起手指,收回伸出去的手,緊握成拳,轉身,留下這句話后便抬步離開。
有曜後悔自己剛才的動作,是他沒有控制好自己,他需要冷靜,檜風也需要冷靜--
「我不會停手的,既然招惹了我,就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檜風看著有曜毫無留戀的動作,沖著有曜的背影,語氣狠絕。
而那道背影只是稍稍頓了一下,而後,重新抬步離開。
檜風看著有曜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積攢著的暴躁感無處發泄,握緊拳,狠狠地砸在手邊的牆壁上,任由拳頭滲出的血沾污牆面,咬著牙,強壓著心中的情緒。
那個蠢貨從來不會做惹義父生氣的事,他剛剛說的那些話,那個蠢貨就算這麼想,也絕對不會說出來。
現在,他不過就是替那個蠢貨發泄出來罷了,可是,結果是什麼?
他的義父,為了那些人居然要打他—
他的想法沒有變,他的計劃也不會變。
在那次的不歡而散之後,檜風能感覺到,有曜故意避著他。
正好,他也不太願看到那個人,免得身體里的蠢貨總是出來影響他。
在那次的下毒之後,少了很多故意找茬的。
可這並不意味著,不會有麻煩主動找上檜風。
他這會兒安安份份,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當一個人被發現做了一件錯事,人們就會猜想,這個人,會不會不僅僅只做了這一件壞事?
這種懷疑,無聲地醞釀著。
而再有錯事發生時,人們便會自認為聰明地斷定,是這個人再次犯錯,人們就會以一幅已經預料到了的姿態面對犯錯的人。
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
在這之後,他們會漸漸認為,這個人肯定還會犯錯,這個人做的錯事,一定遠遠不止這一件兩件。
這個想法一旦形成,那些錯與惡,便會通通扣在這個人身上。
因而,當事情發生時,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曾經犯過錯的人
即使沒有證據,人們也堅信自己的判斷。
這是一種盲目判定,卻被人當做既定事實
人們以為他們已經了解了這個犯錯人的本質,本性難移,所以,他們輕易地就給這個人定了罪。
所有自以為的了解,都是誤解的總和,人們只會相信自己的以為。
這種盲目的自信,是一種惰性,卻又那麼普遍的存在。
因此,事情發生后,檜風作為頭號懷疑對象,人們根據蛛絲馬跡,很快地就給他定罪了。
他們找到的線索似是而非,他們做出的推理漏洞百出,可是,所有人都覺得這就是真相,他們沒有懷疑,因為這是他們願意看到的真相--
很簡單的道理,做壞事的壞人做了一件好事很容易讓人覺得壞人變好了。
而一直做好事的好人做了一件壞事,那就意味著他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