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僧

李平安終於來到漏天之地的邊緣了，粒粒冰雹如拳頭大，轟然砸下，田野遭殃，四下無人，那些個大樹都在風雨里飄搖，偶然斷裂，枝丫墜地，轟然大響。

整片天空風起雲湧，昏暗渾濁，宛若混沌未開，天地蒼茫，雷電交加，時有黑雷落下，轟碎山頭。

不愧是漏天之地，危機四伏。

李平安盤膝坐在漏天之地邊緣，靜等天晴。

一場冰雹過後，漏天之地便是晴陽天氣，皓陽火球，懸挂天空，縷縷純陽氣普照大地，地上水分頃刻間蒸發乾凈，陰陽調和，萬物生長。

陰與陽，天地之本源。

混沌與秩序，瀰漫在漏天之地上空，強者恆強，弱者恆弱。

李平安行走天地間，呼吸順暢，體內生氣迸發，劍元緩緩增長。

一座青山橫凸眼前，綠色盎然，古寺時隱時現，寒風北嘯，天地又起風雪。

萬載青山古寺，風雪變化無常。

李平安心情大好，笑登青山，山野古寺，又有幾多故事。

山寺無聲，亦是無人，早已經荒敗多年。

李平安推開寺門，山寺前院里，破敗中荒草叢生，青松依舊，卻有劍痕。

佛碑斷裂，一地悲涼，佛像殘缺不全，墜落一地，無聲中似有劍影。

李平安撿起一根斷裂法杖，斷口整潔光滑，李平安感受到一股可怕劍意從斷口處瀰漫而出。

風雪呼嘯，遮掩青山古寺。

山寺佛門大開，忽有人來，李平安疑惑看向來人。

那是個僧，袈裟破爛，雙手合十，眉目垂落。

一聲「南無阿彌陀佛」空靈山寺，整座破敗山寺佛光大盛，隱有響聲陣陣，若細細聽來，那是諸佛哭泣，萬僧痛曖。

山僧問道：「施主來自何方？」

李平安回禮說道：「我從峨眉來。」

山僧眉目依舊，慈悲說道：「施主既從峨眉來，就請施主早早下山，此山已敗，佛堂枯朽，早已經是鬼魅之地，不適生人靠近。」

鬼神之說，亘古就有，至於真假，各有各的說法。

李平安從小在山上長大，生長在浩然劍氣之中，不受鬼魅打擾，卻經常聽爺爺講起鬼神故事。

以前小時候，李平安喜歡在峨眉山上亂跑，甚至在山下峨眉鎮上玩得不亦樂乎，經常忘記回家，爺爺每次都會跟李平安講鬼怪故事，嚇得李平安不敢走夜路，不敢在外過夜。

一般鬼神莫測，不要輕易招惹。

李平安練了劍以後，更加相信那些鬼神之說了。大至一世界，小至一微粒，世間萬物皆有靈性，皆可成佛；世間萬物皆有道心，亦可得道。的確，我們的世界是一個「萬物皆有情」的世界：花草會說話，魚蟲會戀愛，花鳥魚蟲會交流……有情萬物與人類人生，本性無二，平等一味，並無分別。

李平安選擇告退，山野古寺，最是茲人。

山僧送別，又是一聲「南無阿彌陀佛」。

李平安走了百步，忽然感覺後背冷風習習，似有人對著他脖子吹風。

李平安身體大震，這種感覺錯不了。

回身一拳，空無一人，獨見山僧淺笑如佛。

李平安遙望山僧，風雪襲來，視線模糊。

李平安猛然後退，在他原來位置上，山僧站立。

李平安呵斥道：「這是為何？」

山僧雙手合十，悲憫說道：「人世千萬佛經，說予山鬼聽。」

一道鬼影緩緩出現在山僧身旁，紅衣如血，鬼氣騰騰。

一人一鬼，山僧女鬼。

李平安如臨大敵，親眼目睹女鬼是從山僧體內鑽出。

以身養鬼，此為大忌。

僧人如常，任由紅衣女鬼在他身旁穿梭。

剛才那氣，無疑就是女鬼襲身。

紅衣女鬼張牙舞爪沖了上來，李平安氣沉丹田，道劍隨之而出，風雪成劍，寒氣逼人。

山僧神情一凝，身影隨之消失。

李平安面臨死境，一劍逼開紅衣女鬼，身子卻如陷泥潭，無法動彈。

也就剎那間，山僧一拳轟來，李平安氣運丹田，硬接山僧一拳，氣血兩虛，肋骨斷裂。

此僧已經成佛，身如金剛，拳意渾厚，暗藏劍氣。

江湖果真險惡，李平安全身無力，只能看著女鬼襲身，鑽進他的體內。

忽然女鬼大叫，鬼相破裂，聲音凄慘。

山僧驚恐萬狀，迅速來到李平安身前，一手禪指點在李平安眉心上，氣意侵入李平安體內。

女鬼襲身，妄想吞噬李平安神識，卻被三道無上仙氣捆鎖，又被一枚新茶壓頂，鎮壓在李平安丹田內。

女鬼本源竟然被那枚茶葉吞噬，化作生氣，彌散李平安丹田內，擴散四周。

山僧侵蝕李平安體內，尋根本源，來到李平安丹田處，嚎然驚恐，驚呼說道：「山海。」

丹田如山海，除非神人。

山僧如何不驚恐，又見女鬼凄慘，鬼源彌散，山僧狠下心，神識獨闖山海。

所謂山海，便是丹田開拓如海洋般寬闊，三縷九天仙氣宛若大山，聳立丹田海洋。

又有新茶作為一葉扁舟，給予靈魂歸宿。

此等異象，玄之又玄。

山僧拼盡全力，神念化作小人，在李平安山海丹田內奮游，每游一丈，神識便削弱一寸。

傳燈錄曰：「西方有佛，其形丈六而黃金色。」

北史曰：「時蜀沙門法成，率僧數千人，鑄丈六金身。」

佛成法象，靈魂成就丈六金身，便是成佛。

山僧為佛，不顧一切，激流勇進，來到新茶身旁，奮力一擊，動搖新茶，救出女鬼，逃離李平安丹田，回歸現實。

山僧忍不住吐出一口金色鮮血，女鬼更是元氣大傷，鬼身暗淡，十分透明，到達消失的邊緣。

山僧怒吼道：「仙茶葉！陸羽是你什麼人？」

李平安吸收女鬼本源，肋骨重生，傷勢好轉。

聽到山僧憤吼，李平安嘲諷說道：「佛家弟子，不守清規戒律，擅自與鬼邪同修，人人知而誅之。」

山僧抱著女鬼身，反身回到山寺內。

一股無形的氣抓著李平安，一起來到山寺之中。

山寺佛堂中，數百具僧人屍體盤膝而坐，許是修的金剛身，諸僧死去肉體不滅，圍成圓圈，更有十顆舍利子在眾僧圓圈之中，又成圓圈。

金色的血液勾勒法陣，籠罩四方。

山僧抱著女鬼進入法陣內，李平安被無形之氣捆鎖在一旁。

半響，山僧出現，來到李平安身前，無形之氣放開李平安，山僧開口說道：「萬物皆有靈，不可妄欺生。縱不入空門，當有向佛心。請施主交出餐食的鬼氣，老衲便放小施主離開玄奘寺。」

李平安嘲諷說道：「就你也敢稱佛，此寺破敗，想來也離不開你的手段。」

山僧冷冽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管你身世如何，擾我塵緣，亂我內人，哪怕你是佛主轉世，道主下凡，我也要以你血，用你魂，祭祀吾妻。」

山僧話完，一把猩紅長劍出現，山僧手持猩紅長劍，說道：「此劍飲血劍，此劍曾飲千萬佛血，沐浴佛血，孕育而生，你能死在此劍之下，也算高祖燒香了。」

山僧話完，卻沒有立刻宰殺李平安，而是立地成佛，梵唱鬼文，以自身諸天佛力，化作鬼力，融入法陣內，滋養女鬼。。