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平安

蒼茫天地，誰主沉浮。

八道真龍張牙舞爪，盤踞長空。

一把青梅劍，劃破長空，劍之後是一道人影，宛如流星，沖入八龍之中，劍氣衝天，真龍流血怒吼，音動九天。

李子握住青梅劍，彷彿回到當年，那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只要手中有一劍，天下何處不可去。

李子氣勢如虹，勇猛無敵，一劍刺出，天地彷彿在此刻靜止。

落葉無聲，卻忽然碎裂。

風本無形，卻忽然消失。

一頭藍水龍忽然墜落，頭顱被一劍割斷。

藍水龍屍體回歸九天仙氣，被李子一把抓住。

心中囤積的一口真氣在這絕世一劍下，本應散盡，可是李子不退反進，身體猛然炸響，噼噼啪啪的，彷彿血肉在蠕動，血液在暴躁。李子容貌改變，白髮蒼蒼逐漸有了一縷黑色，皺紋蘇展，就像返老還童，戰力瞬間提升。

此刻間氣沖斗牛，劍氣掀翻蒼天，李子再入龍群，一劍宰殺一條橙土龍。

其餘六龍瑟瑟發抖，說到底，它們只是一道氣，不管玄奧與否，它們與生靈之間還有差別。

整個天昏地暗，隱有怒吼，倚天劍氣衝天而起，兩面夾擊。

神仙顯靈，天上風雲涌動，化作一尊巨人，俯瞰峨眉，與李子對視。

倚天劍氣無堅不摧，封鎖李子退路。

頃刻間天人交戰，李子豪邁一口吞下倚天劍氣，再出一劍，乃是破天之劍，巨人象被一劍封喉，寸寸破碎，再化風雲。

巨人象破碎之際，也揮出一拳，砸在李子身上。

以傷換傷，以命換命，才能更快的結束戰鬥。

天上傳出一聲冷哼，李子猛然墜落。

青梅劍化作流光，橫在李子腳下，人和劍彷彿被一股天地規則鎮壓而下，根本無法翻身，人與天斗，簡直就是蚍蜉撼樹。其中更有神仙出手，那怕李一劍修為再高，兩度憾天，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卻逞強，不顧一切，更是以生命力換取一劍，加以吞食倚天劍氣，借力使力，增加傷勢的同時，也增加自身實力，所以一劍破碎風雲巨象，最後慘遭天上仙人的一聲呵斥，加上體內劍元被天地法則凝固，無法施展劍術，只能慘遭鎮壓。

那怕被鎮壓，他手中那兩道九天仙氣依舊僅僅握住，誓死不放。

這是孫兒的命，怎麼能放。

那怕不是親孫兒，可生活了這麼多年，爺倆感情早就濃如水。

就像他說的，爺爺還是你的爺爺，因為爺爺姓李，你也姓李，你是我養大的娃，你這輩子就必須叫我爺爺。還有爺爺姓李名子，你啊，姓李名平安。

這輩子，他爺倆本就是一家人了。

為了孫兒拚命，就算丟了這把老骨頭，那也值了。

「九老仙府」中，崔判官嘲諷說道：「老人就該安分守己，李一劍他獨守大道兩百年，寂寞半生，到頭來，為了個百無一用的傻娃白白丟失壽命，還走上逆天而行之途，不再受到天道眷顧，為此丟了長生大道，實在可笑。」

最後，崔判官低聲說道：「李平安，有個好爺爺。可是，他卻不是個好孫子。」

雲頂上，天雲錦負手而立，他望著雲海，雲海之下是眾生，眾生之中千萬相，他見李一劍騰空與天斗，然後墜落，其中兇險更是萬驚。天雲錦忽而笑道：「生與死，不過一念。你把李平安保護得太好，如今又想讓他成長，除了拚命，又能怎麼做。」

劍堂內，陸浩辰悲憤說道：「李平安啊李平安，你何德何能，讓你爺爺傷筋動骨，不惜代價廢掉長生命，也要為你奪得兩道仙氣。可就算有仙氣，你又能如何，心無大志，如何能撐起青梅劍的重量，如何才能讓天下人正眼瞧你李平安，如何才能讓你爺爺李一劍的名不讓江湖忘記。如何才能……保護得了小雪。」

蕭聽月靜靜站在一旁，輕聲說道：「平安那孩子還小，還不懂事，而且他一直在山上長大，無憂無慮，沒見過江湖的爾虞我詐，也沒機會知道江湖的殘酷。」

陸浩辰冷笑道：「等他知道了，他又能如何，手無縛雞之力，全身上下沒塊好肉。」

房間里的陸念雪無聊至極，她想起了跟李平安滿山跑的情景，雖然兩人處在一起都是鬥嘴，每次都是她輸，可是她卻很高興，如今這般呆在房間里，出也出不去，就像金絲雀一樣，渴望自由，卻被囚籠困住，身不由己。

「靈岩疊翠」里，王法不甘示弱，他內心是驕傲的，那怕天地法則壓在他的身上，他也是不屈服的，他的內心在敗給天元時候就已經有了扭曲，現在被天地法則壓得跪起，他的內心已經瘋狂，達到一種瘋魔狀況，他只要站起來，頂天立地，沒人能讓他屈服，那怕是天，是地，都不行。

王法怒吼著，嘶聲力竭，如同猛獸在困獸之鬥一樣，向命運發起反抗。

他的雙腿從彎曲逐漸變直，他的身軀搖搖晃晃慢慢直立起來。

一道黃金龍穿越天空，化作一道流光，沒入王法眉心。

有緣人可得九天仙氣。

廚房中的天元毫不在意廚房外的情況，他正在專心致志的燉雞，此道蘑菇燉雞，乃是峨眉山下峨眉鎮上有名的特色小吃，天元為了學習此道菜，可是特意蹲在西風飯館里的廚房樑上偷學而來，蘑菇是峨眉山上森林裡的新鮮野菌，靈氣十足，雞是峨眉山下農戶養殖的家雞，靈性十足，食之有味。就在此刻，一道流光破窗而入，剛想融進天元眉心之間，就被天元兩指夾住。

白電龍尋主天元，卻被天元丟入鍋里燉雞，瞬間電流閃動，天元不得不用劍氣護鍋，燉一鍋千古未有的蘑菇燉雞。

飛龍瀑布懸崖上，峨眉大師姐靜靜矗立，她望著那把散發浩瀚劍氣的倚天劍，楞楞出神，忽然一條紅火龍飛來，融進她的體內。

七師姐天涯在「白水秋風」中靜靜望著天空，她忽然見到靛風龍沖她而來，來不及反應，就融進她的體內。

二師兄長景正在「九老仙府」里巡邏，在「仙橋」上看見一群怪異人，有十三人，為首身穿大紅袍，身旁有個黑袍人，隨後跟著一黑一白兩人，最後站著九個黑衣人。一看之下，就是等級深嚴的組織，長景行走江湖多年，在江湖上可沒有見到如此奇裝異服的門派，長景要過「仙橋」，進岔洞，可「仙橋」已經被這行人佔據，於是長景走上前去，站在仙橋下抱拳說道：「麻煩各位道友了。在下峨眉二弟子長景，借過一翻。」

站在「仙橋」上的就是地獄崔判官一行人，聞聲崔判官低頭看向橋頭，剛想說「請便」二字，就發現天空上的紫雲龍破空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融進長景體內。

崔判官靜靜看著這一切，天上九天仙氣已經去了九道，唯有一道黑雷龍朝著峨眉山下去了。

長景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融進他的體內，洗滌他的身軀，排除他體內雜質，讓他劍海轟鳴，不斷擴大，劍氣更加精粹，他瞬間進入感悟之中，隨著體內仙氣的流動而感悟天地道法。

劍二做了抹脖子的動作，崔判官搖頭，說道：「殺他容易，可此時他被九天仙氣選中，乃是天眷之人，殺了他，只會染下因果，遭到天道摒棄，若是你們不介意修行一途時時刻刻充滿危機，那就動手殺了他吧。」

得罪上天的人，會死得很慘，走路會跌死，吃飯會哽死，喝水會嗆死，悟劍會走火入魔。

劍二他們還是忍住了，沒敢下手。

真要是動手，峨眉這一關，就下不去。

更別說，蒼天那一關了。

崔判官看著長景，笑道：

「山雨不可晴，秋徑沒蒿萊。

大坪何兀兀，九老尤奇哉。

洞古潛蚊螭，風雲時徘徊。

松翠自波濤，半空起層台。

此中有馴猿，時時清嘯哀。

老僧喚之來，飼之以青梅。

相依兩摩挲，情好如嬰孩。

我嘆天地間，萬物何相催。

人與物無連，物與人何猜。」

峨眉山禁前，李子墜落，離地數十米時，才穩住身軀，他深深噎住喉嚨間的鮮血，任有幾縷鮮血從嘴角流出。

他來到李平安身前，看李平安正在消化「綠木龍」，他把手中的「藍水龍」和「橙土龍」兩道仙氣打入李平安體內，水木土中乃木在上而土在下，順應天地自然之配置，猶若立於盤石之上，相得益彰而毫無凶變，境遇安全而順利之安泰成功，有水盤活土木，是謂長生。

李太白說道：「你何必為了一個凡人折損修為，廢棄長生劍道。」

李子神情柔和的看著盤膝而坐的李平安，說道：「他是我孫兒啊！」

李太白說道：「可他太過平凡，資質平庸，悟性還算馬虎，可是太過於懶散，此生無望宗師，你又何必為了他……」

李子笑道：「平安啊，從小在峨眉這座靈山中生活長大，從小就見到了能御劍飛行的劍之宗師，甚至一些老怪物，所以心中難免有些自以為是，認為宗師隨地一抓就是一大把。我啊，也有錯，以前總認為，把他留在身邊，那怕他是個毛頭小子，我都能護他一生平安，所以也就沒讓他吃多少苦頭。沒想到，這是害了他。如今地獄的找上門，把他給盯上了，我可沒辦法在跟地獄那伙人周旋的時候，在照顧他。現在只能讓他自己學劍了咯。」

李太白問道：「你讓他現在學劍，會不會太晚？」

李子呵呵笑道：「不晚不晚，有句話不是說大器晚成嗎！我家平安啊，幾歲練劍都可以。」

李平安雖然在煉化體內的三道九天仙氣，不能開口說話，可他卻能聽到。

爺爺為他做的犧牲大了。

李平安在心底狠狠發誓：「爺爺，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李太白還是不看好李平安，說道：「他從小生活在峨眉山上，沒有經歷江湖，沒有見識人心，根本無法體悟劍之真意。總之來說，他根基差，經歷少，難成大器。」

李子摸了摸李平安的頭，慈祥說道：「是我的錯，把平安禁錮在身旁，讓他無法成長。可我家平安的心啊，比天還高，心是一個人的翅膀，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很多時候限制我們的，不是周遭的環境，也不是他人的言行，而是我們自己。不敢想、不自信、不行動，把自己局限在固定的空間里……如果不能打破心的禁錮，即使給你整個天空，你也找不到自由的感覺。所以啊，我家平安以後要跟隨心走，要下山就下山，要闖蕩江湖就闖蕩江湖，爺爺再也不攔著你了。」爺爺敲了敲李平安的額頭，李平安隨即醒來。

李子說道：「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三道仙氣留在你體內，慢慢的消化，不急，等你學會了吳家劍冢的《劍經》吞吶吐吸法，在慢慢消化體內三道仙氣。」

「哦」李平安似懂非懂點頭。

爺爺說道：「平安，去休息吧。」

李平安點頭，用鼻音「嗯」了句，就進屋去睡了，只是躺在床上，卻是難以入睡。

爺爺為他付出的，太多了。

可他又能做什麼呢。

李平安忽然感到煩躁，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睡去了。

在李平安進屋子后，李太白笑道：「說了這麼多，不知道那小子聽進去多少。」

李子憨厚說道：「應該全聽進去了吧。」

李太白翻翻白眼。

簡直就是實力寵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