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爺陸雲白
「從南閥到北伐的雲京城,咱們的火車得走二十多日呢。」
列車行駛了大半月後,終於到了北閥府地,雲京城。
窗外的風景漸漸從丘陵變成了銀裝素裹的平原。
梅兒隔著窗興奮地張望,「小姐,聽說這雲京城比我們南閥要繁華數倍,什麼好玩兒的好吃的都有,還有很多舶來品呢!」
顧婧寧從桌邊站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還吃?到時候吃不到家鄉菜,你可別哭鼻子。」
「……我才不會哭。」梅兒湊過去,「小姐,你又畫這些東西做什麼?」
在南閥的時候小姐上過幾天教會學堂,回家之後就老喜歡畫一些人骨頭人內臟,看著怪嚇人的。
「收起來吧。」顧婧寧淡淡道。
到了北閥,這些東西可就不能再畫了。
聽聞北閥大帥府的人個個保守封建,哪能容得下這些東西?
「那,達先生的書,也要收起來嗎?」
「嗯。」顧婧寧笑了,「他不叫達先生,他姓達爾文,全名可不止這三個字。」
「我哪裡記得住?英吉利人的名字可真奇怪!」梅兒開心地把桌上那本《物種進化論》也收起來了。
謝天謝地,小姐終於不再看這些書了。
以前小姐總說人是猴子變來的,可真真是嚇死她了。
人若是猴子變來的,那豈不是人人都成齊天大聖了?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顧婧寧換下了身上孔雀藍的盤扣套裙,盯著床上那套大紅秀禾喜服看了一會兒,換上。
梅兒過來幫忙。
蓋頭剛一蓋好,就有人來敲門了,「小姐,大帥府迎親的人已經到了,您準備好了嗎?」
「稍等。」梅兒應了一聲,又給顧婧寧添了雙翡翠鐲子在手腕上。
「你要把我裝飾成行走的珠寶鋪子么?」顧婧寧搖搖頭,這滿身沉甸,走路恐怕都困難了。
「小姐不懂,這多戴一些,給婆家人留點印象,讓他們以後不敢隨意欺負你。」
「……」
顧婧寧想反駁說這是什麼歪理,錢財怎能成為評判一個人的標準?
但她自幼喪母,這些東西也無人教導,唯有梅兒對自己最為關心。
此刻,權當她說的就是對的吧。
裝扮好了之後,就走出了包廂。
顧婧寧低著頭,只看得到自己移動的雙腳,由梅兒帶著一步一步下了列車。
站台上倒也不嘈雜,想必是已經戒嚴了的緣故。
安安靜靜的,連寒風都帶著北地特有的粗獷大氣。
剛一下車,她的蓋頭就被吹飛了。
「哎呀!」梅兒一跺腳,趕緊去追。
這可不吉利!
倒是顧婧寧自己沒覺得有什麼,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隔自己約莫十尺開外的那些人——
穿著整齊劃一的灰色軍裝,個個氣勢凌然,神色嚴肅。
沒有一個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看來北閥治軍有素,絕不是浪得虛名。
而在那一群人前,最為顯然的反而是一位穿著白色洋服,戴著白色禮帽的俊雅年輕人。
他溫雅毓質地站在那裡,實在不像軍中之人。
「這位是我們二爺,陸雲白。」一直跟著送親隊伍的帥府管家殷勤介紹,「大少奶奶,請吧。」
顧婧寧反應了片刻才明白這是在稱呼自己,臉頰隱隱發熱,往前輕輕走了兩步。
陸雲白微微頷首,單手拿下禮帽,面含清風一樣的柔和的微笑,「大嫂。」
顧婧寧彎腰福了福,「你好。」
「父親已經著人選定了進門的吉時,車隊已經等在了外面,請大嫂上車吧。」
他一邊說一邊抬手做出請的手勢。
動作雅緻,手指根根如玉,修長潔白。
這位陸雲白就像南閥春日裡吹來的第一縷風,聲音暖,且柔。
一如他的名字那般,像晴天里悠然漂浮在天空里的白雲,有種既遙遠又感覺很親近的感覺。
很容易就讓人記住了他。
她輕輕點頭,往另一邊看了一眼——
梅兒終於追到了被風吹走的蓋頭,捏著那塊綉著鴛鴦的紅綢一路快跑過來,生怕耽誤吉時。
可她跑得太快沒注意到腳下,忽然一個踉蹌整個人狠狠摔倒在地。
手下意識一松,蓋頭又飛走了——
身後的丫頭婆子們倒抽了一口氣,又要去追。
風卻忽然停了——
紅綢如落霞一樣,竟翩翩地落到了陸雲白肩頭,與他的洋服相得益彰,襯得他膚色更為白皙。
顧婧寧頓時尷尬了,站在那裡,自己去蓋頭也不合適,但是就這麼站著,也不合適……
進退維谷之際,只見陸雲白非常溫和地拿下了蓋頭,然後對她淡淡一笑。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緋紅喜色再度遮住了她澄澈的雙眸……
再也不見他嘴角的淺淺笑意。
陸雲白步伐輕盈地轉身,「請。」
顧婧寧垂眸,心裡隱隱地鬆了一口氣,尷尬之色已經全然褪去。
梅兒終於爬起來了,跑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出站口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