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壺濁酒喝盡年華事
青山外,有仙鶴長鳴。
人影姿容閃動!
都是扶桑之人。
念柳柳門派之人。
李平安眺望長空,有些無奈。
他望著仙鶴,心想要是天元在這兒,肯定會射殺那些大白鶴,做道紅燒鶴。
李平安走到受傷的饕餮面前,望著身受重傷的饕餮。
毫不吝嗇的劃破手心,流淌血液,為饕餮療傷。
李平安撫摸饕餮,說道:「殺了她們。」
念柳柳驚慌失措,瞬間站了出來,急忙說道:「她們是來找我的,我可以讓她們回去。」
李平安說道:「一部佛家法典。」
念柳柳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她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我為你寫出佛家《葬經》。」
洛神忽然開口:「你會《葬經》?」
念柳柳心頭一喜,果然……她與佛子認識。
念柳柳低眉說道:「小女子得到部分佛子傳承。」
洛神說道:「你心中所念所想,我了如指掌。」
念柳柳解釋說道:「前輩的畫像被佛子高掛聖山寺院法堂上,晚輩有幸登臨聖山,朝拜萬佛,得觀前輩畫像。」
所以,她在賭,賭洛神與佛子之間的關係!
洛神沉默不語,負手而立,遙望西方,那兒是佛鄉的方向。
李平安對於眼前一幕不以為意!
對於念柳柳所說的《葬經》,他很感興趣。
所以手掌輕撫饕餮。
饕餮理解李平安的意思。
乖乖不動。
能夠活得這麼久的饕餮,非常明白裝孫子的作用有多大。
對於李平安,它很畏懼。
骨子裡對李平安有種本能的畏懼。
在加上公子扶蘇的口諭。
還有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
所以饕餮它很聽話的做李平安的狗。
李平安望向洛神。
洛神收回視線,望向李平安,平靜而又冷漠的眼神,讓李平安很不適應。
女子如畫卷里的仙,不染塵埃,不食人間煙火。
李平安想與之交流。
卻被沉默以對!
最後李平安也懶得理會洛神。
他對念柳柳說道:「你下山叫他們安靜點,只要你寫出《葬經》,就可以離開。」
念柳柳應聲「好」,視線餘光落在洛神身上。
洛神無動於衷。
念柳柳只好下山。
與她門人交涉。
她很清楚。
她不能逃。
也不能反抗。
只能承受。
做個乖乖女。
乖乖的寫出《葬經》!
便能夠安然無事。
洛神太過超然。
念柳柳看不懂洛神。
她以為她透露出她與佛子的關係!
洛神會幫助她!
可洛神的表現,太過冷漠。
在念柳柳看來,洛神已無七情六慾。
是個不理紅塵,不染塵埃,超然絕世的謫仙子!
很快,念柳柳交涉完成。
白鶴消失。
念柳柳回來青山。
乖巧寫出《葬經》。
念柳柳只寫出半部經書,便已然大汗淋漓,整個人明顯軟弱無力。
李平安翻看《葬經》,行雲流水,沒有絲毫阻礙。
念柳柳難以置信,她當初得到《葬經》,只是遠遠觀望,就心魂動蕩,如芒在背。
念柳柳打心底折服!
想要偷看的楚寐一聲慘叫。
兩行血淚落下。
她的眼睛竟然瞎了。
「我的眼,我的眼……啊……」
李平安看了楚寐一眼,貪多無厭的少女,真是悲慘!
李平安沒有施予援手。
洛神走了過來,越過慘叫的少女,來到李平安身前,拿走李平安手中的經書,隨意翻看。
楚寐凄厲慘叫:「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
李平安無視少女,獨自走下青山。
他來迎接人。
一個故人。
峨眉天元!
天元與李平安來了一個擁抱。
天元說道:「大師兄、大師姐還有二師兄、七師姐他們都在趕來的路上。」
李平安心中苦澀。
故人來,他卻不敢面對。
他把陸念雪弄丟了。
他的內心十分自責。
他彷彿做錯事的小孩。
極力在掩藏。
天元問道:「小師妹呢?」
終於來了!
李平安內心一顫,痛苦說道:「雪丫頭,被地獄劍十八帶走了。」
「什麼?」
天元忽然高聲驚呼。
李平安轉過頭,望著地上的雜草,說道:「我會把雪丫頭找回來的。」
天元轉身離開。
唯獨一句話飄蕩在天地間。
奮激李平安的心。
「小師妹,損傷一絲一毫,你的心不痛嗎?」
「既然你有閑心在這鬧騰,那就繼續做你的事吧。」
「小師妹,我天元來找。」
李平安啞口無言。
他很無力。
地獄在何方?
他不知道。
劍十八是誰?
他也不清楚。
他也想去尋找啊!
可是他一直身不由己。
他的心也很痛苦。
可那又能如何!
誰又知道,他的無奈,他的痛苦。
李平安望著遠去的天元。
愣愣出神。
天邊有一個人踩著夕陽。
扛著木劍。
洒脫而來。
顧三生大老遠就望見李平安佇立不動。
他從煙雨江南風塵僕僕而來。
經歷半月旅途,終於來到北地。
花了一天時間尋找到李平安。
只是,望著李平安。
有些獃滯。
顧三生走到李平安跟前。
伸出手,在李平安眼睛前揮盪。
李平安回過神來。
嘴角輕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顧三生問道:「怎麼了?」
李平安慘笑道:「把一個人弄丟了。」
顧三生問道:「陸念雪?」
李平安點頭。
顧三生不以為意說道:「那就去把她找回來。」
李平安:「我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顧三生搭在李平安肩膀上,說道:「去找啊!天南海北,不過一指紅線。」
李平安指了指遠方,說道:「你的王姑娘來了。」
顧三生聞聲望去。
那人紅衣如火。
容顏依舊。
顧三生眼睛發光。
急匆匆沖了過去。
李平安有些羨慕。
羨慕顧三生那洒脫的性子。
王文雅大老遠就聽見顧三生那如同驚雷般的呼喊聲:「王姑娘,王姑娘。」
王文雅白了顧三生一眼。
風情萬種。
自是迷人。
顧三生更加的陶醉。
「白痴。」
一聲嘲諷聲響起。
顧三生大怒。
他望向開口之人。
是個女子。
長相普通。
身穿素衣。
只是女子手中的劍有些奇特。
奇特的齒型構造散發著深嚴寒氣。
顧三生在江南問道武館里有看過這把劍的畫像。
此劍鯊齒。
顧三生打了個冷顫。
鯊齒乃是凶劍。
曾屠殺萬人。
吸允鮮血成靈。
書籍里描寫此劍,記錄此劍因太過凶戾被視為妖劍。
顧三生選擇沉默。
王文雅掩嘴輕笑。
跟隨她一起北上的吳悠師叔可是個冷脾氣。
她這段日子裡可沒少受折磨。
李平安跟王文雅打了個招呼。
招呼他們上青山坐坐敘敘舊。
只是,吳悠攔住王文雅的路。
吳悠望著青山。
青山上有道人影。
風華絕代的洛神望著吳悠。
吳悠如芒在背。
越是強大的人,就越能夠感受到洛神的可怕。
吳悠拉住王文雅的手。
瞬間退後。
她在害怕。
更多的則是恐懼。
那個女子……竟然……竟然還活著。
留在畫像里的女子竟然還存世。
吳悠害怕。
不肯登山。
她的目光流轉在李平安與青山上洛神之間。
縱橫之祖鬼谷子為她留下了三幅畫像。
一副少女時代,站在河水之上。
一副風華絕代,傲立城頭,冷望諸天神魔。
一副隕落之色,白衣染血,落了一地凄慘之美。
三幅畫留在鬼谷之中。
鬼谷弟子在鬼谷之中學武,都曾目睹此三幅畫。
如今得見畫中人,怎不心驚。
祖師爺曾留祖訓:山海之外,雲中之溪,飄渺天道,洛神橫擊。
吳悠不想與畫中人有任何聯繫。
所以她準備後退。
她抓住王文雅的手。
極速後退。
如同逃亡。
李平安詫異。
顧三生不明所以,只是見到心愛的姑娘離去。
顧三生對著李平安揮了揮手,追了過去。
李平安無語。
四周寂靜。
唯獨風聲。
李平安重回青山。
他打算離去。
他不想見一些人。
或許是不敢見。
因為心裡有愧。
所以不見。
青山上,楚寐已經不再哭鬧。
茫然坐在地上。
臉頰兩痕血淚凄慘。
念柳柳如同一個乖乖女。
坐在角落。
安靜得剛好。
小狐狸雪凝七安靜的躺在洛神懷裡,已經酣暢睡去。
小白蛇盤踞在地上,把蛇頭深埋,似乎是在躲避!
洛神隨意掃了一眼小白蛇,便直接無視。
她的視線落在念柳柳身上。
佛家金剛!
是他留下的功法!
洛神回想起往事。
有些悵然。
輕輕念:「我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戀紅塵。」
「我本是書海埋頭孩,卻因年歲留塵埃。」
「佛子,願你如年少,一生無憂。」
只是,往事清零,隨風而逝。
故人不在!
唯有杜康。
洛神忽然想喝酒。
所以她的視線落在青山外的李平安身上。
隨意與吳悠對了一眼。
吳悠就被嚇跑了。
李平安走回青山。
洛神走到李平安身旁,如同女王,冰冷說道:「跟我走。」
毫無商量的餘地!
不等李平安表示,一股可怕力量卷裹李平安,直入青雲,又下雲卷。
眼前已是一座酒樓。
往來無白丁!
皆是江湖人。
洛神的到來。
整個酒樓隨之安靜,落針可聞細聲。
人人為之驚嘆。
洛神之美,冠絕天下。
有人想要挑釁。
卻發現酒樓的主人慌忙跑了出來。
這座名為故樓的酒樓,在這洛陽古道里已有數千年歷史。
任由江湖動蕩,王朝更迭。
故樓依舊。
有無數人在此飲過濁酒。
駐留過。
故樓的主人一直是他。
流風!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日,飄飄兮如流風之回雪。
一直風輕雲淡的流風老爺竟然慌慌張張……跌跌撞撞跑了出來。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風老爺?
人們感覺驚奇。
在眾目睽睽之下,流風竟然跪拜下去。
跪在洛神的身前。
洛神望著流風,說道:「你老了。」
流風老淚縱橫,歡喜說道:「能夠見到主子,流風知足了。」
洛神說道:「起來吧,別讓人笑話。」
流風站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李平安身上。
瞳孔猛然睜大。
他驚呼道:「尊上。」
李平安疑惑。
洛神微微搖搖頭,說道:「把所有人趕走,把你最好的烈酒拿上來。」
流風似乎懂了。
收回目光。
說了聲:「好嘞!」
流風對著眾人說道:「各位,對不住了,今天息客。」
人群中有人嗤笑道:「呵呵,老子酒未喝完,就想趕人,這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
流風笑呵呵說道:「還望各位給老夫一個面子。」
人群中傳來一聲冷哼:「你的面子能值幾個錢?」
也有的人開始離去。
而有些人則在看熱鬧。
流風不想浪費時間,直接說道:「不想死就滾。」
場面瞬間沉寂。
人群中有人不服氣說道:「好大的口氣。」
流風動了。
一股劍影閃過。
一道血線橫飛。
剛才出聲之人瞬間死亡。
流血,會引起躁動。
死亡,才會讓人恐懼。
「不走者,那就徹底留下來吧。」
冰冷的聲,無情的音,猶如死神的話。
酒樓瞬間空蕩蕩。
剛才還是殺伐果斷的老人,瞬間變得和藹可親。
好酒好肉招待李平安跟洛神。
流風尊敬問道:「您的名諱能告訴老兒嗎?」
洛神喝盡一壺烈酒。
嘲諷說道:「他不過是一顆種子,你又何必對他尊敬。」
流風苦笑。
這世上也就只有她能夠藐視尊上了。
李平安輕啄一口烈酒,說道:「小子李平安。」
烈酒入喉,如火焚心。
寸寸痛快。
流風把酒臨風,老態龍鍾,笑望虛空,說道:「尊上離去已有千古月,天下有誰記得人間泰皇?」
泰皇!
李平安對這個名字有股熟悉感。
卻不知緣由。
只能做個看客。
當個戲外人。
殊不知,已是曲中人。
洛神飲酒豪邁。
仰天便喝一壺烈酒。
此時的她,隨意而又霸氣。
洛神喝完一壺烈酒,隨意把酒瓶丟下酒樓,一聲鐺響,卻是洒脫。
洛神迷濛說道:「清清淺淺人生路,簡簡單單隨緣行。」
一個人在變得鐵石心腸之前,也曾付出了全部的溫柔與善意。
一個人在變得冷若冰霜之前,也曾付出了全部的深情與真心。
一個人在變得沉默寡言之前,也曾付出了全部的妙語與誓言。
一個人在變得淡漠一切之前,也曾付出了全部的在乎與真心。
故事,有了開頭。
總是,潦草收尾。
李平安默然。
只能獨自飲酒。
手中一壺濁酒飲盡年華事。
可她不在!
無人溫酒。
天空下起了小雨。
洛陽古道淤泥泛起。
洛河的水漲了。
洛神舉起酒壺。
同李平安撞了一下。
說了聲「喝」!
李平安在飲烈酒。
如火入吼。
這些酒是流風釀了千年的酒。
就是劍仙,也難飲三壺。
李平安足足喝了兩壺。
已處朦朧狀態。
身子飄飄然。
心魂昏濁。
最終李平安醉倒在桌下,呼呼大睡。
洛神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流風跟了上去。
洛河上一葉扁舟隨風飄蕩。
扁舟之上有佛而定。
黑色袈裟極其耀眼。
古老佛音咪嚨而起。
洛河的水在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