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風雪裡的血
雪下得那麼認真，下得那麼深。
掩埋青山。
為何會下雪？
因為在北地天氣寒冷，風雪天氣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李平安身具崑崙人之雪。
天地間最純的雪。
需要用最烈的鮮血來染紅。
青山下已經來了好多人。
他們虎視眈眈。
好多人都在畏懼饕餮。
這是一尊堪比陸地劍仙的凶獸。
讓好多人不敢任意妄為。
他們等待，等待老妖怪的到來。
終於，第一尊老妖怪到來。
乃是碧水宗成名已久的入門劍仙。
已有百年歲月，卻依舊風華正茂。
饕餮懶得理會，懶洋洋的，被大雪覆蓋。
只要不登山，就不會發現青山奧秘。
扶蘇離去時說：「放心，你不會掛掉的，畢竟這天是你的。」
這天，當屬青山上，那方寸空間。
在此空間內眾生平等。
境界都會被壓制，無法施展修為。
禁止一切法術。
唯獨肉身之力可用。
天生為李平安打造的空間。
眾生之下神魔平等。
李平安悠閑問道：「誰會做第一人？」
這腹黑，饕餮有點無語，卻是很佩服。
饕餮威示了眾人。
它已經被人識出。
沒有人敢逾越。
青山這道鴻溝。
那怕是碧水宗老妖怪，他都有些恐懼。
也瞧出瑕端。
但是，他不缺人來試探。
所以，那柔弱的少女成了試路人。
第一個登錄青山的竟然是個芳華少女。
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寒顫登山。
她感覺體內修為消失。
彷彿變成了個凡人一樣。
她本是北地邊緣一個小宗派的弟子，此次聽聞北地有大事，她便跟隨師傅前來一觀。
殊不知卻被碧水宗老妖怪隨意一指選中，成了第一個踏上青山的試路人。
像她這種小人物是無法有反抗的念頭。
除了認命，已無其他。
青山已在她眼中成了奪命的局。
一步一坎坷。
一路瑟瑟發抖。
直至登上青山。
站在山頂。
望見了那道在山下只能看見身影的人。
是個少年。
很是英俊。
有點花痴。
隨後醒悟。
暗罵自己。
然後她便見到少年望向了她。
「你好啊。」
簡單的招呼，就像熟人碰面一樣。
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繼續說道：「下山吧，命很珍貴。」
少女茫茫然，她不知道怎麼下山的。
等她幡然醒悟時，她已經走下了青山。
她看見如狗一樣跪拜在地的師傅。
她忐忑的走到師傅邊上，也如狗一樣跪拜下去。
那高高在上的人無情問道：「如何？」
少女如實稟告。
說山上只有個少年。
看不出深淺。
最重要的是登上青山化身成凡。
這是很大、很重要的信息。
碧水宗老妖怪望向了她的師傅，一個在江湖裡連滾帶爬活了五十多年的小人物。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這個小人物身上。
他只有五品劍士的境界。
在這個劍的江湖裡，屬於最弱的存在。
在這強者為尊的世界里，他無法反抗。
平日里無人在意他這個小人物。
這次，他不自知的攤了這趟渾水。
以為能夠渾水摸魚。
卻不曾想到，引火燒身。
他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活出個像樣的模樣。
最有出息的便是收了個很有天分的弟子。
心中想想他那可愛而又孝敬的弟子，心想她為何不第一次就把所有事都給摸清？反而帶回了那種模稜兩可的信息，害得他又要登山。
有些怨恨，由心而生。
從不自知，也不自覺。
當他踏上青山後，化身為凡。
心中還有一絲僥倖。
他的徒弟沒有死。
他也不會死的。
可當那如天神下凡的雄偉身姿站在他的面前。
他習慣性的眯上了眼睛。
翩翩美少年，怎會傷天害理呢！
當那暴力的一拳轟碎他的胸骨！
當他如斷線紙鳶一樣倒飛出青山。
他想，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不知，不解，不懂。
所以他心中存在一股怒氣。
為什麼要出手。
不應該是這樣的。
怨恨以及怒意浮現他的臉上。
他卻痛得說不出話。
嘴中飈出一口鮮血。
在空中綻放。
隨即，他的身子，狠狠墜落在青山下。
身子骨已經碎裂。
他的意思模糊。
死亡，悄然來臨。
他聽見他那可愛而又孝敬的弟子悲慘的哭泣聲。
真是個傻弟子啊！
如果是他，肯定會保持沉默。
做一個透明人。
這樣才不會被人注意。
這樣才不會死亡。
來不及表達什麼。
疼痛感覆蓋了他的心魂。
然後一無所知。
少女痛苦的看著那如一攤軟骨的師傅。
眼淚忍不住的流。
是他，是他們，害死了師傅。
他們都該死。
沒有人同情她。
也沒有人在意他。
這對師徒已經從眾人的世界里消失。
人們的視線落在了青山上。
青山上那道身影依舊在山上俯瞰著他們。
宛若神袛！
高高在上。
在風雪中，神秘至極。
一股清風徐來，吹起大雪。
一把劍劃破了長空。
帶起了長長的彗星痕迹。
狠狠落在青山上空。
青山爆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彷彿日月光輝。
猶如金剛罩防護的青山與那橫飛過來的劍碰撞在一起。
「轟」
乍然一聲巨響。
長劍退後數千丈。
一道人影浮現。
望著青山。
一陣疑惑。
「這明明就是一座普通的青山。」
「可為何會這麼堅固。」
「我的劍無法刺破。」
來人不解，滿臉疑惑。
瞬間他又幡然大悟。
這是，這是縹緲峰上的《天地決》，上引九天日月星辰之皓威，下轉九幽大地厚土之堅固。
為什麼縹緲峰的《天地決》會在此處？
他是黃山俠客顧方舟，向來與縹緲峰交好。
他需要詢問老友。
縹緲峰的好友。
當他以劍識與縹緲峰的那位老友交談過後。
才發覺對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當世能夠施展《天地決》的，除了縹緲老人外，已無他人。
除非，是老祖宗。
當然，這種猜測。
縹緲峰是不可能告訴他人的。
關於為何會出現縹緲峰《天地決》。
縹緲峰給出了簡單的答案。
他們承認這與縹緲峰無關。
言外之意便是任由你們折騰，都與縹緲峰無關。
的確與他們無關。
得到答案的黃山俠客顧方舟安下心來。
他想起了先前那一對師徒。
區區五品劍士，也膽敢渾水摸魚。
簡直不知死活。
他的視線落在那哭泣的少女身上。
他的神念降下。
少女如遭雷擊。
茫然抬起頭。
然後站起身來。
猶如傀儡。
一步一步，再次走入青山中。
李平安睜開眼睛。
結束了冥想。
他望見了先前登山的少女。
第一個登山的人。
是個無知的少女。
李平安沒有為難她。
友好的讓她下了山。
然後又上來了一個鹹魚。
作為探路者。
就該為那未知的危險付出代價。
李平安理所當然出手。
一拳轟碎那螻蟻一樣的傢伙。
本以為結束了。
不會有鹹魚會登山了。
所以他閑來無事，就盤膝進入冥想之中。
只是，現在，少女的再次登山。
明顯不同。
李平安能夠感受到少女的變化。
這種變化很大，也很可怕。
完全就像換了一個人。
少女眼睛翻白，不見瞳孔。
卻能視路。
步伐穩健，步步生威。
有股劍意，殺氣無窮。
「成傀儡了嗎？」
「有意思。」
李平安迎了上去。
先前是：「你好啊，下山吧，生命很珍貴。」
友好提示。
現在，砂鍋大的拳頭迎了上去。
摧枯拉朽，轟在少女臉上。
直接變形。
鮮血淋漓。
面目全非！
只是，少女沒有吶喊，沒有掙扎。
簡單的抬起手。
纖纖細手。
看似手無縛雞之力。
卻抓住李平安的手。
「轟」
一個過肩摔。
李平安砸在地上。
深坑出現。
這種程度的碰撞簡直就是小兒科。
李平安的肉體已經被磨鍊得堅不可摧。
李平安隨腳一蹬！
少女的身子被蹬飛出去。
李平安起身，然後衝刺。
少女再次衝來。
兩人糾纏在一起。
格鬥江湖，肉體碰撞。
血淋淋的，都是少女的血肉。
少女再次一拳轟來。
李平安拉住少女的手。
少女的手在他的手中已經變形。
李平安嘆氣道：「要怪就怪控制你的人吧！我不可能看著你走過來給我一拳，然後蘇醒過來，跟我說聲抱歉，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那樣，太狗血。
李平安一拳轟在少女眉心間。
一拳，不僅轟在肉體。
更是痛擊在靈魂之上。
吞噬劍氣侵襲少女體內。
那股強大的神識遭逢吞噬。
在這眾生平等的青山上。
有個主人，他叫李平安。
區區一道神識，如何能擋李平安的吞噬劍氣。
一道神識的瓦解。
足以讓主人受到重創。
悲慘的少女軟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遠在青山外的黃山俠客顧方舟猛然睜大眼睛。
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他，受傷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
該死！
顧方舟想都沒想就瞬間撤退。
先去療傷。
在做打算。
不是所有人都會無動於衷。
殺人越貨。
這是常有的事。
青山上的凄慘少女還留有一口氣。
李平安蹲在少女面前，同情心在泛濫。
一聲嘆息。
李平安看著凄慘少女在頑強的掙扎要活下去。
實在不忍心袖手旁觀。
他劃破手心。
天地間風雪爆發。
潔白的血如銀色的水銀。
滴落在少女口中。
那恐怖的傷痕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
少女睜開沉重的眼眸。
入眼處，除卻風雪。
還有少年的背影。
少女掙紮起身。
李平安轉過身來，隨意說道：「你醒了？」
少女木然點了點頭。
嘴中芳香依舊。
先前的一幕。
她如看客。
呆在她的身體里。
親眼目睹。
想不到，最終救了她的。
是他！
「你先在山上呆著。」
聽聞少年的聲音。
少女木然點頭。
青山外，風雪冰寒。
青山裡，風雪醉人。
生長在北地的少女，天生就喜歡風雪。
接連幾日。
她口中芳香依舊。
原來這就是崑崙人之血的味道。
如蜂蜜般甜。
好想再次吞食。
那種味道，食之不寐。
少女很是理智。
這種貪慾不該有，也不能有。
能活著就好。
看著風雪。
偶爾視線落在那個人的身上。
他叫李平安。
真是個少年嗎！
懷中那張揉虐得很是破舊的畫像記載著少年的一切。
她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
那就是饕餮嗎？
長得也不嚇人啊！
像小狗一樣。
乖乖的睡著。
漸漸的，少女膽子大了起來。
眼神敢四處張望了。
吃了，崑崙人之血。
天地間的風雪會補充她的體能。
讓她感覺不到飢餓。
讓她變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
她的身影也被山下的人捕捉到。
他們似乎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
不，是她想多了。
她可有可無。
救命恩人，殺父仇人。
都是他。
莫名的情緒，在心中糾結成一團風雪。
時間長河一直流淌。
登山的人漸漸的多了。
一哄而上。
就像飛蛾撲火一樣。
都被他殘忍撕裂。
鮮血已經染紅青山。
殘肢斷骨堆積如山。
霸道的殺戮，終於讓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找回一點理智。
然後他們害怕。
都說青山上那人是魔鬼。
李平安也就被打上邪道的標誌。
那些真正邪道的人目瞪口呆。
在這一刻，這些惡人彷彿成了善人。
真正的惡，在青山上。
姓李，名平安。
不論正邪，死在青山上的人很多很多。
導致青山死氣沉沉。
白雪皚皚也化作烏黑。
李平安的衣服都已破裂。
露出鎖子甲。
這是山神瓦屋送給他的防禦甲。
足以抵抗指玄全力一擊。
很強悍的防禦甲。
到如今，也被磨裂。
有了破損。
這場大戰，仍舊延續。
困而不戰。
有人驅狼趕虎。
那些低下的人看清楚了現實。
這不是他們能呆的地方。
青山上都是他們這類人的屍骨。
當有一個退走離開后。
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然後是一大片，一群。
直到現在，除了大門派、大勢力的人之外，那些小門小派都不見了蹤影。
可李平安的名字在江湖上徹底的響了。
惡人李平安。
殺人魔頭，殺人不眨眼。
善飲人血，愛吃人肉。
終於，鹹魚離開了。
真正的攻伐來了。
江湖正道十大門派，邪道九大宗門。
駐紮在青山四周。
有些門派虎視眈眈。
有些門派則是擔憂。
習慣了冷血。
也就不再堅持所謂的道義。
青山上的兩道人影已經熟悉。
人群攻打青山。
少女出了份力。
勉強為李平安分了一絲壓力。
那一夜，殺退人群。
全身染血的兩人站在屍體中間。
少女開口說道：「我叫楚寐。」
李平安微笑說道：「我叫李平安。」
楚寐輕語：「謝謝你救了我，可我還會報仇的。」
李平安隨意擺手。
身影消失在楚寐眼中。
那一聲低喃說與風雪聽：「殺了你后，然後我會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